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就撂了挑子,躲在家里做起了炼金术士,向著修仙问道的坦途一去不返,不过几年的功夫,就吃毒仙丹把自己给吃死了。
至于吕太后,显然也不可能等到王陵把自己作死才行动——王陵刚获任为少帝刘恭的皇帝太傅,吕太后便立即有了第二部动作。
将支持自己遍封诸吕的左丞相陈平升为右丞相,名义上全掌朝政,实则是给吕太后做秘书;
至于陈平升任右相后,空出来的左相之位,吕太后直接安排给了自己的心腹:辟阳侯审食其。
工作也很简单:监视少帝刘恭的起居。
可即便是这样——即便猖狂到了这种程度,吕太后也没敢直接恢复单相制,而是依旧不得不维持左右相国并立制度。
至于原因,不外乎“主少国疑”四个字…
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同样和前两次相隔不算太远。
——吕太后驾崩,诸侯大臣共诛诸吕,迎立代王刘恒,即先帝入继大统。
在迎立先帝之后,曾对吕太后谄媚至极,甚至还为吕太后遍封诸吕背书的陈平周勃,摇身一变,成了宗庙社稷最大的功臣!
就连二人过去的黑历史,都被粉饰成了忍辱负重,保全太祖子孙后嗣。
最夸张的时候,坊间甚至传闻,说太祖刘邦曾经预测:能安定老刘家江山社稷的,必定是周勃!(安刘者,必勃也)
如此状况,纵是先帝彼时已经加冠成人,也还是不得不主动“主少国疑”,以陈平、周勃各为左右相,以稳住自己“老实人”“好欺负”的人设了。
从以上这三次——自有汉以来,仅有的三次左右相国之制启用的状况,就不难看出这种制度的几大特性。
首先,和太尉不常设,只在需要时临时任命,并在事后迅速取缔一样——左右相国之制,同样不是汉家的常设制度,而是应对特殊状况时的临时性举措。
再有,便是这里的“特殊状况”,往往是和主少国疑,以及政权交接等字眼高度相关的。
这,也正是申屠嘉一把年纪,见惯了大风大浪,却还是在这一刻,流露出明显担忧的神色的原因所在。
——左右相国之制被启用,几乎等同于汉家,正式进入了一场大概率会导致“主少国疑”的政权交接。
而从目前的状况来看…
“请申屠太师,移步太子宫。”
“监国太子有请。”
思虑间,天子启的黄屋左纛,已经摇摇晃晃的驶入了长安城。
听闻身边传来太子中盾卫程不识的声音,申屠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颤巍巍问出一句:“家上,都请了谁人登门?”
“陛下可知晓此事?”
却见程不识置若罔闻的一点头,说了一声“陛下知晓”,而后便搀扶著老丞相,朝著停在不远处的车马走去。
同一时间,太子太傅窦婴、太子家令窦彭祖等太子宫属臣,也都各自朝著太子宫的方向汇聚而去…
“父皇抱病,孤得父皇信重,委以监国之重任。”
“在座的各位,都是和太子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人;”
“——孤若监国不力,诸位必定会被殃及池鱼,因为孤而受到牵连。”
“孤想要完成父皇的嘱托,肩负起这监国之重担,也需要各位不遗余力的襄助。”
“招诸位登门,主要是就未来这几个月,孤太子监国期内,所要办妥的几件大事,和诸位通通气。”
当日午后,太子宫正殿:乙殿,十数道人影分坐于东西两席,各怀心思的抬著头,聚精会神聆听者监国太子的第一场发言。
之所以说各怀心思,是由于大家对刘荣太子监国这件事,态度可谓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年轻一些的,如中盾卫程不识、洗马汲黯,以及家令窦彭祖等,此刻都是难掩喜色,望向刘荣的目光中,更是油然多出了一股莫名的拜服。
监国太子!
用后世人的话来说,这就是最货真价实的常务副皇帝!
想想千百年后,明朝那位监国太子,可都把皇帝老爹,当自己的征北大将军使了!
大家伙跟著刘荣——跟著太子潜邸,图的不就是刘荣日后承继大统,大家伙就能鸡犬升天,从龙飞腾嘛?
眼下,刘荣已经做了监国太子,朝野内外种种迹象也表明:刘荣这个演习性质的监国太子,随时都有可能演习转实战,直接从监国太子变身为天子荣!
大家又如何能不高兴?
