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先生之所以在寿春开办农家子学院,也是为之推动生产力进步?”
秦瑱见诸葛亮又理解了自己所为之事,便点头道:
“正是如此!似吾观之,吾观如今盛行之道,大多夸夸其谈。”
“诸多学子,只知从他人之言而言之,学于此论,无异于空中楼阁,实无大用!”
“然则昔日武帝之时,儒生董仲舒进言‘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由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使今人沉迷此道,吾深感为憾。”
“虽说不学儒道不知其礼,然则百家皆有其用,岂可独尊儒术,而不学百家?”
“故吾开办农学院,欲以此为根基,以百家之学建立新式学校,一改如今学界浮华之风!”
说实话,秦瑱现在这番话语算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身为大儒之婿,跟从大儒学了数载,以此进身。
现在却在批判儒家先贤,还说要废除独尊儒术之论。
若是叫一般儒生听到这话,说不得当场就要拔剑和他来个全武行了。
但诸葛亮作为一个兼学百家经典之人,听着这话,却是一阵动容道:
“学生自蒙学以来,学遍百家之言,曾于荆州学宫,听讲于各方名士。”
“然则观其各类人士,竟无一人像先生这般为国为民,还望先生再受学生一拜!”
说着,他便再度朝着秦瑱拜了下去。
如果方才一拜是因为秦瑱解了他多年之惑的话,现在这一拜就是纯粹对秦瑱个人的敬佩!
因为他知道秦瑱要做的这件事有多难!
即便是他,在听到秦瑱建立农学院之时,都不禁摇头。
暗道秦瑱此举是空费力气,若是为了人才,不如多寻几个士族子弟以为己用,没必要费气费力的培养这些农家子弟。
但现在一知道缘故之后,他便是一阵动容。
明明秦瑱学究天人,掌握了国家发展的根本理论,却因为儒家盛行其道,不能将其学说公开。
只能选择一个曲线救国的方式,藏着心中大志,独自前行。
不计个人荣利,只为改变家国大势!
这是何等坚毅之心?又是何等伟大之举?
一时间,秦瑱在他心中的形象越发高大了起来!
只觉秦瑱相比,那些名士只是徒有虚名,远远配不上这等名声!
不过孔明这个人,不仅正直,而且理智,佩服秦瑱的同时,又抬头沉声道:
“学生以为,先生此举,实乃不世之伟业!”
“然则似先生此法改之,恐来日会有祸患及身!”
“须知如今儒学大行其道,先生现在只是兴建农学校,自无人反对!”
“可若是重开百家之学,则必引大儒攻讦!”
“亮自知先生行事之原由,然则似那些不明之人,只会以先生为异类,迟早会行铲除异己之事!”
“到了那时,恐怕便是使君信任,先生亦是独木难支!”
而秦瑱看着诸葛亮如此提醒,便即笑道:
“此事吾自知之,所行之事,无非循序渐进!”
“如今所以告知孔明,便是欲借孔明之力助我。”
“吾欲先培养一批新学弟子,逐渐扬我新学之力。”
“待得帮手足够多后,便可缓步推行新学之事!”
诸葛亮听着这话,自是放下心来,他现在怕就怕秦瑱手段太过激烈,导致引起儒生大规模反抗。
但他细细一想,秦瑱如此机敏之人,凭自己便能看透家国本质,又岂会不知这些道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些担心是没必要的!
然而想到了这里,他便对秦瑱建议道:
“先生自有经天纬地之才,学生自无多虑。”
“然则先生欲开办新学,却不当无学传世。”
“学生闻先生曾编制农学教材,何不继续为此事,著书立说,托蔡公之名,而扬新学之力。”
“再是先生欲行改革之举,当由上而下,今只教农家子弟,来日难免势单力孤。”“学生见这寿春城内,达官贵人子弟甚多,彼等进学皆靠家学教之,未有先生这般渊博。”
“何不向使君谏言,建一专门学校,收彼等入学中教授!”
“如此,彼等从先生而学,便知先生之理,待得彼等长成之后,亦可成为先生助力!”
他寻思秦瑱既然要培养一批新学支持者,那就该培养一批强力一点的外援。
农家子弟虽然不错,可哪里比得上寿春城内这些达官贵人之子?
