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告诉下面的人,除非夏使乖乖下马,并对我朝官员致歉,不然,就让他们原地待着!”
“诺!”左右闻言,轰然应诺,领命而去。
“另外……”吕惠卿抬起手,叫住要去传令的人:“今日去迎接西使的是谁?”
“却是恩相家的李机宜……”
吕惠卿顿时皱起眉头:“汝说的是李斯和?”
“是……”
吕惠卿想了想,无奈的道:“将此獠发落到葭芦寨外,去巡视山川十日,无令不得归!”
“诺!”
他本来是想将这样没卵子的家伙,直接抓来打一顿板子的。
但没有办法!
犯事的却是他的亲戚,准确的说,是他的表姐夫李夔。
而吕惠卿如今的妻子,乃是续弦所娶的昔日同僚,如今知颍昌府黄履之女。
乃妻今年才二十来岁,吕惠卿中年得此娇妻,欢喜不已,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若叫人知道,他吕吉甫也有这等怜香惜玉的时候,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偏,这是事实!
“唉……”目送着去传令的官员,吕惠卿也是叹息一声:“悔不该当初信了李邦直的邪啊!”
元丰五年的时候,他的原配去世,李清臣跑来给他做媒,说了黄履家的女儿。
最初的时候,他还颇为得意,因那黄家女,模样俊俏,知书达理,祖籍也是福建的。
可这几年下来,他却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也是直到今年,他才愕然发觉,自己娶的妻子,是有着深厚的家传渊源的!
当年,他的泰山黄履,也和他一样,是中年丧妻,然后经蔡持正保媒,迎娶了沈存中的女儿。
而沈存中的那个女儿,在嫁给黄履前,是其续弦张氏带在身边言传身教的。
她嫁过去后,恰好黄履之女年幼,就被其带在身边抚养、照顾。
而沈存中的妻子张氏,如今在汴京城中,可谓是声名赫赫。
其御夫有术,连官家、两宫都是知道的。
甚至,官家约束、驾驭沈存中之法,就是通过对其妻子张氏下诏,命其看顾好沈存中,不要叫其加班,更不可令其夜不归宿。
张氏也因为御夫有术,而被官家屡次嘉奖,如今命妇等级已经升到了郡国夫人!
这下子,沈存中彻底出名了。
人送外号,沈龙丘——这是苏轼的典故,苏轼在黄州时,结识了故执政陈希亮之子陈慥,陈慥自号龙丘居士,而其在黄州以惧内出名。
苏轼有诗云: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从此龙丘居士四个字,就与惧内绑在了一起!
想到沈括的沈龙丘之名,吕惠卿拍了拍胸脯:“还好,吾与贤妻之事,外人不足与闻!”
正庆幸着,一个扎着总角辫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从大堂的侧门出来。
他走到吕惠卿面前,奶声奶气的说道:“姑父,姑母请您到内宅言事……”
这孩子正是李夔之子,今年将将四岁多一点的李纲。
吕惠卿听着,赶紧起身,向着内宅而去。
……
嵬名谟铎,听着面前的南蛮官员的严厉训斥。
他的脸色,不停变幻。
最终,他只能翻身下马,来到那几个南蛮官员面前,拱手行礼:“外邦之人,不知礼数,敢请见谅!”
他担不起,也不敢担这破坏和议的罪名!
说到底,如今在战场上失利的是大白高国!
第635章 生擒鬼章
青唐城,刚刚下过雨。
阴冷的天气,让这青唐城的主人,即使是坐在佛堂内,也依然有些心烦。
让他更烦心的,却是从前方传回来的消息。
邈川城,依然屹立在浩壹河畔(今大通河,古代有多种称呼,宋代一般称浩壹河)。
甚至已传出消息,温溪心在宋军援助下,已经击退了来犯的党项兵马,并将逐出了浩壹河流域。
另一个方向的青宜结鬼章,进展也极其不顺。
至今未能拿下溪哥城,甚至可能已经落入了颓势。
“赞普……”戴着高高的红鬓冠,穿着一身大红的上襦,下身系着帛带束腰的长裙的乔氏,来到阿里骨面前,道:“事已不可为……该去汉家阿舅处认错了!”
