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你都是轻的!
但凡十里八乡,有个能扛事儿的棺材瓢子,不把你腚给打烂,都得算你穿得厚!!!
也正是因此,汉家才会有如此彪悍的尚武之风——后世人才会说:历代皆因弱灭,独汉因强而亡。
既然如此,听说刘荣要在博望苑恢复冬训,锻炼佃农们家中少年儿郎们的战斗技巧,大家伙本该高兴才是?
又何以露出这般愁苦的面容,连得到赏赐、被免去租税的喜悦,都被如此轻易地压下?
——要知道上林苑皇田的租税,可是要佃农们拿出全部所得的三成!
虽然比民间地主富户的四成,甚至是关东地区普遍存在的五成以上要好许多,且包含农税在内,但也是一笔相当不菲的财富!
一百亩田,岁得粟三百石,刘荣为博望苑免去的三年租税,可就是每家每户足足二百七十石粮食!
如此大的恩德,却还是让佃农们,因为刘荣要搞冬训,就高兴不起来了?
看出农人们的异样,刘荣只将不解的目光,撒向先前被自己扶起的那位老者。
而在听到老者的轻声解释之后,刘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于这些已经穷途末路,除了成为佃农,便只剩下‘委身为奴’这条路的破产自耕农而言,生存,才是首要命题。
至于培养子孙后代从军入伍、建功立业?
——还是等等吧……
等攒够了钱,重新置办下几十亩田,好歹把‘良家子’的成分争回来,再考虑未来的事吧;
至于眼下?
别扯那些没用的,老老实实种田,趁著太子免租税这几年,尽量多攒下点钱,好早日把祖宅、祖田买回来,才是最要紧的事……
“原来,是担心冬训一月,所需要准备的口粮用度……”
知道了治下子民的担忧,刘荣只顿觉心下一阵沉重。
却也没忘大手一挥,当即表了态:“凡冬训期间,参训的农人子弟,皆有粟二石每月!”
有了刘荣这句话,农人们才再度喜笑颜开起来,又重新对刘荣磕起了头,祝福的话语更是不要钱的往外撒。
——二石粮食,便是壮劳力,都能顿顿饱吃一个月!
十四五岁的娃儿,若是省著点吃,说不定还能从这二石粮食里省下半石出来!
如此一来,家里的娃儿在农闲出门一个月,非但不需要家里给喂粮食不说,临了还能带个五斗米回来……
好事儿!
这是实打实的好事儿!
却不知:在看到农人们恨不能明写在脸上的算计时,刘荣心中,却愈发生出几缕苦楚。
“原以为免了租税,又许下赏赐,便可尽收博望苑人心,让这三万来号人,从此唯孤马首是瞻。”
“不料生民艰难至斯,农人们根本顾不上憧憬未来,只‘短视’的看著眼前这一亩三分地……”
···
“孤,本该失望的吧?”
“怎孤,竟生出了‘没脸失望’的感觉?”
“明明该失望,却又觉得:如果真的因此,而对博望苑的子民感到失望,那孤,也太不是东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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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只能教太子,不能帮太子
在博望苑搞冬训,是刘荣早就有盘算,且非做不可的事。
原因很简单:根据过往惯例,太子储君的亲军卫队,除了最开始,是以北军禁卒充任过渡之外,后续的兵源,都是以太子私苑的‘嫡系’,即佃户家中子弟来构建的。
就拿如今的刘荣举例;
——获立为储之后,刘荣便从皇帝老爹那里,得到了一支兵力不超过二千人的私人武装力量编制。
这两千人,将按照汉家沿用至今的什伍之制——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五十人为一屯,百人为一曲,五百人为一队,千人为一校的组织框架,被编为两‘校’;
设校尉二人,并由太子中盾卫担任最高主将。
这支兵力两千人、共两部校尉的卫队,便会成为刘荣整个太子生涯中,唯一可以依仗的武装力量。
而现在,刘荣这支可拥有两千兵力的太子卫队,却是由老爷子‘借’给刘荣的五百禁军卒撑起场面的。
虽然这五百人,无论刘荣‘借’多久,老爷子都不会说什么,但对于刘荣而言,这同样算是一道考题。
——多长时间,才能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太子卫队?
多长时间,才能把皇帝老爹‘借’给自己的禁军卫士还回去?
为了这支亲卫武装,又舍得下多大本钱、花费多大心思?
东宫太后在看,未央宫的老爷子也在看;
朝野内外的公侯贵戚、朝臣百官——乃至于军方的将军们,也都在盯著刘荣这支太子卫队的组建进程。
毫不夸张的说:这支太子卫队能组建成什么样,将直接影响刘荣这个太子储君,在天下人眼中的核心风评。
——尚武与否?
——知兵与否?
结合如今汉家的民风,以及刘荣——将来的‘天子荣’所要肩负的历史使命,这道考题,可谓是刘荣太子生涯最重要的一道。
“看家上的意思,似乎是打算通过冬训,从博望苑的佃农子弟当中,挑选出合适的亲军卒?”
