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771节

  “是的。”

  沈禄道,“因为有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的好,他们只顾自己的前程,完全罔顾百姓的死活。而你不一样……就说最近京师中非常流行的蜂窝煤,不也是你弄出来的吗?”

  “啥煤?”

  张峦张大嘴巴问道。

  沈禄笑了起来,摇头道:“哎呀,一看就知道延龄是以你的名义在外推广蜂窝煤呢,蜂窝煤是……”

  “打住、打住!”

  张峦一摆手,道:“我不需要弄明白你说的是啥玩意儿,我总算清楚了,延龄做的那点儿好事,功劳很多都被记到我身上……我这是冒了儿子的功劳啊!唉,我真无颜面对吾儿,好生羞愧!”

  “来瞻,你……”

  沈禄大感无语。

  张峦道:“不过有关去西北治军之事,莫说陛下没跟我提及,就算有此意向,我也是断不会答应的。

  “没那本事,就一定不要去逞能,否则重演土木堡之变的旧事,那就是害人害己!

  “我这人就是这么实在!如果说我张家将来有一人能在军事上有所建树,一定是延龄无疑!”

  ……

  ……

  大明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军工厂开张了。

  第一批六百多名工匠,都是之前张延龄造火铳和火炮时,手把手带出来的。

  每个人几乎都跟张延龄学过详细的制造技术,而他们这次在新工厂内完成的,是制造一些制式的机床零部件,并以这些零部件进行拼装。

  最重要的是,如今燧发枪已经能做到量产。

  这种新式火器最大的优势,就是不用再担心雨天和潮湿环境对火器的影响,做到随时随地可以发射。

  军工厂开张当天,张延龄本来打算让朱祐樘前来主持剪彩仪式,但因为皇帝偶感风寒,就没来,当天剪彩仪式也随之取消。

  不过朱祐樘在感冒好得差不多后,便亲自到兵工厂视察,且拿着燧发枪进行实弹射击,其强大的威力让朱祐樘深刻认识到,为什么小舅子要大力发展火器。

  视察结束,朱祐樘带着张延龄从工厂内走了出来。

  “延龄,连像我这样没多大力气,甚至连马都不会骑,平常还容易生病的人,拿起这东西,都可以轻易射杀百步开外的猛士,我完全不敢想象,这种东西如果用在战场上,会有怎样的效果。”

  朱祐樘感慨地道。

  张延龄正色道:“有了新火器还不够,我们得主动出击,把敌人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一直是张延龄秉承的理念,就是不能一直龟缩着坚守不出,守着大明的一亩三分地,不管外面的发展。

  如果不能一次将鞑靼和女真这些部族给解决,那将来某个时刻,鞑靼人很可能会卷土重来,更别说一百多年后女真人崛起了。

  有了厉害的火器,你就得往外扩张,这才能积累资本,甚至完成对全球的征服,到时大明就不再是偏安一隅的文明古国,而要变成全世界各个国家和文明都畏惧的猛虎。

  朱祐樘点头:“我也希望能早些平定草原,就是不知需要多少年。再就是目前看来,这个军工厂规模还不够大。”

  说话间,朱祐樘抬起头,看向他心心念的工厂厂房。

  他知道,有了这地方,他就不用再当一个因循守旧、被文臣欺瞒糊弄的君王,甚至可以开疆拓土,建立一个远超汉唐的强大帝国。

  张延龄道:“那姐夫,不如就定个两年之期吧。两年内,必须要在草原上建立起大明军队的赫赫威名。

  “我们可以先定一个两年规划,长远些,再定一个五年彻底平定草原的计划。在这五年内,并不是只攻打草原,顺带把辽东等地的异族给彻底征服。”

  “好。”

  朱祐樘点头道,“这份计划,需要拿到朝堂上去说吗?”

  张延龄笑了笑,道:“我想朝中那些文官,是不会赞同咱们君臣去折腾的。在他们看来,这是劳民伤财之举,并不值得推崇。但我想,咱做人得有追求,有了这么好的火器,且有王越这样的名将,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因循守旧可要不得!”

