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716节

  “哈哈。”

  李孜省笑道,“那就好。”

  张峦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暗忖,看你这样子,分明是在幸灾乐祸啊。

  莫非是嘲笑我跟半个太监一样?

  李孜省给张峦斟满茶,随即道:“来瞻,我有事相求……南下之前,想让你交个实底,我也好心里有数。”

  张峦道:“李尚书放宽心,吾儿已经做了妥善安排,如今西山的煤矿开采已基本就位……你不知道,他走这一趟,起码可以赚回十万两银子。”

  “只是去一趟西山,就有十万两收益?”

  李孜省完全没想到。

  这样的赚钱效率,要是放到成化朝,还有我李某人什么事?

  张峦点头:“绝无虚言……石炭开采出来后,将运往京城,制成各种产品销售。等赚到银子,就可以变成粮食等物资,源源不断运往南方。”

  “好,好啊!”

  李孜省先是露出惊喜之色,随即又摇头,“不过,好像……十万两也远远不够!”

  言外之意,你十万两就想把我打发了?

  我给你筹措西北钱粮都不止这个数。

  修河要用到几百万两银子,难道让我独自承担?

  我这边有心无力。

  张峦道:“吾儿还会再开拓别的产业,他说,准备在大明各行省广开银号。”

  “银号?”

  李孜省微微皱眉,显然不明白什么意思。

  张峦笑道:“跟钱铺子差不多,借助徽商行走天下的便利,让人把银子先寄存到当地的银号中,他们可以只带着凭证行走各方,到了目的地的分号再把银子支取出来。或者让百姓存放银子到银号中,赚取一定利息,等需要的时候才取出来。而银行则可以将银子往外借贷……总归各取所需。”

  “这倒是可以。”

  李孜省道,“但如此大的阵仗,只怕是……”

  张峦颔首道:“还是得看如何运筹。”

  李孜省听到这里,终于放心不少,毕竟以他的见识,看得出来,这年头最赚钱的还得是放贷。

  凭借着至高无上的皇权,以及徽商的信誉,拿银子去民间放贷……简直是一本万利。

  “来瞻,我敬你。”

  李孜省瞬间热情大涨。

  张峦咳嗽两声,道:“说起来,在下的确应该识趣,喝上两杯为李尚书饯行,但……你看我这身子,实在不允许啊!”

  “无妨,喝醉了今日便不走了。”

  李孜省道,“在我这里留宿便是。”

  “啊?”

  张峦一听就来气。

  我明确说过了我身体有恙,喝了酒要出事,你以为我是怕晚了路不好走呢?

  况且外面还有个祁娘等我呢。

  难道让她在马车上过夜?

  李孜省笑着问道:“知道我为何做此安排吗?”

  说着环顾四周。

  张峦不解地问道:“还有安排?”

第754章 另有安排

  李孜省面带含蓄的笑意,点头道:“来瞻,你我交情也算是深厚,恐怕得跟你透点儿实底了。”

  “请讲。”

  张峦一摆手道。

  “不必如此客气,听起来好生见外。”

  李孜省道,“我此番南下,最少也要三年,才能将黄河改道工程做完,之后我便打算隐居山林,做个闲云野鹤的方外人,不再理会尘世间事。”

  “啊?”

  张峦听得目瞪口呆,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着。

  心说,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还得靠你的从政经验,来给我的仕途保驾护航呢。

  你一走了之,让我独自面对大风大浪吗?

  李孜省叹道:“在朝多年,还曾一度站在权力之巅,俯视众生,此生已无憾。只待治河事了,你我缘分便尽了。”

  “……”

  张峦听了一阵别扭。

  你这是要跟我绝交吗?

  李孜省接着又道:“我辛苦多年,积累下的家产,初步算过,拢共价值白银五十万两上下。”

  张峦问道:“李尚书,你是担心这次河工事,会让你倾家荡产吗?大可不必!吾儿延龄在营商上,绝对是一把好手,此番乃陛下属意治理黄河,主要目的是为完成先皇遗愿,朝廷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甚至可以这么说,此番治河并不需要你花什么银子。”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李孜省道,“黄河改道,牵涉巨大。若成,功在社稷,名留青史。这种好事都能落到我身上,莫说是让我倾家荡产,就算是让我肝脑涂地,我也绝无怨言。”

  张峦有些自责,道:“你可千万莫要这么说,这次的事,其实是我连累你了。主要是那些文臣要阻止我上位,又找不到可以攻击的点,便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到你身上了……”

  李孜省笑着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来瞻,我明日一早就将动身往南方,此去经年,与你再见,却不知是何时。”

  张峦心想,你又来?