已经带著自己的太子三师回到了行宫,或者说是‘太子别居’,才刚坐下身,刘荣耳边便响起周亚夫的询问声。
循声望去,见周亚夫一副‘果然如此’的笃定面容,刘荣自也是苦笑著点了点头。
“然。”
“本打算借著今年冬训,从自己的‘子民’当中,选出两千兵员,再由父皇借调的五百禁军卒为教官,加以操练,好早日成军。”
“但看今日这状况,只怕……”
看出刘荣的忧虑,也大致能猜到刘荣的心思,周亚夫原本还闷闷不乐的面容之上,却应声涌现出一抹喜悦。
“如果家上需要,臣可以从细柳营调一批将官过来,助家上练兵!”
“有细柳营的将官,外加中盾卫程不识,就算兵源不大好,也必定能尽快练成一支强军!”
“——尤其程不识,是臣所见到过的将军中,最会练兵的一个;”
“得程不识,家上可谓是……”
越说越激动之下,周亚夫暗下也不由有些懊恼起来。
——做个鸡毛的丞相啊!
——做个勾八太子太保?
早知如此,还不如早早上书请奏,把太子中盾卫的位置拿下来!
虽然是跌份了些,但好歹也还能继续领兵不是?
对于周亚夫心中所想,刘荣自然是一无所知。
听闻周亚夫此言,也只是呵笑著摇了摇头,便算是默然否认了周亚夫的提议。
见周亚夫似是不解,又有意继续在说,刘荣便也只得摇头发出一声轻叹。
“条侯外出征战之时,身边的亲军、亲卫,当都是周氏子弟吧?”
“再不济,也该是故绛武侯的故旧之后,又或是细柳营出身的老卒?”
刘荣此言一出,一旁的申屠嘉、窦婴二人微一色变;
稍思虑片刻,却又面色如常的点下了头。
——这再正常不过了。
亲军,本就是私人武装的性质;
尤其是战时的亲军,更是需要保证对将帅的绝对忠诚,以免发生前线打的昏天暗地,结果后方传出‘将帅被潜伏在身边的刺客暗杀’之类的状况发生。
事实上,别说是周亚夫这种‘家世渊博’的将官世家了,便是朝中其他的公侯外出征战之时,带的也都是自家子侄、故部旧曲,外加仆从组成的亲卫。
去年的吴楚之乱,就连出征的皇五子——如今的江都王刘非,不也是带著自己的母族:程氏,以及刘荣找自己的母族:栗氏,所组建起来的‘家人子’吗?
就算周亚夫用自家子侄来做亲军,又或是找老爹周勃的部旧,乃至自己的旧部:细柳营来充当亲卫,在这个大家伙都普遍如此的时代,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非要说有什么不对,那也就是周亚夫和细柳营之间的联系,疑似过于亲密了些;
但考虑到周亚夫是细柳营的‘创始人’,更是让细柳营扬名天下的功勋主帅,这也同样没什么值得纠结的了。
对于刘荣这不答反问,周亚夫显然也听出了刘荣想要表达的意图;
只本能的一皱眉,瓮声瓮气道:“家上,是信不过自己的老师、信不过自己的太子太保吗?”
“还是觉得臣作为当朝丞相,会害自己的学生、国朝的储君太子不成?”
周亚夫此言一出,一旁的窦婴顿时面色一紧,当即便做好了随时开口出身,从中作和事佬的准备;
至于老丞相申屠嘉,确实将半带著悠闲、半含著期待的目光,洒向刘荣那张荣辱不惊,浅浅笑容依旧的淡定面庞。
——虽然和刘荣往来不多,但申屠嘉很清楚:太子刘荣,大概率是有汉以来,老刘家最出色的一位太子储君。
在如此出色的储君面前,周亚夫想仅凭嘴皮子就把人唬住,怕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了些。
再者:过去,长安街头巷尾都在传,皇七子刘彭祖‘雄辩’,口才堪称一流;
但鲜少有人知道的是:即便是这位传闻中‘嘴皮子贼溜’的皇七子——如今的常山王刘彭祖,在刘荣这个大哥面前,那也是不敢乱说话的……
“臣不密,则失身;君不密,则失国。”
果然不出申屠嘉所料:刘荣开口第一句话,便扔出了王炸!
随后的一番话语,更是怼的周亚夫怅然失语不能言,本就郁闷的心情,在刘荣这番堪称‘说教’的话语后,更是郁闷的黑下了脸……
“条侯用兵,尚且以家人子,及绛武侯部旧、细柳营嫡系为亲兵宿卫;”
“孤储君太子之身,系宗庙、社稷之重,又如何不该以自己的肱骨子民,来充任太子亲卫?”
“——若说练兵,条侯替我寻来细柳营的将官,孤自然是信得过的。”
“但若是想要,别说是条侯的细柳营——便是北墙的飞狐军,也有的是愿意替储君练兵的忠臣良将。”
“只是这其中的关键,并非孤信不信得过这么简单。”
作为‘君’,尤其还是带著‘学生’身份的半个君,刘荣自然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
——什么鬼?
孤的太子亲军,让你周亚夫插手是怎么回事?
别说你周亚夫一个荣誉性质的太子太保了——便是刘荣真正意义上的‘太子师’:表叔窦婴,乃至刘荣真正的娘家人栗氏,也别想在刘荣的太子卫队,塞哪怕一粒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