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太子才刚被废,连带著朝野内外一阵翻天覆地,太子太傅窦婴、丞相周亚夫相继翻车,被天子逐出朝堂核心。
在这种时候,谁人愿意立一个七岁的孩子,来做汉家的太子储君?
谁敢让一个年仅七岁,连脾性都看不出来的孺子,做汉家继文、景二帝之后,必将提兵北上,马踏草原的‘武皇帝’?
答案是:窦太后。
答案是:得到这个年仅七岁的孩子‘金屋藏娇’的承诺之后,认定此子不类其父,也不复父祖那般狡诈的窦太后。
而让年仅六岁,才刚度过生命危险期,可以不再被担心‘随时会夭折’的皇十子刘彘,能够得到东宫窦太后的喜爱,甚至决定出手支持的人,便是如今绮兰殿的那位大王美人:王娡……
“当真是贼心不死啊……”
“只怕日后住进了太子宫,绮兰殿这档子事儿,也轻易不会消停。”
绷著脸,眯起眼角,悠悠道出一语,刘荣便缓缓侧过头;
便见二弟刘德沉沉一点头,旋即也咬紧后槽牙,强压下恼怒,思考起应对的办法来。
而在兄弟二人不远处,听著两个哥哥愈发严肃的语调,纵是没有感受到氛围的变化,公子淤也是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茫然回过头,见两个哥哥脸上,都挂著如出一辙的阴沉之色,公子淤当即便将手里的木枝一扔,小跑回大哥刘荣身旁。
“大哥!”
“让我去吧!”
“再让我带上葵五那憨子!”
听闻绮兰殿的王娡有了动作,而且还是‘借机交好东宫’这般阴险的动作,刘荣本是如临大敌的心境;
被公子淤这么一闹,却是破涕而笑,一秒破了功。
“嘿,还葵五呢……”
“让那个杀材去趟绮兰殿,那还了得?”
“万一再把小十的母亲给打杀了,我这个皇长子,那可就真洗不脱‘残虐弑杀’的臭名声了……”
随著时间的推移,凤凰殿的寺人葵五,已经在坊间得了个‘憨虎’的诨号。
至于皇长子刘荣,也在某些有心人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逐渐有了‘疑似暴虐’的风评。
对于幕后黑手,刘荣自是了然于胸。
只是当下,梁王刘武尚还在长安,皇太弟一事还在发酵……
“便让你王夫人,且再快活两天吧。”
“待吴楚乱平——至少是等梁王离京……”
如是想著,刘荣面上严峻之色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一切尽在掌控的淡定从容。
“老二该回了。”
“父皇那边,当是好戏落了幕。”
嘴上说著,刘荣便从树根下起身,大咧咧拍了拍后身的泥尘;
翻身上马前,却也还是稍作犹豫,便含笑抬起头。
“如果能抽出功夫来,老二再帮我找一个人。”
“——此人名:金俗。”
“其父金王孙,务农为业,父女二人当都住在长陵一带。”
乍一听刘荣此言,刘德下意识领命之余,也感到有些疑惑;
金俗?
这听著,怎么像是女人的名字?
大哥这是……馋了?
但在听到‘金王孙’这个人名之后,刘德却是瞳孔猛地一缩,望向刘荣的目光,更是逐渐带上了骇然!
金王孙!
大王美人:王娡的前夫!
“这!”
“金王孙的女儿?”
“莫非……”
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刘德再度猛抬起头,却见大哥刘荣只咧嘴一笑,旋即便翻身上马。
临走时,更是又丢下一句:“如果嫌麻烦,倒也不必真的去找。”
“想个办法,让那位王夫人收到风声,知晓我凤凰殿,在查那金王孙便是。”
呼~承诺的六章还差两章,争取睡觉前再码一章出来,剩下一章明天上午写出来。
呼~~~
没存稿的代价啊……
第89章 阉庶安敢欺我?
