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上前托起陈丛,一连道出九声‘甚好’。
可能除了‘甚好’,曹操也不知该表达此刻激动的心情了。
如此凶神,闻之已是难得,得知幸甚,幸甚啊!
回头一定要去谯县老家看看,祖坟还在不在,不会烧没了吧?
...
一壶老酒见底,二人均未尽兴。
曹操干脆把陈丛带去了书房,搬出两坛珍酿摆了二场酒,又唤后厨备上小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随着称呼从‘岳父’、‘贤婿’慢慢演变成‘潮哥’、‘丛弟’,翁婿两个关系迅速升温。
男人之间的友谊很多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互相瞧得上眼,一顿小酒下肚,你见过我丑样,我见过你能吐,大家伙知根知底了,回头就成了铁铁。
瞧不上眼的,自然也不会坐在一起喝酒。
不幸的是,陈丛的酒量好像没有随着体魄变态一起变态。
分明是度数不高的黄酒,推杯换盏间,舌头都有点大了。
“潮哥,嗦私发,呸,说实话,其实我连曹大小姐都没见过。你这安排挺好,肥头,回头人瞧不上我,那可就不能怪我了。”
曹操闻言吓了一跳,酒都跟着醒了不少。
之前他还以为陈丛曹容二人有私,然后美人计奏效,陈丛纳头便拜。
现在看来压根不是那么回事!
听陈丛话里的意思,那倒霉闺女把人捡回来丢柴房就没影了?
就这还篆刻‘青青子衿’?
有点魔幻。
“丛弟既非贪慕小女姿色,竟也愿意襄助曹某?”
“嘿,潮哥辣里话?李才是大人物!”
好似三伏天一口冰镇坤尾酒,曹操舒爽的魂都要飘起来了。
世人皆道他是国贼鹰犬,唯独女婿慧眼识英雄,又岂能不飘?
当即大手一挥:“丛弟无须多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得她性子胡来?她若不恪,自有乃眷惩治。为父还有一女唤作曹拂,你若不满曹容,可随时更替!”
卧槽!
听到了重点的陈丛短暂性诈尸,从桌案上弹了起来。
这岳父敞亮啊,能处!
问题是曹拂又是谁?
先前陈丛先入为主,以为曹容就是曹操那没有留下具体姓名的长女清河公主。
并且。
根据清河公主和夏侯惇之子夏侯楙之间的婚姻矛盾,得出曹容颜值一般的结论。
隐约记得魏书有记:楙在西时,多蓄姬妾,公主由此与楙不和。
试想,夏侯楙家里正室但凡漂亮一点,又是老板的闺女,怎么着也不用跟个色中饿鬼一样,外出公干一趟就纳好几房甚至十几房小妾。
现在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如果曹拂才是清河公主,那曹容又是谁?
陈丛本身就迷糊了,一绕更迷糊,干脆直接发问。
“咳,潮哥别嫌小婿啰唆,我就是想问问,这大小姐何人,这曹拂小姐又是何人?”
曹操大笑道:“必不叫丛弟吃亏,容儿是你岳母嫡出,年十六,性温俭,出落亭亭。这拂儿嘛...生母早逝,寄养在你岳母膝下,自然也算嫡出,模样亦是可爱得紧,年方九...”
“好了潮哥!”
陈丛赶紧出言制止,再说下去就禽兽不如了。
同时,陈丛心里也大概有了个模糊的念头。
他这未婚妻曹容,应该不是那个伙同小叔子僭越害夫的清河公主。
一来,生母对不上。
清河公主的生母该是刘夫人而非丁夫人。
二来,年龄对不上。
清河公主与夏侯楙的结婚时间貌似在建安初期,也就是七八年以后。
七八年以后曹容都二十三四了,明显超出了汉末适婚年龄。
但如果未婚妻是丁夫人嫡出,那问题就更大了,保不齐哪天人就没了啊。
因为除了早逝之外,陈丛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原因,导致魏武帝的嫡长女不曾在历史长河里溅起半点水花。
不过这也跟时代背景有关。
一方面,没有哪个史官会将心思笔墨花费在女子身上的。
更何况编史成书已是一百多年以后的事了。漏记、错记、模糊干脆不记的,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另一方面,女子闺名不会告知外人。
曹操膝下除了许给小皇帝刘协的三个女儿外,诸如安阳公主、金乡公主也没有具体名讳流传下去。
第6章 岳父杀疯了
是夜,曹操拒绝了陈丛月下溜鸟的恐怖提议,重新替女婿安排好住房。
哼着小调,一路甩袖跳跑着回了内宅,脸上哪见半分醉意。
推门。
屋中烛火未熄,丁氏借着光做些女红。
听曹操推门,也不抬头,淡淡问道:“如何,那罪徒打发出府了?”
