方广南冲到近前,连连拱手:
“属下方广南,拜见大人。”
“军报!”
陆云逸没有与他客气,快速伸出手。
方广南连忙将行囊中的军报掏了出来,递了过去,而后说道:
“大人请放心,弟兄们在辽王寨的厮杀十分顺利,
在属下来时,已经彻底清理掉辽王所部的外围军卒,斩获颇丰,弟兄们损失寥寥无几。
如今大军已经迁移营寨,来到辽王城寨之外,准备实行围点打援之计。”
听到他如此说,陆云逸长出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多日凝重的脸庞也是第一次露出笑容。
“快快进来,先喝些水。”
陆云逸与方广南进入军帐,他将地图展开,又打开军报文书,一字一字地详细查看
[报于陆将军麾下:
自吾四军斥候部奉命出征,讨伐逆贼辽王以来,已历两旬。
遵将军之令,吾等先施奇策,击杀青壮以弱其兵,继则焚烧粮仓,断其辎重,使其内外交困,士气低迷。
此二策既行,辽地民心浮动,贼军补给线亦遭重创,战局初显有利之态。
而今,吾部已进至围点打援之关键阶段。
辽王之主力虽龟缩于坚寨之下,意图负隅顽抗。
如将军料之,其四周援军蠢蠢欲动,欲解城围。
鉴于此,吾等已精心谋划,按将军计于往来要道六设伏,以待敌军来援,战而歼之。
另,加强对城寨之压,以箭雨、火攻等谋,日夜袭扰,使其无暇他顾。
然,辽王狡诈,故作迷阵,于其主力部队遭吾等击溃之后,
竟用周边草原人装作军卒,巧妙布置于至少三十个据点之内,意图迷惑我军,
使我等误以为其仍有主力未损,企图以此拖延时日,重振旗鼓。
所幸,吾部副千户张玉,智勇双全,洞察秋毫,及时识破此计。
张玉副千户识人明通,且对地势了如指掌,经其细致侦查,确认此等据点皆为辽王之虚张声势,实则兵力空虚,不足为惧,于翌日率军将其一举击溃。
近期,已有数股小股援军试图突破吾军防线,均被我部以雷霆手段击退,斩获颇丰,敌之士气进一步受挫。
吾等深得将军教诲,围点打援,重在速战速决,
既要围困城中之敌,使其粮尽援绝,
又需灵活应对外部援军,逐一歼灭,以免其汇聚成势。
目前,辽王之城已呈孤立无援之态,寨中百姓因缺粮少食,多有逃散欲降之意。
预计不日之内,城内将自乱,此乃破寨之良机。
时至今日,前军斥候部,斩敌三千五,俘虏一千七,
缴获粮草万余,牛羊等牲畜千余,
己方军卒损失微乎其微,不足百人。
敬请将军放心,四军斥候部全体将士,誓以铁血之躯,捍卫国家安宁,必不负重托,待捷报传来之日,再行庆功。
谨以此报,望大将军察。
四军斥候部主将武福六、张玉
洪武二十一年七月十八日。]
“好!!”
陆云逸发出一声大喝,彻底放下心来,
一直凝聚在眉心的阴云彻底消散,脸上绽放出笑容,目光灼灼,又将军报仔细看了一遍。
这是他第一次不亲自指挥军卒,事情未落定之前,心中总有些忐忑,如今心中大定。
以军报所言来看,大事定矣,
辽王阿扎失里必定伤筋动骨,成为孤家寡人。
而且辽王无形之中帮了大明一个大忙,
他用那些草原人充作普通军卒,与大军交战,可谓损失惨重,
辽王郡为数不多的青壮几乎死绝,
这对于日后辽东掌控辽王郡,压制朵颜三部反复大有裨益。
若那辽王是仁慈之辈,主力战兵消亡一空,而后顷刻投降,那处理辽王郡的草原人还需要费一番功夫。
虽然被迷惑了数日,但所取得的战果却超乎了陆云逸的想象,
不过,陆云逸还是在心中暗暗警惕,他又犯了一个错。
他在布置方略时,用大明将领的思维方式去考虑辽王。
北元王庭以及辽王郡的情况说明,
普通草原人的性命在草原权贵面前如同草芥,轻而易举便可被舍弃。
这一次他忽略了那些普通草原人。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将胸中浊气长长吐出,
他将眸子从军报上移开,看向方广南:
“受伤的弟兄可有草药?”
