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娘道,“随时都可以安排赐见。要是老爷不想让人知晓,可以暗地里看一下,妾身为您安排便是。”
张峦道:“这是我的院子,我去看几个女人而已,还用得着偷偷摸摸?不过……唉!也罢!这样,把人都带到房里去,我躲在屏风后面……哦,不,我藏在窗户后面看看。”
祁娘笑了笑。
心想,果然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主儿。
嘴上说不想要,身体却很诚实。
“老爷,以妾身看,大可不必如此麻烦,反正人都已经带来了,就算是想要送还,该往哪儿送呢?”祁娘道。
张峦道:“不称心的,就先送到城里安置。我得确保下次见到李尚书,不至于让他觉得,只是跟我利益交换!我得让他觉得亏欠我才行!”
第796章 美名
自从张峦入宫一趟,京师内突然便谣言四起。
朝野甚至都不知这风声是从何处而来……
就是传言皇帝已经跟自家岳父张峦商议好了,准备在未来某个时间,由张峦亲自领兵去西北,统率新军一举荡平草原。
消息散播得很快。
因为完全没来由,导致朝中大臣最初还以为不过是一般的谣言,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平息。
但随着传闻愈演愈烈,许多人还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一般,朝中人都开始谈论此事的可能性。
主要是皇帝对于新武器的运用太过于热衷了。
朱佑樘既找人训练新军,还亲自前去检校,更是在三边总制的任命问题上采取了拖字诀,一直悬而未决,就像故意为之,非要等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比如说张峦病愈,才会指定总制军务人选。
而十有八九便是张峦前去领兵。
按照皇帝这一年多以来对自己岳父的绝对信任,好像这才是标准答案。
随后便有科道官员以风闻言事的方式,在朝会上当众将此事提出来。
皇帝一反常态,没有就此问题展开任何讨论的意思,只是示意覃昌、李荣等人直接岔开话题。
当发现有朝臣咄咄逼人不肯善罢甘休时,朱祐樘怫然不悦,立即让覃昌宣布退朝。
如此一来,谣言似乎成了遥遥领先的预言。
在这件事上,皇帝的态度非常耐人寻味,让人觉得,朱佑樘就是有心把张峦拔擢起来,只是目前时机还不合适,只等新军训练出来便有定夺。
散朝后王恕身边围拢了不少人,他们都想从王恕这个吏部尚书口中探知更多内幕。
但王恕对此并不知情。
作为皇帝的老师,内阁首辅徐溥面对少数几人前来问询时,也选择了避让。
……
……
徐溥带着刘健回到内阁值房,司礼监秉笔太监萧敬已经先一步在此等候。
“萧公公。”
二人上前见礼,“进去叙话?”
“不必了!”
萧敬一摆手,微笑着说,“陛下让某家来知会一声,朝中有时候群臣的发言太过杂乱无章,让人头痛,请两位先生务必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声音给压制住。再就是陛下希望最近朝中少一些对张国丈的非议。”
刘健解释道:“谣言之起,乃自民间,并非朝中人恶意攻讦。”
萧敬点头道:“这点陛下也知晓。但这些风声或许正是有人对张国丈不满才导致的呢?少一些猜忌和误会,才能让民间的声音减少乃至彻底消失,不是吗?”
刘健听到这里很不高兴。
怎么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怪我们平时对朝廷决策攻击太多?导致百姓觉得,皇帝想以他岳父出来震慑朝中宵小?
朝中文官都是大反派?
说白了,皇帝和他岳父才是一家?我们全都是外人?
萧敬再道:“陛下先前已有意增加阁臣人选,现有两个备选方案,一是李东阳,二为谢迁,均为陛下的先生。
“作为翰林院的学士,他们的才学自然都是极好的,请两位及早甄别,看看谁最合适。若一切无恙的话,这两天,陛下就将在朝会中提及此事。”
徐溥皱了皱眉,问道:“召学士入阁,不才发生几天吗?怎又要增加人选了?”
意思是说,张峦和刘健才刚入阁没多久,现在内阁事务也没那么繁忙,没理由说非得增加阁臣数量来减轻现有人员的负担。
况且,如果实在太忙了,临时把张峦拉过来凑数也不是不行。
萧敬摇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请两位自行参详……在下告辞了!”
在阁臣面前,萧敬显得非常谦卑和恭谨,当即行礼离开。
……
……
与此同时。
张峦正过着异常舒心的生活,每天都在温柔乡中度过。
这天他难得地回到家中,准备应付儿子给他安排的接见宾客的活动。
张延龄对张峦说了,你总不见外人也不行,朝中人需要知道你还活着,你得不时出来见一下宾客,以参与到朝中某些事情的决策中来……但显然张峦很懒惰,就算十天半个月出来见一次人,都觉得这是非常大的负担。
当他来到书房,看到前边桌子上堆成小山般的拜帖时,表现得很惊讶,侧过头问道:“这些都是想来拜见我的?”
