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276节

  ——三个人选,至少要留下一个,这都排除出去两个了!

  剩下那个,可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丞相了嘛……

  “既如此,奉常有司便开始著手准备,再择一吉日,以拜太仆:桃侯刘舍为相。”

  刘荣此言一出,天子启也当今点下头,算是认可了刘荣的说法。

  而在西席朝臣摆列,刘舍只艰难挪动著激动到发颤的双腿,来到殿中央;

  都要做丞相的人了,却毫不顾忌形象的咣当跪下身,吭哧吭哧便开始连连叩首。

  “臣,谢陛下!”

  “臣,谢家上!”

  刘舍被天降大礼包砸了个眉开眼笑,看著刘舍小人得志的模样,两侧的朝臣百官、公侯贵戚,则再度开始嘀咕起过去,曾出现过无数次的那句评价。

  “汉家的丞相,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故安侯好歹为人正直,条侯起码有武勋傍身;”

  “——开封侯再不济,那也是元勋公侯后人。”

  “现而今,连桃侯这般人物,居然也能做我汉家的丞相了?”

  大家显然很不服。

  但没办法。

  汉家的丞相,采取‘矮子里面拔将军’的选拔模式,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确实是一代不如一代;

  却是当代现存的候选人当中,最有资格的那一个。

  “太仆为相,那九卿出缺的位置,可就又多了个太仆……”

  御榻之上,便见刘荣苦笑著摇摇头,而后便回到自己的专属座位,继续主持起这场关乎三公九卿一级的大规模人事调动。

  最终结果,也大体还算能让人满意。

  ——太仆桃侯刘舍,拜为相;

  ——少府阳陵侯岑迈,迁御史大夫;

  少府、太仆出缺,择日再议。

  只是这个择日再议,却是让刘荣伤透了脑筋。

  以至于天子启问起刘荣的意见,刘荣都只得含糊其辞的说:儿臣这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人选……

第218章 天子启的异常

  “九卿出缺,按照过往惯例,最好的法子,是从地方郡县调。”

  “但偏偏是太仆、少府这两个要害位置。”

  “——儿臣意,从九卿其他位置,选人做太仆、少府,再从郡县上调官员,调补这二人担任太仆、少府之后的缺口。”

  “若不然,太仆、少府——无论哪个出问题,都将是动摇宗庙、社稷,甚至动摇国本的大问题。”

  “儿臣认为,不得不慎。”

  朝议结束之后,刘荣自然是被天子启单独留了下来,加了一场小范围的会议。

  还是那句话:解决小问题开大会,解决大问题开小会;

  很显然,太仆、少府这两个九卿职务的调动问题,已经到了天子启要单独和刘荣开个小会,来商讨解决的地步。

  当然,除了天子启、刘荣父子二人,即将从太仆、少府离任,各为丞相御史大夫的桃侯刘舍、阳陵侯岑迈二人,也被天子启留了下来。

  只是虽有四人与会,但在这个议题上,刘舍、岑迈二人,却都极为默契的选择了闭嘴。

  “太子,当真没有属意的人选?”

  对于这两个位置,天子启的考虑,无疑比刘荣都还要更加谨慎。

  原因很简单:如今的天子启,已经不大插手朝政之事了。

  虽然也还‘过问’,但大都是象征性的过目,以确保自己对朝堂的运转保有知情权。

  在这个前提下,少府、太仆这两个手握庞大财权,且切实关乎国运的两个重要部门,天子启更要确保这两个部门,处于自己的绝对掌控之下。

  若不然,天子启便要一语成谶,真要成了刘荣这个监国太子上头的太上皇了。

  “儿臣,本意由桃侯为少府。”

  对于老爷子的询问,刘荣也没多做隐瞒,直接给出了自己原本的计划。

  ——由桃侯刘舍从太仆转任少府,再选个像样的太仆即可;

  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刘舍直接成了丞相的唯一候选,空下来一个太仆的位置不说,连原本应该由刘舍补上的少府,也给一起空了出来。

  若单只是一个太仆,刘荣倒还可以借著‘不敢僭越逾矩’,把这个事扔给老爷子去头疼;

  但如今又多了一个少府,刘荣作为监国太子,却不能再做甩手掌柜了。

  ——一个九卿出缺,尚且还能理解为刘荣‘不敢僭越逾矩’,或直接就是想偷个懒;

  但两个九卿职务同时出缺,刘荣要再摆出一副‘孤不插手’的架势,那就是没有担当了。

  更何况眼下,朝堂出缺的九卿职务,可远不止太仆、少府这两个。

  还有过去的奉常、如今被天子启改名后的太常。

  这个位置原本的人选,是二世南皮侯窦彭祖;

  结果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刘荣一个太子家令的位置,把太常的唯一候选也给抢走,搞得汉家自袁盎遇刺身亡之后,至今都没有找出合适的新任太常卿……

  “桃侯为少府~”

  “倒也合适。”

  “只眼下,除桃侯之外,我汉家,竟再无旁人,可担丞相之重?”