“不然,等汉家阿舅,击退了党项人,就该拿咱们出气了。”
“一旦汉家阿舅,断绝丝路,青唐城是撑不了多久的!”
青唐吐蕃这个政权受商业贸易影响很深。
尤其是作为核心的青唐城,几乎可以说完全是靠着丝绸贸易才兴盛起来的。
没有丝绸贸易,就没有青唐城。
阿里骨自也知道这个。
只是他不服气啊!
叹了口气后,阿里骨怀抱住乔氏那丰腴的身子,道:“此番失败后,恐怕我有生之年,都不能再一统青唐诸部了!”
青宜结鬼章陷在溪哥城,党项人被拦在了邈川城。
而这两个地方,因为宋军的援助得以保存。
此战之后,其他青唐吐蕃部族,就会明白——只要靠拢汉家阿舅,就可以保护家族财富和领地。
而他阿里骨的统治,本就缺乏合法性。
如此一来,谁还肯真心臣服他?拥戴他?
搞不好,青唐内部的大分裂,近在眼前。
乔氏拍了拍阿里骨的背,安慰道:“赞普不必灰心,还有机会的……”
“汉家和缅药家,一时半刻也决不出胜负……“
“只要这两家还在争,赞普就可以休养生息,伺机而动!”
阿里骨点点头,问道:“夫人,我该用什么名义去汉家阿舅处认错呢?”
乔氏哂笑一声,道:“这有何难?”
“赞普就用‘青宜结鬼章勾连缅药家,私自出兵,赞普实在不知情’的名义,去汴京与汉家阿舅致歉便可!”
“汉家阿舅素来宽宏大量,会谅解赞普的!”
阿里骨想了想,问道:“这样会不会太过随意了?”
傻子都知道,青宜结鬼章是他的人。
现在派人去告诉汴京的汉家阿舅——这個事情与我无关,都是青宜结鬼章自作主张。
便是小孩子,怕也不会信!
乔氏笑了:“先赞普在时,便一直如此。”
董毡活着的时候,一三五跳反,二四六忠臣。
汴京的汉家阿舅和他的大臣们,每次都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阿里骨嗯了一声:“便依夫人的!”
“遣谁出使呢?”
“还是委任苏南党征吧!”乔氏道:“他是赞普的亲弟弟,也去过汴京。”
“嗯!”阿里骨甚至没有思虑,直接应允下来:“就依夫人的!”
乔氏咯咯一笑,道:“那我就不打扰赞普礼佛了。”
阿里骨目送着乔氏远去的背后,眼神渐渐从火热,变得清冷、决绝。
“苏南党征……”他咀嚼着这个名字杀意渐渐显露。
在这青唐吐蕃,父子相杀、夫妻反目、兄弟相残、君臣互相指责对方造反,是立国就埋下的祸根。
哪怕是开国之君唃厮啰,也无法避免。
所以,每一任赞普,都会竭尽全力的提防身边的每一个人。
无论其是自己的兄弟、妻子还是儿子、亲信心腹。
在这里,哪怕片刻的心软与松懈,都很可能意味着灭亡。
他的养父董毡就是例子!
那个英雄了一世,在汉家和缅药家之间反复横跳,总是能明智的选边站,身段更是无比柔软的养父。
却在晚年,陷入了温柔乡中。
竟舍不得杀人了!
于是被他阿里骨和乔氏联手架空,软禁于青唐城。
紧接着,阿里骨就和乔氏一起,将董毡诸子或刺杀或毒死。
有了养父的教训,阿里骨不可能相信任何人。
他连青宜结鬼章都不信!
他只信他自己。
所以,乔氏提出以苏南党征为使出使汴京的时候,他就警觉起来杀心已起!
只是,阿里骨低下头去,将眼中的杀意隐藏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佛堂内壁上凿出来的佛像,低声呢喃着:“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还有用!”
阿里骨很清楚的,他现在还需要乔氏帮他稳定国内,也需要苏南党征替他看住西域,并稳定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