上林秋狩,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又似乎发生了许多事。
只是在外界看来,这次秋狩,并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秋狩第三天,天子启便因‘酷暑难耐’回了长安。
天子都离开了,秋狩自也就此宣告结束。
回到长安后,一切如故。
东宫太后还是忙著筹谋布局,试图让朝野内外,接受储君皇太弟这一骇人听闻的决策。
堂邑侯府,也仍旧是门庭若市,不知多少大人物走进走出,与馆陶公主刘嫖商措著不为人知的腌臜事。
倒是梁王刘武,在结束秋狩,回到长安之后,一改先前游走于高门,日日设宴的高调作风,而是在王府自闭了好几天。
等窦太后都忍不住派人来问,才给出一个‘偶染风寒’的借口,便随即入了宫。
按理来说,除了天子启的皇子——而且得是未成年皇子之外,凡是个带把儿的成年男性,便都断然没有在宫里过夜的道理。
尤其是在当年,先帝自代地入继大统时,包括少帝刘恭在内的孝惠诸子,都被冠以‘诸吕外戚淫乱后宫所出’的血脉标签之后,这忌讳便又更深了一分。
但梁王刘武显然是例外。
从结束秋狩、回到长安,到四日之后入宫觐见——一连十数日,梁王刘武的车驾都停侯在司马门外,却也无一例外的没能等到梁王刘武。
消息传出,朝野内外自又是一阵暗流涌动,关于‘皇太弟’的话题,更再度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但没人知道: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梁王刘武,都只是在做一个弟弟该做的事。
——照顾生病的哥哥。
照顾重病多年,大概率将不久于人世,且待自己如君如父的亲哥哥。
说回宫内。
有梁王刘武这个‘外人’在,宫内各殿的姬嫔、皇子们,无疑也是拘谨了许多。
宣明殿、广明殿的六位皇子,各自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凤凰殿更是一如既往的‘闭门谢客’,栗姬、刘荣、刘淤母子习惯性闭门思过——甚至就连皇次子刘德,都从梁王府回凤凰殿住了几天。
唯独绮兰殿。
唯独大、小两位王美人,以及皇十子刘彘、皇十一子刘越所在的绮兰殿,在宫内这诡异的沉寂中,迎来了一位贵客。
宫里的人也大都清楚:这位名为‘田鼢’的贵客出现在绮兰殿,往往都意味著大王美人:王娡,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难题。
却是没人知道,相较于过去那些‘难题’,大王美人这次的劫难,却绝非田鼢一介商贾出身的外戚,能在举手投足间轻易化解的……
·
·
·
“查清楚了。”
“确实是栗氏派人去长陵,探听金王孙的下落。”
“——去的人,是栗姬的兄长栗贲。”
“既是派了这等人物,阿姊那件事,只怕已经被皇长子探到了风声……”
未央宫,绮兰殿。
今日的大王美人,显然已经顾不得维持自己‘温良贤淑’的人设,并没有如往常般,装模作样的坐在那台一丈长宽,近二丈高,且被直接放在卧榻一侧的织机前。
焦躁不安的落座于踏上,几乎是在田鼢这边话音才刚落下,便急不可耐的追问道:“可查到什么了?!”
只见田鼢缓缓摇了摇头,面上严峻之色却不见丝毫松缓。
“暂时还没有。”
“但既然有心要查,那查到些什么,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偏又是皇长子的母族外戚,我长陵田氏有心阻止,却也无从下手……”
满是沉重的一番话语,只惹得王娡面色愈发焦急,却也是一时乱了方寸,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姐姐这般反应,田鼢也不由慌了神。
小心打量一下姐姐王娡的脸色,便试探著开口道:“那金俗……”
“皇长子又是如何……?”
听出田鼢语调中的惊疑,王娡只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惊惧强压下些许。
情绪平复下来些,方语带凝重道:“当年,母亲逼我与金王孙合离,金王孙不肯,母亲却还是把我强接回家,送进了陛下的太子宫。”
“本以为那金王孙一介村夫,得知我进了太子宫,总该会忌惮一二。”
“——不想也是个憨的,一气之下,竟把事儿闹到了太子宫外。”
“好在当时,我已怀了阳信,陛下才将此事强压下来,将那金王孙好生安置。”
“而如今的皇长子、彼时的皇长孙,也同样住在陛下的太子宫。”
“金王孙在太子宫外一场大闹,皇长子,是亲眼见到了的……”
听闻此言,田鼢贼眼只滴溜溜一转,语气更是因激动而尖锐了起来。
“那不就妥了?”
“陛下既然早就知道此事……”
“——陛下不知道金俗!”
不等田鼢话说出口,便被王娡烦躁的一声厉喝所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