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769节

  对于这个他还真不是虚言。

  上辈子学医,结果学的东西在这时代用上的机会很少,却因为对化学的了解,让他可以在捣鼓化学品方面,比起别人更具优势,甚至能在短时间内克服诸多难题。

  不过这也得益于姐夫老早就当上皇帝,且还有徽州商贾强大的财力、物力和人力支持,帮他把需要的物品给找出来。

  在他看来,想在大明推进科技革新,大力发展生产力,除了得有头脑和丰富的知识储备外,人脉关系和资源配给,也非常重要。

  他要是真的出身寒门,每日都纠结于填饱肚子,一出门就考虑柴米油盐,哪里有精力搞科研?

  而想拥有各种资源,必须得跻身高位,光考科举就需要十年八年……

  就算考中进士了,得从基层官员做起,俸禄有限,人脉也有限,这个实验器具没有,那个材料不知从哪儿找,估计想要研究出某些东西,真得等到七老八十,到那时精力有限,已没了进取心,早就躺平了。

  ……

  ……

  朱祐樘在酒楼设宴款待张懋和王越,而张延龄早早就回去了。

  毕竟眼下张延龄负责的,并不只有造炮和演兵这两件事,他还搞了一整套庞大的商贸体系,为朝廷赚钱。

  朱祐樘很清楚,自己胸中很多抱负,都得靠小舅子为他赚钱才得以实现。

  这也是王越第一次享受到皇帝的宴请,还是跟圣天子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他显得格外激动,本想为皇帝敬酒,却不敢造次,只能小心翼翼陪着。

  倒是张懋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好像这次宴席他才是主角一般。

  “陛下。”

  酒过三巡,张懋问询,“不知这支新军,准备派驻何处?是留在京师?还是说……派往辽东、三边等地?”

  朱祐樘道:“让延龄跟你们说吧……朕一时也说不清楚。”

  王越和张懋不由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莫名的惊骇。

  皇帝把调兵权限,交给了小舅子?

  这是何等信任?

  王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之前我一去找那位小国舅,求官就有了成效……我本以为是通过张国丈的关系,原来张国丈只是个幌子,真正有实力的却是他儿子?

  可一个十岁冒头的稚子,怎能有今日的成就?

  朱祐樘起身道:“两位卿家,朕突然想起来,今日国丈夫妇入宫,皇后正在坤宁宫设宴款待。朕可能得先回宫去,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恭送陛下。”

  王越急忙起身相送。

  张懋那边却不太想让皇帝离开……

  这边皇帝才刚跟小国舅见过面,回去后又要见国丈……皇帝对张家人越信任,他的危机感就越强。

  谁让张懋才是大明武勋之首?

  本来有个保国公,已让他感觉压力山大,现在又多个备受皇帝隆宠的外戚之家,前门有狼后门有虎,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啊!

  张懋赶紧道:“老臣还有一些军事上的见解,想跟陛下聊聊。”

  “回头再说吧。”

  朱祐樘一摆手,道,“朕允诺了皇后早些回去……两位卿家不必相送,吃好喝好。”

  说完,朱祐樘头也不回地离开。

  似乎眼下没有什么比他回去见妻子一家更为重要。

  似乎那才是他真正梦寐以求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现在孩子还没出世,但按照预产期来说,年前他就能当父亲。

  ……

  ……

  “世昌,你怎么看?”

  皇帝一走,锦衣卫撤离,现场只剩下王越和张懋,二人以前就熟悉,没什么可拘泥的。

  张懋甚至亲自向王越斟酒。

  王越道:“未曾想,这张氏一门,尽出人才。”

  张懋笑着问道:“世昌,你在说我英国公张氏,还是说外戚张氏?”

  听到这话,王越不由皱眉。

  心说你张廷勉这么不要脸吗?

  我说的是寿宁侯张家,你这个时候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张懋道:“要是你知道张来瞻,曾在先皇时做过什么,你就觉得,这一家子都是大道至简的人物。

  “你恐怕都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此话怎讲?”

  王越好奇地问道。

  张懋感慨道:“明明就是市井中人,看上去与世无争,朝中事务从不见其参与,偏偏每遇大事,都能见其身影,且还处置得非常恰当……为何陛下会对其如此信赖?其拥立之功,绝非他人能及。”

  王越道:“在下与张国丈接触的确不多,公爷可否将细节告知一二?”

  “一言难尽啊。”

  张懋拿起酒杯,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毕竟他面对的是张来瞻这样让他无计可施的妖孽,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无奈。

  王越点头道:“张国丈一心为朝廷,为陛下,却因泄露天机,不断有伤病缠身,如今一应事务都交给小国舅来做,大概也算是后继有人吧。”

  张懋道:“你真以为,陛下信任的是张来瞻?我倒觉得,张来瞻和他儿子,做事的风格完全不同,二人立身处世的做派也大相径庭,未必是一脉相承。”

  王越问道:“所以说,陛下青睐的既有张国丈处理朝事的能力,还有小国舅在火器和军事上的造诣?”

