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715节

  “呸,你个臭小子,不尊重兄长!”

  张鹤龄抗议,“咋的,爹的病情我不能知道?”

  “哼!”

  张延龄道:“平时也没见你关心爹。”

  “我……我那是事务繁忙,没闲暇。”

  张鹤龄道,“你是不知道我平时有多少应酬。”

  张峦骂骂咧咧:“你小子还有应酬?忙着组织人手,去街面上惹是生非吗?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现在虽然在锦衣卫中供职,却不务正业,很少去衙门应卯,整日到处溜达。回头我就对你姐夫说,把你的官职给下了。”

  “别啊。”

  张鹤龄一脸着急之色,“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希望儿子好吗?”

  张延龄叹了口气,道:“行了,爹,咱们父子已经没有多少共同话题了,何必要勉强呢?你的病已无大碍,只是别操劳,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就好,那就好。”

  张峦笑着道,“放心,为父往后滴酒不沾,至于那个事也会很节制……绝对的!要是再病重,那就怪为父自己不知检点,不会怪你。”

  张鹤龄嘴里塞着牛肉,口齿不清,好奇地道:“你们怎么越说越邪乎,在这儿打哑谜呢?爹,到底有啥好事?带上我呗?”

  “滚!”

  张峦毫不客气骂道。

  ……

  ……

  入夜后,李荣来到关押刘吉的院子,与朱骥一起凑到窗户前看,只见房内刘吉正在一盏蜡烛下,对着桌子上的饭菜垂泪。

  那凄惨的模样,让李荣大为吃惊,他侧头看向朱骥,指了指里面,好似在问,怎么才一天没来,就成这光景了?

  朱骥示意到外面说话,别打扰刘吉。

  于是李荣跟着朱骥到了院门外。

  朱骥将上午张延龄和覃吉携手前来之事,如实跟李荣讲了。

  李荣震惊地道:“你是说,张家二公子一番威胁下来,竟令之前冥顽不灵的刘阁老……转性了?”

  “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妥协了。”

  朱骥道,“只是今天他看上去有些不同寻常。”

  李荣走到一旁坐下,嘀咕道:“还说陛下为何要让张家二公子前来见刘吉,感情是敲山震虎。难怪这位小国舅不到半年时间,就成为朝中一号人物,手段可真是非比寻常。”

  朱骥道:“有没有可能,是张国丈授意他这么说的?”

  李荣问道:“你不知宫里边的情况……今日陛下刚对司礼监下达旨意,要求在接下来两日内解决张国丈入阁的问题,不过以后张国丈并不在内阁行走,仍旧以户部右侍郎的差事为主。

  “只待张国丈入阁,就安排翰林学士刘健入阁,再往后可能就是李东阳,谢迁。如此看来……其实张国丈跟刘吉并无直接冲突。”

  “不管张国丈以后在不在内阁供职,总归是入阁了,怎么能说没冲突呢?”

  朱骥不太理解。

  在他看来,若是按照李荣所言,张峦一旦入阁,且不论是不是挂名,都是次辅。

  以后徐溥有个三长两短,或是退下来,张峦就是首辅。

  李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不明就里,非得跟咱家犟吗?今日之事,肯定是张家小国舅自作主张,他下手稳准狠,一下就拿捏住了刘吉的七寸。”

  朱骥道:“但刘吉现在好像……并不想……轻易就范。”

  李荣点头道:“那今晚,就得你我去跟他好好谈谈,再添上一把火。不然刘吉真的退下去了,你我从中起了什么作用?人是咱请来的,这种有利于谈话的环境也是咱创造的,可不能让人白捡了功劳。陛下对于让刘吉知难而退之事,非常在意,谁能让他退下来,就是功劳一件。”

  朱骥急忙道:“听凭李公公差遣。”

  ……

  ……

  就在李荣和朱骥盘算怎么立功时,张峦已经要出去浪了。

  只是不凑巧的是,就在他到了崇文门内自己金屋藏娇的院子,准备来个通宵达旦时,这边李孜省却派人前来,邀张峦过府一叙。

  大概意思是,你不来,随着我南下,可能未来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了。咱还是在走之前,把该说的都说清楚。

  “这是没事找事吗?”

  张峦心中那叫一个窝火。

  祁娘本已在院子里迎候,见张峦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笑着宽慰:“老爷放心去赴约吧,晚上几时回来,院门都给您留着。”

  张峦抓耳挠腮,突然想到什么,道:“要不这样,你随我去,路上咱可以聊聊天,不至于空虚寂寥。”

  “啊?”

