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茅草屋舍,参差不齐的林乱摆放着。
这些都是依托京师养家糊口的最底层的百姓。
只是相较于京师以外的百姓,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不必从事农活就能靠着京师挣钱养家。
只是刚出城来,严绍庭的脸色就变的有些难看。
原本就显得有些脏乱差的城外社区,如今看起来更加的乱糟糟。
那些小巷子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
原本住在城外的百姓,见着这些人也是远远的躲开,不愿靠近。
远离大街的角落里,但凡是有京师百姓提着食物的,就会立马受到各处阴暗角落里无数双眼睛的注视。
“这是怎么了?哪里来的灾民?”
严绍庭眉头皱紧,沉声询问。
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只有遇到灾患,京师周围才会出现居无定所的流民。
陆绎哼哼了两声,脸色平静道:“去年冬天不是一直没有下雪嘛。等过了年后,雪却下个不停。
尤其是昌平州、怀柔、密云、平谷等地处山区的,开春积雪融化,从山里冲了下来。
这些人本来就都是京师顺天府百姓,只是遭了灾,没法子这才到京师城下讨些吃食。”
严绍庭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只要不是大面积大规模的灾害,虽然朝廷如今有些艰难,但还是能赈济的过来的。
但他想了想,又开口道:“顺天府呢?为何不见有官府中人出来赈济施粥施米?”
“赈了。”陆绎开口,随后解释道:“只是现在这等青黄不接的时候,顺天府一开始确实是开仓赈济了,但这么些日子下来,顺天府也没粮食了。”
严绍庭眉头愈发凝重:“那户部呢?”
陆绎撇撇嘴:“户部开年就将本就不多的存粮调往宣府了,现在都在一个个眼巴巴的等着夏粮入库。朝廷都揭不开锅了,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灾民。”
说着话,陆绎将手伸出马车范围,打了一个响指。
立即便有几名锦衣卫缇骑,驾马护在马车周围。
陆绎还不忘解释道:“最近顺天府接到许多诉事,都是城外灾民偷偷劫掠的案子。”
说着话,小舅子已经是悄悄的凑到严绍庭耳边。
“我听说,兵部已经悄悄调了不少兵马入城,就是为了防止灾民生乱,冲击京师。”
严绍庭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即便顺天府如今遭了灾,官府大仓里没了粮食,但这并不代表顺天府地界上就没有粮食了。
不然的话,首先饿死的就是皇宫大内和朝中那些个文武大臣们。
这时候。
严绍庭也没了陪陆大妹子游春的心情,只是低着头想着事情。
等穿过城外的居民区,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星星点点的村落,散布在这片肥沃的平原上。
一直到香山脚下,严绍庭的心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将最后一点心事压下,他便与陆绎率先下了马车。
等陆文燕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盛。
而她的手,竟然还牵着陆家大姐的手。
姊妹俩好似是此前根本就没有生出过嫌隙一样。
陆文燕更是先下马车,亲昵的搀扶着陆家大姐走下马车。
“等回头我就让夫君出马,将上次芳春楼那名小娘子买下,送到大姐屋中,日后就转为大姐倒夜香。”
听到二妹再次承诺,陆家大姐的脸上,也终于是露出笑容。
站在一旁等着这帮陆家女人下车的严绍庭,这才明白自家这位大妹子是如何平息陆家大姐心中火气的。
陆绎则是不怀好意的瞅了一眼二姐夫。
嘴巴轻轻的蠕动了几下。
严绍庭看的清晰,似乎是在说那芳春楼的姑娘价钱不低,自己这一次要狠狠出一笔银子才行了。
陆家大姐带着脸上的笑容,与陆文燕亲昵的拉在一起,目光淡淡的看了严绍庭一眼。
随后,这位陆家大姐与陆文燕从严绍庭跟前走过。
“我可跟你说仔细了,这男人一定要看紧了,家里收着的也便算了,可不能放任在外胡乱沾花惹草的。”
严绍庭听着这话,眼皮不禁抽动了两下。
陆文燕则是笑眯眯的回眸,冲着严绍庭眨了眨眼。
随后一帮人乌泱泱的,便开始了登香山。
香山自前唐时,便是北京城周围百姓春日游玩的好去处。
山上这么多年下来,已有诸多建筑。
登高。
春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
严绍庭站在山腰一处临崖石亭,眺望京师方向。
土地平旷,无数人家,点缀在青草之间,经过无数年不断修缮的北京城,如同巨兽一般盘亘在地平线上。
忽的。
严绍庭眉头一跳。
他回身看向爬了半路山,聚在亭中歇脚的陆家姑娘们。
“与成,派一人随我回城。”
陆绎还没反应过来,陆文燕便已开口:“郎君才到半山,为何就要回城?”
严绍庭这时已经转身走出石亭。
回头看向陆文燕。
“你家相公,要去当英雄了。”
…………
《明史·本纪卷十八·世宗》三月壬戌,振京师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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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你们都忘了我的另一个身份
自香山下来后。
严绍庭便骑上一匹马,领着一名锦衣卫缇骑,催马急行。
远少于来时所耗时间,严绍庭便已经重返阜成门外。
只是此时,城外多了些兵马司和顺天府的差役。
似乎是就在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次恶性劫掠事件。
官府正在弹压追剿歹徒。
严绍庭暂时未曾理会官府的这些行为,入城径直往坐落在大时雍坊西江米巷北侧的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过去。
这一片,都坐落在大明门西侧,左右则是五军都督府的衙门,以及太常寺、通政使司。
严绍庭刚到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便见一队锦衣卫兵马自正阳门方向回来。
跟随严绍庭回来的锦衣卫缇骑,牵着两人的马,小声说道:“是去德安回来的人。”
闻听此言,严绍庭稍稍会意点头。
这是送景王朱载圳去江西九江府之藩的人。
今年,按照西苑那边的意思,一直不曾有子嗣繁衍的景王已经正式离京就藩。
而这也意味着,大明朝下一位皇帝,将毫无意外的会是裕王朱载坖。
不过这些都是原本就会发生的事情。
严绍庭掌握情况后,便进了锦衣卫衙门,往北镇抚司的院子过去。
刚进北镇抚司的地点。
迎面,便见一名身形魁梧干练的精装汉子,正赤裸上身,在院中让人手持长棍,敲打手臂和后背。
周围那些手持长棍的人,竟然也是毫不留情,每一次下手,那长棍都在赤裸上身的汉子身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而那汉子,却是咬紧牙关,一声都不带吭的。
严绍庭看得是头皮发麻。
“这是七爷。”
听到耳边的介绍,严绍庭也终于是明白过来,这赤裸上身正在敲打锤炼身体的精壮汉子是谁了。
正是如今的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官,朱七。
朱七这时也发现严绍庭到来,从丹田之中迸出一声,周围众人便立马收回长棍。
朱七则是缓缓站起身子,转动四肢,发出一阵低沉的闷响声。
严绍庭不由的多瞧了两眼。
这厮两肩较常人宽有数寸,从胸到腰呈倒三角削斜而下。
块块胸肌臂肌,块块隆起,只是望着便知晓坚硬如铁。
不等严绍庭开口。
朱七便已经带着一股战阵煞气到了严绍庭面前。
在严绍庭打量他的时候,朱七也在打量严绍庭。
“谢过了!”
只三个字从朱齐嘴里迸出。
却让严绍庭生出一股几欲头晕眼花、胸腔鼓动的感觉。
好不容易压下。
严绍庭面含微笑的迎上朱齐那摄人心魄的眼神:“原是七爷,不必如此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