方广南一直静静等待,见到陆云逸露出笑脸,他连忙躬身说道:
“回禀大人,弟兄们草药充足,
除却在战阵中冲杀而亡者,其余弟兄都能得到救治,
就算是弟兄们受伤坠马,那些草原人也不敢斩尽杀绝。”
“哦?这是为何?”陆云逸眨动眼睛问道。
方广南脸上露出笑容,连忙说道:
“两位大人早已放出话去,我方军卒死伤一人,杀草原百人,
除去一些杀红眼的草原人下手肆无忌惮,其余草原人行事皆有顾忌,
只因他们的家眷还在辽王寨之外,并没有被那辽王收纳。”
说这话时,方广南脸色怪异无比,陆云逸亦是如此.
看来辽王等人,早已经忘记了故元的辉煌,也忘记了如何锻造强军。
想要让军卒权利厮杀,主官所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减少军卒的顾虑。
大明军伍来到北方打仗,出兵时卫所会发二到三两银子安家费,
还会提前给予三个月饷银,以此来减少军卒的后顾之忧,
若军卒死在北方,卫所会发放抚恤,其子依旧可以进入卫所,吃皇粮。
如此一来,大明军伍才会凶猛厮杀。
“军资可够?战马长刀箭矢可够?军中的粮食可还够吃?”
陆云逸又问了许多问题,方广南都如实回答。
听得陆云逸连连点头,
新配发的长刀因为采用了新型的锻打工艺,比以往至少要坚硬两成,损失没有以往那般大。
甲胄虽然有一些损伤,但修补之下,还是能够继续使用,
箭头亦是如此,因为可以回收,也没有大碍。
至于粮食那就更不必多说,
四千人的前军斥候部几乎占据了整个辽王寨之外的粮食。
心中一块大石落下,陆云逸表现得有些轻松,面容含笑地看向方广南:
“传令用功,去领三两银子赏银,再好好休息。”
方广南面露喜色,连忙躬身:
“多谢大人,属下先行告退。”
待到方广南走后,陆云逸又拿起桌上军报仔细查看,脸上浮现出喜色。
不多时,陆云逸出声唤来站在门口值守的徐增寿,吩咐道:
“将大胜的消息告诉弟兄们,让弟兄们也乐一乐。”
徐增寿此刻脸上也有喜色,连连点头:
“是,大人!”
陆云逸又想起了一事,吩咐道:
“事情咱们自己知道就好,让弟兄们管住嘴,不要四处乱说。”
徐增寿嘿嘿一笑:“放心吧,大人,这些日子弟兄们都急死了。”
陆云逸也笑了起来,随意摆了摆手:
“去吧,等辽王寨被攻破,我等也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去辽王郡,到时再行庆祝。”
“那属下就等着喝大人的好酒!”
说完,徐增寿躬身一拜即匆匆离去,
陆云逸莞尔一笑,相处的时间长了,徐增寿的性子也愈发跳脱。
时间一点点流逝,半个时辰过去,
军寨内的气氛隐隐变得热烈,大多数军卒都知道了同僚战胜的消息,
一个个压抑着心中激动,脸上线条也不似原本那般坚硬转而变得柔和,嘴角甚至还带着隐隐笑意。
这让中午休息完,临上工的工匠面露诧异,
这些冷冰冰的军卒到底咋了?莫非是又发赏钱了?
中午用饭之时,他们可是看到这些军卒每人发了一贯钞,让他们羡慕不已。
营寨一角,游大凤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将身上衣服掀起,
炽热的太阳炙烤着肚皮,慵懒的模样十分惬意,
他此刻在盘算着此行所获的工钱与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