只是高兴归高兴,刘荣太子监国,终归是因为天子启身体不太好,大家再怎么高兴,也不好表露的太过明显。
和这些年轻一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荣的太子三师中,今日到场了的申屠嘉、窦婴二人。
——申屠嘉脸色很难看,但也还能勉强保持专注,把刘荣的话听进耳朵里;
窦婴却是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只满脸阴郁的愣坐在原地,对于刘荣说出口的话,更是只下意识的点头,却是完全没有听进去哪怕一句。
众人的面色差异,刘荣自然是悉数看在眼里。
但刘荣却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仍旧绷著脸,自说自话般道:“平抑粮价的事,大体都已经办妥,剩下的部分,孤也已经和内史、少府定下了章程。”
“——秋收之后,少府内帑会再次下场,以每石三十五钱的价格,从百姓手中收购粮食,以确保粮价不会低到“谷贱害农”的程度。”
“之后,还有宿麦的种植、推广、收购,以及研磨加工等事宜,需要在内史、中尉属衙新设治粟都尉等关系。”
“具体详案,等忙完年末大计的事再细商。”
刘荣自说自话,在场众人纵是心思各异,此刻却也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刘荣身上。
待刘荣又针对其他几件事,如大计,以及此番,闹的沸沸扬扬的“功侯勾连谋逆”案等事做下安排,众人才开始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
——刘荣嘴上说的面面俱到,这也要搞,那也要办;
说起怎么搞、什么时候搞,却又都是一副“不急,还有更要紧的事”的架势,似乎并不急著证明自己,在自己可能有限的监国太子生涯尽快做出成绩。
意识到这一奇怪的状况,众人。自是面面相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又齐齐将写满疑惑的目光,撒向刘荣那种郑重其事的严肃面容。
“请家上示下;”
“眼下,我太子宫上下,究竟当以何事为第一要务?”
“——平抑粮价?年末大计?”
“还是功侯谋逆案?又或者…”
嘴上随是这么问,但汲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
——这个“又或者”是什么,家上还是直说了吧,别再卖关子了…
“梁王叔!”
“找到梁王叔所在,是我太子宫上下——乃至朝野内外,都最要紧的头等大事!”
毫不迟疑的给出自己的答案,刘荣的目光,便开始在殿内众人身上依次扫过。
都是心腹;
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出了太子宫,即刻发动自己所能动用的全部力量,盯死尚冠里堂邑侯府!”
“——梁王叔,是被馆陶姑母收留,却不知安置于何处!”
“晚一日找到梁王叔,孤这监国太子——甚至是这储君之位,便一日坐不稳………”
第195章 朕驾崩,必有血亲殉葬!
刘荣没有说错。
而且一点也不夸张。
眼下,对于刘荣的太子宫,乃至整个汉家而言,优先级最高的头等大事,便是找到梁王刘武的下落!
很显然,太子荣都明白的道理,天子启,自更不可能不明白…
回到长安后,天子启愣是“过未央宫而不入”,上百里车马颠簸都没顾得上缓口气,便直接来到了长乐宫。
进了长信殿,满腹牢骚的向母亲窦太后见过礼,见老太太一副理都不理自己的架势,索性也别过身去;
母子二人分明同坐在一张御榻之上,却是各自别过身背对著彼此。
独留馆陶主刘嫖,夹在自己的太后母亲和皇帝弟弟之间,几欲开口,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眼下这状况,若是刘嫖不做些什么,这母子俩显然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但如此诡异的氛围,搞得刘嫖,都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母后…”
怯生生一声轻呼,却是让窦太后将身子再别过去了些,手也本能的扶上鸠仗,摆明一副你再多嘴,我直接就走的架势。
眼看母亲这边没希望,刘嫖当即便转移了目标;
正要开口劝劝皇帝弟弟,却是才刚将目光落在天子启身上,便被天子启那森然冰眸吓得心下一颤!
赶忙将目光移开,天子启阴测测的话语声,却也旋即在长信殿响起。
“阿姊,当真是好手段。”
“弟打个盹儿的功夫,阿姊居然就能把梁王,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起来…”
“——既是有这本事,阿姊又何必盯著那几石粮食不放?”
“从贫民黔首嘴里抠食儿,就不嫌跌份二?”
此言一出,刘嫖当即便心虚的低下头,脚下却是本能的朝母亲窦太后靠了靠。
从天子启吃人般凶狠的目光中艰难逃开视线,缓过劲儿来的刘嫖当即撅起嘴,抱著窦太后的胳膊晃了又晃。
虽然什么都没说,却分明是在向母亲哭诉:母后~
您看看呐~
…
刘嫖如此作态,天子启眼底又是一冷,眼角也本能的眯起,望向刘嫖的目光,更是愈发危险了起来。
正当刘嫖在这道阴森的目光注视下,吓得险些都要腿软跌坐在地,窦太后,也终于发话了。
“怎么?”
“杀了我儿子还不够,皇帝还想把我的女儿,也一起杀了不成?”
毫不掩饰厌恶的一语,只引得天子启烦躁的深吸一口气,却不等那口郁气吐出,窦太后再度开口道出数语,更使得天子启愈发烦躁了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故去。”
“三年前没了丈夫,去年,又送走了兄长。”
“——除开皇帝不算,这人世间,我也就剩下一儿一女,可以算作我血亲了…”
…
“我儿,大抵已经去见了先帝吧?”
冷不丁发出一问,惹得天子启烦闷无比的重重呼出一口气,又自顾自继续道:“我儿没了。”
“眼下,皇帝这是又盯上了我女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