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以上的原木,每根给十贯到二十贯的价钱。
若能帮忙运到南朝的登州,则可以再加相同价钱的运输费用。
这可太棒了!
耶律洪基正愁没钱花呢!
现在南朝就眼巴巴的来送钱了!
至于南朝要这些木材做什么?
耶律洪基才懒得管!
他现在缺钱缺的都要疯掉了!
于是,当即叫来人,拟定国书草稿,然后,他就来到了耶律延禧正在泡着的温泉池旁,蹲下身子,问道:“延禧啊,汝可有什么话,要给那位南朝的皇兄带的?”
耶律延禧咽了咽口水,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那个南朝的所谓‘皇兄’了。
什么玩意?
也配为孤之兄?
也配对孤指指点点?
但他不敢说,只能弱弱的道:“就请皇祖父待孙臣向那南朝皇兄问安,便说,自得皇兄文章经义以来,受益匪浅,愿皇兄今后多赐教……”
心中已暗暗发誓,将来必在上京城内,给那‘皇兄’建一個大豪宅,好生荣养,以便就近请教!
……
十一月的江宁,寒风萧瑟,万物凋敝。
保宁禅院内,一身素衣的王安石,与几个友人,正在这禅院的山路上,漫步而行。
冬日的寒风,吹打着他们的衣襟,随风摇动。
众人说说笑笑,刚刚走过一个弯道,便有着下人气喘吁吁的来报:“相公……相公……”
“府君命我来通知您,天使来矣!”
王安石楞了一下:“这么快的吗?”
今天才已丑日,还有两天才到他的生辰,这天使怎会提前赶到?
按常理来说,就算提前到了,他们也会在江宁城外驻留,等到他生辰那日才会入城才是。
于是,王安石问道:“天使今何在?”
那下人拜道:“奏知相公,天使今在城外驿站。”
王安石的神色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是老样子啊!
所以,王安礼是怎么知道的?又怎么会派人来知会他?
因为依照传统,这种事情,地方官就算知道了也会装瞎子、聋子的。
尤其王安礼还是他的弟弟,需要避嫌。
除非……
王安石沉吟着,友人们见状,纷纷拜辞而去。
王安石也回过神来,亲自将这些朋友送下山,送到道路上他这才回到家中。
刚刚进屋,妻子吴琼已在门口等着了。
“夫人……”王安石看向妻子。
吴琼紧张的看向他:“獾郎……会不会是朝廷要起复你了?”
王安石惨然一笑,道:“怎么可能?”
朝廷是不可能启用他的。
不仅仅是宫中的两宫慈圣,朝中的旧党大臣们。
就连那些新党大臣,恐怕也不会想看到他这个领袖回朝!
是!
新学和新党,都是他一手创建,并培养起来的。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
新党的大臣们,如今都已长大了。
这些人现在给他面子,叫一声恩相,常常写信来,与他说京中事情,就已是不错了。
然而,他只要出山。
恐怕立刻就会在很多人眼里,变成一个又老又拗,还不懂变通的糟老头子。
甚至,会有人当殿攻讦,一个个帽子往脑袋上扣。
再说了……
当朝的官家,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还未可知呢?!
而他王安石,是绝对不会在一个得不到足够支持和信任的官家面前为臣的。
那样太累,也太折磨人。
尝试过一次的他,绝不想尝第二次了。
看着吴琼明显不相信的神色,王安石安慰道:“放心好了,老夫是不可能也不会回京的。”
自隐居以来,他连诗词文章都不写国事、政治和抱负了。
对于政治,他确实是死心了。
吴琼叹道:“獾郎莫要骗我了……也莫要骗自己……”
“去年新君初即位,吕晦叔与司马君实入京,獾郎当时是何模样?”
那时的王安石心如死灰,枯坐禅院,连胃口都没有多少。
“而当新君的所作所为,传来江宁后,獾狼又是怎样?”
吴琼记得,当吕希哲的书信送到江宁后,自己的丈夫就走下了保宁禅院。
“韩绛韩子华拜相后,獾郎又是如何?”
王安石沉默了,他骗得了自己,但骗不了妻子。
这个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又相濡以沫数十年走到今天的发妻。
他们是夫妻,是亲人,也是知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吴琼更清楚他的人了。
吴琼还在说话:“今年以来,官家屡屡加恩于我家……”
“连棣儿都能被允许跟随章惇南下……”
章惇以执政出镇广西,自然是可以自由征辟幕府官员的。
但问题是——任用王安石的孙子?
这可是大事!
没有最高层的点头,他章惇根本不敢做。
“前不久,官家又强压着吴家和离,让大姐带着侔儿一起回来……”
天下人都知道,王安石对自己的外孙吴侔有多么宠爱?
当年,吴侔第一次见王安石,王安石就喜欢的不得了。
当场给其写了一首诗——南山新长凤凰雏,眉目分明画不如,年小从他爱梨栗,成长须读五车书。
然而吴家人又是个什么性子?
这些年来大姐儿在吴家天天以泪洗脸,外孙吴侔也很难受。
但,那位新君却出手,帮他们夫妇解决了这个难题——抓着吴安持当人质,同时利用了吏部的注阙选守之权,暗示甚至鼓励王子韶,不断卡吴家人的磨勘,从鸡蛋里挑骨头,逼得吴家人只能低头认输,甚至将当年的嫁妆也一文不少的送了回来!
堂堂天子万金之躯,屈尊降贵,亲自出手,就为了逼别人和离,归还嫁妆!
这叫什么?
礼贤下士!
以国士相待啊!
吴琼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獾郎,我也是读过书的……”
“当初,吴起为士卒吸吮脓血其母因而哭泣,以其子将死……”
“当今官家对咱们家如此厚爱……”
“恐怕所图也非小啊!”
“恐怕也是冲着獾郎的命来的啊!”
她太清楚自己的丈夫了。
执拗、固执、认准的东西,就会一往无前,即使碰个头破血流,也不会有半点动摇。
而这样的人,最怕的不是那些和他玩权术,搞手段的。
因为他的丈夫会及时抽身。
最怕最怕的,就是现在这位官家。
软刀子杀人!
将你捧的高高的,对你无微不至,体贴细微。
但最终,他要的报酬,却可能是他丈夫要豁出性命才能给的东西!
王安石听着,吁出一口气,道:“若真是这样……”
“老夫行将就木之身,又有何惜?”
吴琼的眼泪滴答滴答的掉下来。
她知道的,自己的丈夫的心,在去年冬天,就已经复活了。
在苏子瞻送来登州鱼干的时候,就已经活络了过来。
不然他怎会写诗唱和?
“不过……”王安石走到爱妻身边,将她搂入怀中:“夫人也不必太过忧心!”
“官家也未必会愿意我这糟老头子,拗相公回朝!”说到这里,他就自嘲的笑了起来
王安石对自己的处境,是有清醒认知的。
他是新党领袖,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天下人心。
旧党怕他畏他恨他,新党爱他惮他也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