  明白了刘荣原本的盘算,天子启也当即缓缓点下头,认可了刘荣原本的盘算。

  桃侯刘舍,乃初代侯:桃安侯刘襄之子。

  而桃安侯刘襄,本名项襄。

  没错,正是那位极其识时务,抛弃霸王项羽,又被太祖刘邦赐刘姓的项氏族人。

  从桃安侯刘襄开始,桃侯家族便一直为天下人所不齿,更是被整个长安朝堂所不容。

  毕竟在这个时代,背叛家族,几乎是人们能想像到的道德下限,连家族都能背叛的人,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被整个社会所排挤,桃侯家族自然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唯汉天子马首是瞻,但凡是天子的命令,便都能在桃侯家族得到百分之八百的超限度执行!

  而当代桃侯刘舍,又是乃父桃安侯刘襄手把手教出来,较乃父更坚定效忠汉天子的顶级狗腿子。

  这样一个人做少府,天子启确实是可以放得下心。

  ——且不论这个少府,刘舍能不能做好、做出成绩,起码天子启够放心。

  当年太仆出缺,刘舍一个娇身惯养,既不会为帝驭辇,也对马政一窍不通的二代,便是因为这简简单单一句‘信得过’,便成为了太仆的不二人选。

  这么些年太仆做下来——你还别说,刘舍这个二代,还真做出了点成绩!

  虽然大都是属下做出来的,但能知人善用,那也是本事。

  能给属下展示才能的舞台,并让自己沾上属下的光——尤其还是在属下也心服口服的前提下,将属下的功劳吃进自己肚里,就更是难得的本事了。

  若是让刘舍做了少府,大概率也会是一样的状况。

  ——事儿都由底下的人来做,刘舍负责摘桃子+担责任;

  但眼下,刘舍做了丞相,天子启和刘荣父子,却是连一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少府人选,都一时无法想到了……

  “栗仓如何?”

  “以一功侯为少府,栗仓为副手丞令……”

  天子启意味深长的一语,却见刘荣毫不迟疑地一阵猛摇头。

  “儿以为,外戚不可为少府。”

  过分直白的一句话,不单是绝了栗仓,乃至栗氏外戚染指少府的可能,更是将薄、窦两家,也给一并否定。

  待天子启似笑非笑的看向自己,便见刘荣继续补充道:“外戚染指少府,则内帑不复为国所用。”

  “栗仓之才,或在南皮侯之上下,却也相差无多。”

  “虽然有能力担任少府,但外戚在少府掌权——尤其是掌财权的先例,是万万开不得的。”

  “此先例一开,则于我汉家后患无穷。”

  刘荣说的大义凛然,天子启却是从刘荣的话语中,很轻松的听出另外一层意图。

  ——儿臣不敢!

  很显然,栗仓是刘荣的人。

  无论是血脉亲缘,还是上下从属关系,栗仓都属于绝对意义上的太子党羽。

  而且还是太子党羽中,立场最为坚定的母族外戚!

  刘荣说,不能让外戚染指财权,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还是在于:哪怕已经做了汉家的监国太子,刘荣对‘分寸’二字的敏感程度,依旧维持在另天子启极度认可的水平。

  该是自己的权力,刘荣一点不含糊;

  不该是自己的权力,刘荣连碰都不去碰。

  就算是这种类似擦边球,并不一定会惹天子启不爽的事,刘荣都在很刻意的去规避。

  这让天子启很安心。

  不单是安心于刘荣的分寸,会确保自己的权势依旧;

  也同样是安心于这样的刘荣——如此知道分寸、对权力如此敏感的刘荣,日后做了汉家的天子启,也同样会凭借这一份分寸和敏感,确保权力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即如此,朕,便亲点了。”

  “——太子洗马汲黯,兼领太常右丞令;”

  “——中尉建陵侯卫绾,拜太仆。”

  “——太中大夫石奋,任少府。”

  “再由太子詹事南皮侯窦彭祖,兼领太常。”

  天子启此言一出,刘荣面色当即一木,一旁的刘舍、岑迈二人,暗下却是一阵思绪流转。

  让刘荣的属臣,尤其还是核心班底:太子洗马汲黯,来兼任太常右丞令——即第一副手,理论上没什么毛病;

  但既然天子启专门提了,那就显然是让这个名义上的副手,来实际负责太常的日常运作。

  换而言之,是给了汲黯一个副手的职务,却要汲黯掌太常卿的权、干太常卿的活。

  再由另外一个太子属臣,外加窦氏外戚族人:南皮侯窦彭祖担任太常卿,则明显是单纯挂名的名誉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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