随侍身边的常顺恭敬地回道:“是啊,老爷,家里边已在尽量往外挡客了。不知怎的,最近您不怎么打理朝事,俨然赋闲一般,但就是架不住有这么多人前来下帖拜访。”
张峦道:“谁说我赋闲的?我现在还是内阁阁臣、户部右侍郎、翰林学士、太医院掌院,名头一大堆,哪个拿出来不是响当当?嘿,你小子怎么越来越像戏文里说的宰相府门前七品官……不会是学人家收受贿赂了吧?”
“天地良心,没有啊。”
常顺赶忙解释,“再说了,小的只是您府前办事的小喽啰,就算是宰相,不说得还是您么?”
张峦琢磨了一下也是,悠然地拿起桌上表面几份拜帖,随便打开来瞅了几眼,摇头感慨:“可惜,我只是挂名官而已,不会真以为我手头的权力有多大吧?再说了,我还在养病,想多清静几天呢。”
常顺问道:“那……老爷现在到底是在当官,还是没当呢?”
“这个……”
张峦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要说他在当官,可户部右侍郎这职位,目前朝中有两个正职,人家叶淇可没有卸任,还在处理日常事务。
要说他不当官……
名义上他已经复出,皇帝诏告朝野,说目前他张峦正在为国分忧……这让张峦自己也很矛盾。
“官当不当的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得面对尘世间如此多糟心事?”
张峦一副无奈的表情,摇头道,“去把沈汝学叫来,旁人我都不想见,就见一下老朋友吧。
“顺带让厨房准备点儿好菜,只上茶水就行,老爷我爱惜身体,不能喝酒,就与汝学席间闲谈吧。”
……
……
酒宴无酒。
沈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天能得到张峦厚待,一来居然有饭吃?
且宴席的规格还不低!
等沈禄入席后,看了眼满桌子菜肴,好奇地问道:“来瞻,今日这是……?”
张峦把儿子逼他出来见客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哎呀,竟是贤侄让你出来待客的?说起来还真是……”
沈禄心想,你可真是个棒槌!
你儿子不让你出来,你就继续当缩头乌龟,是吧?
“朝中最近有什么事发生吗?”
张峦问了一句,随即自我解嘲,“我懒得向他人打听,以后你知晓什么,每过几天告诉我一下,就当是替我探知朝中消息吧。”
“可不能如此,你身为朝廷重臣,岂能如此懈怠?”
嘴上这么说,沈禄心里却很高兴。
之前每次来,张峦都拿出那副要死不活的姿态,让他觉得自己这个联络人当得很不称职。
现在张峦至少有把他当心腹看待的意思。
沈禄道:“最近京师内外传得沸沸扬扬,是说陛下准备以你为三边总制,去西北带兵出征,封狼居胥,平定草原。”
“什么?哪里来的这种离谱的传言?”
张峦皱眉问道。
“没有吗?还是……不肯说呢?”
沈禄也很好奇。
他对此消息,最初也不太相信。
因为张峦那副懒驴上磨的皮赖,他深有体会,就这种人,皇帝能放心把打仗这么重要的事交托给他?
但后来传得多了,还有根有据的,且沈禄也觉得,皇帝可能只是推张来瞻出来当个幌子,其实是让王越和张延龄打头阵……
反正仗归王越他们打,张峦只等着领功劳就行。
张峦断然否决:“绝无此事!陛下几时跟我说过这些?也未免太过扯淡了吧!”
沈禄道:“他们都说,乃上次你入宫,陛下当面与你说的。”
“咳咳……陛下当面跟我说,我自个儿不清楚,他们却门清,是吗?”张峦苦笑道,“所以有些人编瞎话,都没谱了……”
沈禄这下终于释然了:“原来真的只是谣传啊!不过最近这种传言有愈演愈烈的迹象,不过话又说回来,来瞻你在民间的名声可真好啊……百姓对于你领兵之事似乎抱有很大的期许呢!”
“啥?他们还期许?”
张峦颇为纳闷,“怎么我在民间……还有名声呢?”
沈禄笑道:“来瞻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就说你推行新盐引,还让延龄在盐场大力革新技术,提高官盐产量,促使盐价下降;年初又让李尚书在西北打了大胜仗,最近又训练新兵,京师各种新气象……
“如今百姓把对陛下的爱戴,全都转移到你身上来了!都觉得是你辅佐陛下有功,才会出现目前这种百业兴旺、蒸蒸日上的好日子。”
张峦指了指自己,问道:“有吗?”
他自己也很懵逼。
我成天都在那儿偷懒,百姓对我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之前我还以为,你不过是在糊弄我,让我尽快出来打理朝政,好为依附我的官员撑腰,现在才明白……原来百姓真的那么好“糊弄”,我不过是随便做了点儿好事,他们就觉得我是活菩萨?
沈禄感慨道:“话说,这朝中当官的,早就跟百姓脱节了,谁真正关心过百姓的死活?唯独你这边,每次做的事,看起来波澜不惊,但都是为百姓谋福祉,亦为百姓所认同。或许正因为如此,有些人才认为你是与世俗为敌。”
“我怎听不明白呢?一边与世俗为敌,一边……得到他人的认同?”
张峦不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