  “一切都听你的。”

  朱祐樘就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少年郎,对于具体扩张计划什么的并没有多少概念。

  他只是觉得,小舅子说得非常有道理。

  仿佛只需要跟着小舅子的步伐走,就能成就他旷世明君的美名,为啥不博一把呢?

第797章 我也风光过

  朱祐樘离开军工厂后不久,王越前来接收了一批新的训练装备。

  王越本想面圣的,但这次弘治皇帝并没有准备跟他叙话,在朱祐樘看来,跟王越之间最好保持一定距离,让小舅子来传达他的意思。

  一切都在于朱祐樘太过怕生。

  内向且患有自闭症的弘治帝,对于王越这样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当世名将,有些不太适应,上回交谈他都是勉力支撑,经历过一回就不想再来一次……

  王越并不在朝为官,日常朝会上根本就见不到,相对陌生,且他为人不符合一般朝臣谨慎的模样,总想跟皇帝攀关系,其结果就是他的满腔热情把弘治帝给吓退了,最后朱祐樘不得不让小舅子替他去应付王越。

  “王公,这批训练装备到位,未来两个月内,就要让官兵完全摸清楚,初步形成战斗力。”张延龄道。

  王越问道:“如果官兵操练中有什么不便,提出需要改进的地方,不知……”

  张延龄笑了笑,没有回答。

  未来火器发展的方向,不需要当下大明官兵提供意见,倒不是说他张延龄有多刚愎自用,实在是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火器的发展史。

  火器一定是往射程、射速和精度等方向发展,至于火器好不好用,完全取决于这些前提条件。

  如果一个人觉得他改进的火器不好使,或者发射时有什么问题……那一定是使用者自己的问题。

  一把规模化生产的热兵器,发展初期很难面面俱到,不可能适应每个人,只能让官兵自己去适应……

  反倒是张延龄,只需要把记忆库中存在的武器,从想象变成图纸,再从图纸变成实打实的产品,然后用在实战中便可。

  张延龄道:“王公应该多跟官兵讲解新火器的优势,让军中上下充满必胜的信心。现在你训练的多为各级军将,等他们有了经验,再传授给士兵,等新军成型,就可以打硬仗了。”

  “是,是。”

  王越非常识趣,唯唯诺诺。

  你不用跟我解释太多,我也不再过问,反正我现在无权无势。

  虽然咱俩现在都不是当官的,但你有跟皇帝直接对话的权力,所以你小子是上级,我是下属。

  张延龄再道:“陛下要的是将来某一天我大明军队能主动出击草原,而不是畏敌如虎,龟缩在九边城塞里打防守反击。

  “且我军一旦出击,必定是长驱直入,什么劳民伤财,什么蠹国殃民,王公完全不用去顾虑,这两年我们会大力推进朝政改革,争取早日积攒下平定草原所需的钱粮物资。”

  王越道:“如果真要出塞打仗,耗费必定无比巨大。”

  “这个你完全不必担心。”张延龄笑着道,“如果有上好的火器,训练个五千人马,就足以当五万人使用。甚至这路人马无须惧怕鞑靼任何战阵,以五千人面对五万,甚至是五十万,都是碾压式的胜利。”

  “鞑靼可没那么多人马。”

  王越摇头道。

  张延龄笑道:“我们也做不到以一敌百,不是吗?”

  王越微微皱眉,愈发看不懂眼前少年郎身上的自信来自于何处了,难道说因为从来没上过战场而带来的盲目自信?

  但新军装备的火器威力如此强大,似乎并不是不能达成目标。

  要知道光靠自信可成就不了大事!

  到底是什么让张延龄获得皇帝的绝对信任……且能在没有经过朝廷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光靠他自己的本事就拼凑出如此大的“家业”?

  一切都是个谜!