  “这个……”

  张懋问道,“你知道琉璃镜吗?”

  “略有耳闻。”王越颔首。

  张懋感慨道:“那东西,曾经骗了我几千两银子,现在市井不过几两银子就能买到。还有望远镜……军中用得很多,却不知为何,当初传言竟说是什么黄山云母所造,以为价值连城!还有……唉!别的不说,那个小国舅,猴精猴精的,徽州商贾做生意够精明吧?在这小子面前,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王越笑道:“既能协助陛下处理军机大事,还会做市井买卖?看来学识很杂啊……却不知师从何人?”

  “除了他父亲,听说还有个教习先生,旁的就一概不知了。”张懋道,“那小子,身上带着些邪气。总归,以后你跟着他做事,尽量少吃亏吧。”

  王越道:“能跟着小国舅学习,在下感觉很荣幸。”

  张懋听到这里,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鄙夷。

  心想,果然还得是你王威宁!

  别人都说你本事大,但就是攀附权贵的臭毛病怎么都改不了……可你为啥不攀附一下我?

  难道我在你眼里,连个权贵都算不上?

  或者说,你把我当成潜在的政治对手,从来都没打算听我的?

  ……

  ……

  张峦夫妇从宫里出来后,各奔东西。

  一个返回寿宁侯府,一个则径直往自己的别院而去。

  这次张峦把落榻地迁到了京师城外,为的是让别人找不到他,他尤其怕常顺什么的在外面瞎宣传,再就是之前的宅子占地面积太过辽阔,过于张扬了。

  出城后,到了院子门口,他就像做贼一样,四下张望一番,这才入内,把门一关,还从门缝往外瞅了一会儿。

  最后他不放心,爬上墙头,往外探头看了看,确定没人跟上来,这才从墙头上下来。

  “老爷,您这是作甚?”

  祁娘看到这一幕,不由哑然失笑。

  自家这位主人,越看越不正经。

  别说是朝中重臣了,感觉连当官的体面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朝中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张峦道:“护院什么的都找好了吗?”

  祁娘问道:“老爷身边不是有锦衣卫保护么?听说还有暗探,都是能护您周全的……”

  “别瞎说。”

  张峦道,“我就是个闲人,以为我是什么王公贵胄呢?”

  祁娘笑着提醒:“老爷,您不就是寿宁侯吗?还是内阁次辅,在朝中有着那么高的地位,就这还不算王公贵胄?”

  “呃……”

  张峦这才反应过来,迟疑地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我是寿宁侯?总觉得……有没有这层身份,没啥区别啊。”

  祁娘道:“老爷随和,不在意那些虚名,自然不会时刻记挂。哦对了,之前李尚书特意找的人,已经接回来了。”

  张峦皱眉道:“谁让你去接的?不是说了,让庞炳坤别来打扰我么?有什么女人啊,字画古玩之类的,我一概不要。”

  “庞管家已经走了。”

  祁娘道,“走的时候千恩万谢,似乎是觉得,老爷帮了他大忙。他赶着回南方去应付春汛,眼下黄河到了该治理的时候,听说上下游已经准备了几十万军民积极防洪。”

  张峦道:“操那心作甚?都说了,今年黄河没大的水灾,明年才有。”

  祁娘好奇地问道:“您又未卜先知了?”

  “不是我……是……”

  张峦没好气地道,“你管他呢,就算真要防灾,也跟他给我送女人没关系……我好歹也是国丈,总得为天下表率……老不回家也就算了,现在还搬出来住,不时有女人往我这里送,那不摆明告诉别人,我就是个贪财好色之徒?”

  “……”

  祁娘心想,你这总结很到位啊。

  谁说不是呢?

  你说你平时干的都是人事吗?

  就靠着显赫的身份和地位,把下面的人压榨成啥样了?下面的人也都在纳闷儿呢,自家这位主人,到底是怎样的运气,才能修到今日的福气?为啥同样是人,您就是大明权贵,而别人就是天生伺候人的命呢?

  张峦径直往内院走,道:“把人都送走。”

  “您不先看看?”

  祁娘道,“妾身早先已检验过了,姿容都算是绝色,长得那叫一个花容月貌,话说李尚书和庞管家做事从来都让人放心,不好的也不会往您这里送。”

  张峦一听,瞬间有些肉疼,捂着心口道:“非得让我去看,看了又挪不开眼,最后不得不收下?”

  祁娘道:“老爷,您替李尚书办事,收点儿好处,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唉!”

  张峦突然有些泄气,道,“那回头,你带过来,我好好瞅瞅?人不会已经送过来了吧?还是在原来的院子?”

  “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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