潮哥的脸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上一秒还是阳春三月,下一秒立马收敛了笑容,脱了鞋往榻上一倒,长吁短叹不止。
丁氏闻声,放下手中针线,过来推搡一把。
“孟德与何人饮酒?”
“夫人....唉....”
丁氏听得火大,伸手在其腰上软肉狠狠拧了一把。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作甚!”
曹操捂着腰翻坐起来,一脸严肃道:“夫人,此事怕是不成了。”
“孟德,非是妾身不许你庇护义士,只是洛阳这番光景,咱自家都顾不过来,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夫人,夫人!”曹操按住丁氏双肩,轻声道:“这人,咱家还真就非庇护不可。”
“这是为何?”
曹操做贼般地开门观望一番,确定四下无人重新折返回来。
轻声道:“容儿与他,与他....唉....这可叫我怎么开口啊!”
“什么!!!”丁氏面露惊恐之色,连连后退,碰到桌案才回过神来。
白天曹容那副样子她本就起了疑心,此刻丈夫又是这般。
除了二人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之外,丁氏根本想不出来别的事。
曹操上前扶稳丁氏:“夫人!你小点声,事已至此,你便是打死二人也于事无补啊。”
“还不是你教的好女儿!平日里妾身但要管教,你便死命护着。曹孟德,此事赖你,赖你!!”
丁氏气得头晕目眩,挥动粉拳使劲在曹操胸膛上捶打,两行清泪早已铺满面颊。
“赖我,赖我,夫人切莫气坏了身子。回头我就将那小子打杀了,也好给夫人出口恶气,只是容儿....唉....”
微弱的烛光打在脸上忽明忽暗。
良久的沉默过后,丁氏薄唇微动:“罢了。”
两个字,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便栽倒曹操怀中,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成了!
曹操翻手握住丁氏柔荑。
“夫人勿忧,为夫已有计较,对外只称两家早有婚约。纳采、问名、纳吉省了,只是此子家道中落,纳征之事劳烦夫人暗托心腹打点,万万不可走漏了消息。记着要快,万一容儿显怀....”
丁氏此刻想吃人的心都有了。
丈母娘给女婿准备彩礼!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吗?
可她怕,怕曹容显怀为世人耻笑,更怕行事过激逼死了女儿。
曹操自知无礼,连忙安慰道:“那小子姓陈名丛,字子宁。是曲逆侯的第十九世玄孙。文章华美不输后汉班固,弓马娴熟犹盖楚汉项籍,容儿许予他,也不算下嫁。”
丁氏倒是不哭了,一脸狐疑地看向曹操。
班固,史学大家,经世之才,与张衡、扬雄、司马相如并称汉赋四大家。
项羽,鼎鼎大名的西楚霸王,世人尽称: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她是不信,随便一个罪徒便能与这些先贤豪雄并列。
“果真?”
曹操脸不红,气不喘道:“女儿是何性子夫人当真不知?若非世间一等风流人物,如何惹得她舍下女儿家矜持,以此法逼迫你我就范?你当那小子因何获罪,作赋嘲弄当朝太师!夫人试想,连董卓都舍不得杀他只是令人剃去头发,是何等人物!”
丁氏心里信了三分:“文章华美不输班固妾身暂且信了,但这弓马娴熟犹盖楚汉项籍你如何解释?”
“信了便好。”
“啊?”
曹操撒开丁氏重新倒在榻上,一个囫囵卷着被子背过身去。
“你若不信,明日打开府库自看,两处石狮均移其位。有足印压痕为证。”
丁氏死死掩住嘴才未惊呼出声,呆坐地面良久才想起曹操。
轻杵曹操后背,轻唤:“孟德。”
“去去去。”
“夫君,是妾身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