  你这还没喝几杯呢,就醉了吗?

  非要把一件事翻来覆去跟我说多遍?

  张峦道:“那我恭祝你一路顺风。要不这样,你给我倒杯酒,我喝一杯,当是给你送行?”

  “可千万别如此。”

  李孜省阻止道,“你要是病情突然加重,我怎好对延龄贤侄交差?到时误的可是天下人的前途和未来。”

  张峦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在激我?”

  李孜省笑道:“养病要紧……看到你现在的状态,的确不怎么好。要不这样吧,今晚你就在我这儿住下来,明日你几时离开都可以。我这个家还得托你照顾呢。”

  “你……让我照顾你的家?”

  张峦一时有些疑惑,摇头道:“你家大业大的,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照拂。”

  李孜省道:“我的家眷,明日会随我一同动身南下,留着这宅邸作甚?总得有人照应吧?”

  张峦恍然:“原来是这意思啊。”

  “不然你以为是何意?”

  李孜省白了张峦一眼。

  张峦点头道:“这是自然,其实你完全可以让庞炳坤留下来,让他帮你料理一切。”

  李孜省道:“我这边的事还离不开他,他得跟我到南方,帮我运筹,不过偶尔还是会回趟京城……炳坤有自己的宅邸,为何我要把自己的家业交给一个幕僚照看?”

  张峦暗忖,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对庞炳坤好像不太信任啊?

  张峦问道:“你南下后,住在何处,身边人跟着你,会不会有些……奔波劳累?”

  “来瞻,虽然我们相交莫逆,但有一点我跟你一点儿都不像……”

  李孜省道。

  张峦心想,你哪儿不像我?

  哎呀,咱俩不像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话说,咱俩有什么必要非得那么相似吗?

  李孜省笑着给张峦斟茶,然后解释道:“骤然富贵后,来瞻你再也过不了苦日子,更愿意做个富贵闲人。我与你不一样,我这人很多时候根本就闲不住,随时都在琢磨如何才能建功立业,且很能吃苦。”

  张峦面子有些挂不住,道:“你说的是这个不同吗?不对,其实我也能很能吃苦,你不懂我啊。”

  “咱都这般交情了,你还在我面前装样子作甚?”李孜省笑道,“就你这样还能吃苦呢?话说最近养病,来瞻你很不适应,心中有诸多抱怨吧?”

  “咳咳!”

  张峦心想,你是属蛔虫的吗?

  我肚子里那点儿小心思,你都知道?

  吾儿可是被我抱怨到见我就烦的地步。

  李孜省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我身边的人,都不是与我相识于微末,导致他们能与我同富贵,却未必能共患难。”

  “嗯!?”

  张峦一脸好奇。

  李孜省叹道:“所以此行我得把他们都带上,让他们随我出去多经历一下……我孩子没你的大,还是垂髫童子,说起来我很羡慕你,有个好儿子啊。”

  张峦道:“你也是,把孩子藏得太深了……以后你让他跟着我,我帮你教导他,如何?”

  “果真?”

  李孜省眼前一亮。

  张峦好奇地道:“这有何不可?就算我教不到的地方,让延龄来教,不就行了吗?你也别嫌弃,延龄无论是在见地上,还是对未来的眼光上,都比我强太多了。

  “我跟你说实话,当初我家在兴济时,便是延龄力主让他姐姐到京城来候选太子妃,才有张家今日之荣华富贵。”

  李孜省笑道:“我是求之不得啊。”

  张峦心里有些别扭。

  心说,感情你也认为我不适合当你儿子的老师,还是我小儿子更靠谱?如此一来,我小儿子跟你平辈,我还平白高了你一辈呢。

  李孜省道:“大好的日子,咱是该好好喝两杯。”

  张峦听了心下一沉。

  自己刚才只是过过嘴瘾,说要奉陪喝上一杯,但现在李孜省真要给他倒酒,他开始发愁了。

  这要是喝了,回去后怎么跟儿子交待?

  但话已出口,这不喝……是不是有些对不住李孜省?

  “这样,我这里有一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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