  祁娘没想到,张峦竟然这么急不可耐。

  她心说,你早干嘛去了?

  非得在这种情况下,以这种急切的方式,连体统都不顾了?

  张峦凑过去,低声耳语几句:“……如此这般,了无声响,即便是赶车的也听不到,这街路上一直都很嘈杂……”

  祁娘道:“老爷留着精神,晚上来这儿宣泄出来,不更好吗?非得如此?”

  “走了走了。”

  张峦催促着,让祁娘稍作整理,与他一起出门上了马车。

  ……

  ……

  马车在街道上走得很慢。

  可惜始终都有到终点的时候。

  经过一段时间行驶,马车都停了下来,外边常顺已在催促张峦下车,他还没完事,心中不由一阵烦躁。

  “催催催,就知道催。你小子难道不会把嘴闭上?老爷要下来,自己就会,用得着你多嘴多舌?”

  张峦气恼地喝斥。

  祁娘在黑暗中,用哀求的口吻道:“老爷,到地方了。”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李孜省的声音:“来瞻兄,等得你好辛苦啊,怎如此晚才来?”

  张峦兴致瞬间全无,低声道:“等我。”

  言罢整理衣衫,片刻后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不想一个站不稳差点儿闪了老腰。

  “来瞻,小心些……怎不用马凳呢?”

  李孜省赶忙招呼身后的庞顷,道,“快过来扶。”

  “没事。”

  张峦这时才发现自己脚趴手软,跟个软脚虾一样。

  他勉强站稳,强笑道:“还以为跟以前一样,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却未曾想,一场病下来,全都不同了。”

  李孜省见马车里有异动,好奇地问道:“贤侄延龄也来了吗?”

  “未曾。”

  张峦赶紧岔开话题,“咱里面叙话吧。”

  李孜省见张峦神色有异,略微琢磨便猜出个大概,笑着道:“行,咱先进府再说。”

  说话间,便把张峦往里面请。

  ……

  ……

  李府中院,灯火辉煌。

  宴客厅里居然摆了两桌酒菜,让张峦实在是意想不到。

  他看了看左右,好奇问道:“今日有多少客人?”

  “就你我。”

  李孜省道。

  “那……”

  张峦用手指了指,好似在问,只有咱两位,有必要吃两桌酒菜么?

  李孜省叹道:“你的病情如何,进食什么才好,我这边不太清楚,便只能主随客便,按照荤素搭配整饬出两桌……一边是素斋,一边是正常的菜肴。来瞻,为了请你过来,我可是花了心思的。”

  张峦摇头道:“这时候,不应该铺张浪费,咱随便吃几口,对付一下就是了。”

  “无妨。”

  李孜省道,“府上下人多,吃不完的,给他们用就好,不会浪费的。如今陛下主张节俭,咱怎能不注意呢?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张峦心想,希望不是我们吃不完的你直接拿去倒掉,或是喂狗就好。

  随即二人坐下。

  酒菜丰盛,环境却很素雅,连个唱戏的都没有,也没有婢女在旁侍候。

  这让张峦颇为费解。

  李孜省道:“来瞻,明日我就要动身南下,这一去便是三载,在此期间怕是你我很难再相见。”

  “不至于如此吧?”

  张峦惊讶地问道,“等你手头的事情理顺后,难道不可以经常回京来看看?”

  李孜省叹道:“既是为陛下做事,必定得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除非中途回京述职,或能与你仓促一面,否则所有心思都将放在治河上。”

  “那……”

  张峦道,“看来我是得好好为你饯行才可。”

  “所以便有了今晚的酒席。”

  李孜省叹道,“我还特意准备了好酒,想与你一醉方休。”

  张峦赶紧摆摆手:“不可,不可,吾儿说了,我不能饮酒,否则就是跟这条老命过不去……一场病下来,改变太多了。”

  李孜省微微颔首,道:“我能理解,大病一场,如同重活一回……那咱说点儿别的事?”

  “李尚书请讲。”

  张峦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孜省对不远处的庞顷摆摆手,于是庞顷自觉地带着李府下人,退出了二人所在院子。

  偌大的宴客厅,包括外面的小院,只剩下张峦和李孜省二人。

  李孜省小声道:“我是想问,你本来的嗜好,还保留着吗?”

  张峦先是一愣,随即恍然,不堪回首地摇摇头,道:“当然保留着,不过只能适可而止。敦伦之事,总归是人之常情,岂能完全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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