  ……

  ……

  张峦升官了。

  并没有直升户部左侍郎,而是迁兵部左侍郎。

  此次调动,完全不在朝臣的意料中,朝中大臣对此都持反对意见……毕竟张峦入朝不过一年多时间,给他个右侍郎意思意思就不错了,突然升其为左侍郎,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但相比于张峦在户部任上时俨然是大明的大管家,一应开支都要过他之手,调去兵部……很多人倒觉得解放了。

  毕竟张峦没有实际带兵经验,属于军事小白,未必有什么远见卓识。

  反倒将他从一个“擅长的领域”,调去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这样好像更容易把张峦给架空。

  毕竟大明的左侍郎很多时候也管不了事,再加上兵部现在有什么紧急事务可做?无非就是清查各处库存武备情况,涉及地方军将的调动,再便是跟五军都督府对接一些事……这是一个既忙碌,但就算做了很多实事也不知道具体在干啥的衙门。

  至少皇帝把意思传达下去后,吏部那边表示了支持,而内阁也没有提反对意见,即便朝中仍旧有言官上疏攻讦,但还是让张峦顺利升迁。

  张峦迁兵部左侍郎,随之而来的就是京师有关他去西北领兵的消息甚嚣尘上。

  甚至很多人觉得,这件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不然皇帝为何要作此安排呢?

  张峦作为当事人,却没太当回事,只是去兵部衙门走了一圈,然后就好像个惯犯一般,中午趁着出去找地方吃饭的机会,直接开溜回家,然后一头扎进自家院子,此后两天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甚至他都没有去上朝,大有拒绝跟朝臣接触的意思。

  之后兵部从上到下还以为张峦遇到什么事,到张府多番进行试探,才知原来张峦是在“养病”,到此时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了,张峦只是找借口偷懒,并不一定真的有病。

  兵部突然空出这么个位置,没人干活,瞬间就显得捉襟见肘。

  毕竟兵部不同于户部,武官选授、军队训练、边防事务、马政驿传及军需器械管理事务多如牛毛,一时间还不适应突然有人撂挑子,这导致最初那会儿兵部上下对此还非常捉急,多番以探病的名义去张峦府上,试图让其早些回朝坐衙,处理公务。

  但去过几次后,得知张峦始终是闭门谢客的状态,甚至人在不在家里都两说……人们逐渐明白,或许皇帝安排国丈去兵部,并不一定是要以张峦去打理兵部事务,或许只是想在兵部安插根钉子,以便随时对原来的官员展开大清洗。

  至于具体用什么方法整人,暂时没人知晓。

  户部已经被张峦折腾得不轻,现在兵部自上而下也有种人人自危的感觉。

  就在朝野对张峦这次升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朝廷突然发俸禄了……一次性把之前几年积欠的都给发了下来,就像叶淇在户部做出成绩一样。

  只有少数人知晓,这次发俸禄,完全是得益于张峦在户部完成的盐税改革……且在第一个季度结束后,国家财政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最后皇帝大发善心,官员一次性拿到一大笔俸禄,终于不用再四下借钱过日子了。

  ……

  ……

  张峦调兵部为左侍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徐州。

  庞顷亲自带消息上了河堤,见到汛期守在河堤上已有二十几天的李孜省。

  此时的李孜省蓬头垢面,身上丝毫没有仙风道骨之气,倒像是普通干农活的糟老头子,浑身都散发着晚景凄凉的意味。

  似乎只有李孜省身上那身绯色官服,方才彰显他显赫的身份,对世人诉说着他曾经的辉煌。

  “来瞻升左侍郎,乃意料之中的事情。”李孜省道,“我自己都是尚书呢……来瞻深受陛下器重,升个侍郎怎么了?”

  庞顷摇头道:“您的尚书,跟普通尚书能一样吗?”

  这精准踩了李孜省的软肋上。

  李孜省此时全靠一个尚书之名强撑着,好像他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更像一个大明的尚书,肩负的也是尚书的职责。

  现在庞顷却告诉他,你就只是个传奉官,先皇没了,你的地位也就没了,以后再也不可能会被人尊重。

  至于你的尚书之位……不过是通政使挂个礼部尚书之名而已。

  你现在既不是通政使,也不是曾经那个权倾朝野的近佞,只是个被放逐出来干活的老道士罢了。

  李孜省道:“你丫可真会说话。告诉我来瞻升迁,就是为了讽刺我的?话说,来瞻如今都是阁臣了,升尚书乃早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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