反正秦瑱现在都是要积蓄力量,现在培养这些官二代,等以后这些人独当一面之后,自然而然会成为秦瑱的助力。
到了那个时候,有大批当权者支持,即便那些名士有意见,也反抗不了秦瑱推行新学!
终究儒家力量再强,也就是一群书生,哪里能是当权者的对手?
他这个建议一说出来,秦瑱自是眼睛一亮。
心想孔明就是孔明啊,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实则他心中也想建立一个书院,广收士族子弟培养。
可思来想去,他觉得培养士族子弟的阻力太大,也就打消了念头。
而诸葛亮这个办法却是极好,他不招士族子弟,就专门培养刘备麾下臣子的子弟。
一则刘备麾下臣子,有不少功勋贵族,家中没啥家学。
他若是办学招徒弟,这些大老粗必然赶着都要送过来。
二则他现在位于众人之上,直接用地位去推行新学,这些臣子即便知道,也不敢和他多说。
唯一需要考虑的,在于弟子太多之后,会引起别人忌惮。
虽然老刘本人不是特别在意这些。
可架不住师徒关系太过密切,要是所有子弟都是他徒弟,这么庞大的能量,足以引起别人的恐慌。
再者,他这么忙,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教书。
想到此处,他便直接对孔明道:
“吾虽有虑此事,然则吾实难亲自教授彼等!”
诸葛亮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会有什么患处,当即笑道:
“先生无需亲自教之,只需担任学校祭酒,聘请教习,编制教材即可!”
“只需先生亲自编制教材,便可让彼等先识先生之理。”
“至于如何教授,便须看先生所聘教习如何施展!”
“此等皆由先生主导,有何多虑也?”
祭酒,便是这个时代的学校校长。
他的意思也很直白,您老人家怕有问题,那就不要亲自教。
只管担任校长,编制教材,学生学什么,那不就是由你控制么!
这样如果出了问题,也可推给教书的教习,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左右都是你自己的人,如何处置,那都是靠你掌握!
这样把风险转移了,那还担心什么?
秦瑱一听这话,自是一阵侧目,看着眼前尚自年少的诸葛亮,心中微惊道:
“孔明此法倒是不错,然则待我思虑几日再行决定!”
他心想孔明不愧是原本历程中的大权臣,天生就是玩政治的高手。
这一手建立贵族学校的操作,还真有几分日后的风范。
不过这事终究不太急,他自也不急着行事,当下又讲话题转到治国之论上。
诸葛亮见秦瑱没有当即答应,自也不再多问。
由此二人便讨论许久,直到夜幕降临,秦瑱留下诸葛亮吃了一顿晚饭,又传了一套竹简给诸葛亮:
“此书为吾以往所作,唤作《国富论》,其中自有富国之道,孔明可回去好生研习,不懂再来询问于我!”
《国富论》自然不是秦瑱所写,其本名《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是英国古典经济学家亚当·斯密用了近十年时间创作的经济学著作。
这套书也是秦瑱前世自学经济学的启蒙教材。
其中关于市场经济体制和宏观干预的观点,可谓西方经济体系的根基。
不过其中有着大量实例举证,皆不符合汉朝的实际状况。
故而秦瑱将其一一改写,最终才得到这部大汉朝版本《国富论》。
由于其改写内容几乎占据书里大半内容,因而秦某人自是厚着脸将其归为自己所写。
而诸葛亮哪里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凡是秦瑱的东西都是宝贝。
得到书之后,便是如获至宝,又是感动,又是感谢。
磨蹭了好久方才牵着毛驴驮着竹简离去。
至此,秦瑱便开始了对诸葛亮的全方位培养。
在培养其经济学观念的同时,也培养孔明对于唯物主义史观的理解。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其他的基本常识教导。
比如大地其实是一个圆形的球状物体,又比如牛顿三定律,以及整个世界的地理分布。
对于这些知识,诸葛亮自是来者不拒。
一方面感慨秦瑱的学识渊博,超乎想象。
一方面又在通过秦瑱实事求是的精神,不断验证秦瑱所说知识的真实性。
于是寿春城内便出现了一副奇特的景象。
一个身材高大的俊俏男子,有时候会在街上一边闲逛,一边记录各种现象。
有时候又会在太阳底下立着两根棍子,观察棍影的移动角度,随之写写画画,不知在算什么。
面对此状,刘备自然十分好奇!
他有心让诸葛亮跟着秦瑱学习的是治国之道,怎么这小子整天不务正业的到处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