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235节

  走出不多远,便在第一栋侯府外拉缰驻马。

  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满脸严肃的将其摊开;

  而后,盒饭著尚冠里功侯贵戚的面,正对向那栋已经被重重包围的侯府,宣读起罪名。

  “都昌侯:朱辟强,五世侯,当今新元二年袭爵。”

  “纵马于市,纵使仆从欺打民男至死。”

  “——族!”

  “即刻查抄都昌侯府,凡府内亲族,又仆从、雇工,尽数下狱!”

  哗!!!

  刘荣话音未落,尚冠里上下一片哗然!

  不是,至于吗!!!

  闹市纵马,这不就是交通违章嘛?!

  纵容仆从殴打百姓至死,也不过就是赔个钱的事儿?

  至于张口就是个骇人听闻的‘族’?!!

  不等众人从惊骇中缓过神,刘荣已是策动马匹,看都不看鸡飞狗跳的都昌侯府一眼,便来到了几十步外的第二栋侯府外。

  “阿陵侯:郭客,三世侯,当今新元三年袭爵。”

  “酒后失德,与人言宫讳之事,语辱当朝皇后。”

  “——族!”

  “即可查抄侯府,凡府上之人,尽皆下狱!”

  好嘛!

  前面那个好歹还有点实打实的罪名,这个直接就是说了几句酒话,便也被定了个‘族’。

  这……

  “平侯:工师执,三世侯,太宗孝文皇帝后元元年袭爵。”

  “策马践民粮稼。”

  “——族!”

  得——踩草坪的;

  ···

  “隆虑侯:周通,二世侯,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二年袭爵。”

  “荚钱欺民。”

  “——族!”

  漂亮——用假币的。

  ···

  “堂阳侯:孙德,二世侯。”

  “孝惠皇帝七年袭爵!”

  念到这句‘孝惠皇帝七年袭爵’的时候,刘荣陡然加重了语气,还抬头狠狠瞪了那发须花白的老侯爵一眼。

  ——做了三十多年彻侯,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瞎折腾什么?!

  而后,又冷漠的低下头,继续念道:“私酿酒。”

  “——族!”

  这个最狠——未尽经营许可,私自酿造酒水的……

  ···

  一路走下来,刘荣嘴里吐出来的罪名五花八门,愣是没一个罪名,能从《汉律》中找到依据;

  但刘荣对这些人最初的最终判罚,却无一例外,都是个‘族’字。

  事实如何,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是太子‘欲加之罪’,或者说是编造个罪名,好给这些人最后保留一点颜面。

  但这动辄就是个‘族’字,留的那点体面,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家上。”

  “陛下不在长安,又太后忧心梁王安危,朝野内外人心惶惶。”

  “值此人心思安之际,家上大兴牢狱,只怕是……”

  见那十几家功侯,真的被刘荣带来的太子亲卫查抄,也真的被‘举族下狱’,尚冠里自不免为一阵兔死狐悲的悲怆所充斥。

  但对于这声‘劝阻’,刘荣的态度,却是比那一日的窦太后还要坚决。

  “父皇离京,移驾甘泉之时,曾有诏谕:使太子假天子节,许便宜行事。”

  “诸位若是有话,大可在明日朔望朝——或直接等父皇移驾长安,再亲呈陛前。”

  丢下这么一句冰冷无情的话,刘荣便带著押送‘罪臣’的队伍,朝著廷尉大牢的方向走去。

  ——十几家功侯,千八百号人,要想在今天,或者说是在天子启回长安之前杀完,肯定是不现实的。

  而且杀人之前不和天子启知会一声、递个申请报告,也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但在天子启回长安之前,刘荣至少要把这些人的罪给定了。

第191章 孤人傻掉了!

  当朝太子亲自拿人,禁军开路,太子卫队尽数出动——如此大的动静,自也是成果斐然。

  ——足足十三家功侯,随著刘荣一声令下而倒台,家产被尽数抄没,族人、仆从悉数下狱。

  和拿人时一样:后续的处置,刘荣也主打一个干脆利落,滴水不漏。

  抄没的家产——主要是这些蠢货囤积的粮食,外加府上的器具,以及庄园、商铺等不动产,刘荣没动哪怕半个子儿,悉数归入了少府内帑;

  捉拿的罪臣及家属,则悉数关押至廷尉大牢,并在刘荣的高压下一路绿灯,短短两天之内,便迅速通过了‘秋后问斩’的死刑审批。

  ——现任廷尉卿赵禹,可不是之前的怂包张欧!

  这位法家出身的‘酷吏’,可是恨不得在任上多弄死几个大人物,好为自己的资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刘荣力主此事,外加‘出了事孤担著’的承诺,赵禹自也没了顾忌,迅速完成了从立案到审批的一系列手续。

  只是比起刘荣那践踏庄稼、闹市策马、私自酿酒等让人啼笑皆非的敷衍罪名,赵禹这个专业人士,手段无疑就老练得多了。

  践踏庄稼?

  ——践踏社稷坛的籍田!

  闹市纵马?

  ——在太祖长陵邑纵马!

  言辱皇后?

  ——言辱已故太皇太后!

  至于私自酿酒、荚钱欺民之类,也都在赵禹的精心润色下,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顺理成章的滔天大罪。

  如私盗宫酿啊~

  私铸铅钱啊之类。

  反正就一个原则:罪名怎么大怎么来,怎么能够上死罪,甚至是夷三族的大罪怎么来。

  至于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是粮食的事儿。

  只不过,终归身处同一阵营,或者说是同一阶级群体;

  对于这些人的遭遇,功侯贵戚们,都难免有些兔死狐悲。

  于是,等到了次日清晨,朔望朝举行前,未央宫紧闭著的北宫门外,便聚起了一圈又一圈人影。

  “太子,实在是太过得理不饶人啦……”

  “——是啊!”

  “——不就是卖点粮食嘛……”

  ···

  “太祖高皇帝可曾说过:使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宁,爰及苗裔。”

  “这都还没五十年呢……”

  “——要我说,还是那几家,做的太过火了些。”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太子第一次掌朝政大事,陛下、太后,乃至天下人,都等著看太子做出成绩呢。”

  “——这种要命的时候,为了几个钱儿去触太子的霉头,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人群中,无论是朝臣百官、九卿重臣,还是功侯贵戚们,谈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太子处置在平抑粮价一事上,同自己做对的那十几家功侯,实在是太过于严苛了。

  严苛到纵是知道真相如何——知道那些人的罪名、死因何在,大家伙心里,也还是难免一阵不是滋味。

  又想到今日朔望朝,几乎是毫无征兆的定下章程,就更让有些人过渡脑补起来。

  “莫非,陛下也觉得太子过火了,这才让太子举朔望朝,好给我们劝谏太子的机会?”

  积极的人这么想,但消极的人,却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恐怕,也未必就不会是陛下,也同样被那些蠢货气的雷霆震怒,这才让太子举朔望朝,以敲打吾等。”

  “再顺带给太子造个势,为日后,太子监国做准备……”

  听闻此言,众人无不心下一凛,各自止住话头,皱眉陷入了思虑之中。

  其他的事儿,大家伙儿各执一词,却也终究不过是个‘猜’字。

  但有一件事,却是不需要去猜的。

  ——今日,将是太子刘荣,第一次行使监国太子才能有的权力,主持一场百官公卿、功侯贵戚齐聚的朔望朝议!

  这基本等同于天子启在向朝野内外,传达‘太子监国之日不远’的意图。

  太子即将监国,又基本等同于对天下人宣示:天子启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了天子启自己,都开始准备起身后之事、开始政权交接的程度。

  如此一来……

  “今日朔望朝,还是尽可能不要反驳太子的意思吧……”

  “说不定什么时候,今日之太子,便是我汉家的……”

  “咳咳咳咳……”

  带著这样的想法,百官公卿、功侯贵戚都各自低下头,各怀心事的涌入徐徐打开的司马门,朝著宣室殿的方向走去。

  ——朔望朝议,必须,也只能在宣室正殿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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