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现代留过学 第918节

  什么叫君子儒?务本的就是!

  什么是小人儒?趋末的就是!

  而务本与趋末,在新学的框架里,有着自己的解释。

  简而意之,做事的、务实的,就是务本。

  而追求名利和眼前一时之利,或者袖手空谈的,就是趋末。

  而在君子儒之上,就是领导一切的学术领袖,在世的孔子化身,行走于俗世的孟子、荀子、杨雄等先贤的集合体。

  就是王安石过去担任的角色。

  故而,吕惠卿此时的心情,自不用过多描述。

  在他看来,少主手诏,这是在隐晦的告诉他——爱卿是朕所要依仗的君子儒,是朕要学习的榜样!

  吕惠卿每次只要想到这里,都是浑身颤抖,亢奋不已。

  因为他总会在脑子里,将少主的形象和熙宁初年的先帝重叠起来。

  而他则会在这样的幻想中,将自己视作当年的王安石。

  熙宁初年的王安石,那可是帝师,先帝依赖、信赖并孺慕于他。

  吕惠卿只要这样一想,就充满了干劲。

  什么委屈都能受了,什么事情也肯干了。

  以至于他肯安心的在这葭芦寨,等着西夏来使。

  而不是再次挥师向北,直取明堂川。

  吕惠卿的等待终于迎来了结果。

  “相公!”他的爱将訾虎来到他面前,拜道:“西夏左厢神勇司监军,派员来告,言其太后遣使嵬名谟铎,从夏州经左厢入朝,乞相公派员接待。”

  吕惠卿哼了一声,傲娇的抬起头:“知道了!”

  ……

  回到汴京的紫宸殿上。

  “六哥,怎起和议之念了?”向太后惊讶的问道。

  赵煦回头,笑道:“回母后,这是皇考教的。”

  “嗯?”

  “皇考曾教我——兵者,非兵也,实乃政也,故此自古军国一体!故此,兵事乃国事之延续,亦是关乎天下兴亡,社稷盛衰之大事,不可不慎也!”

  “故此,皇考教我,每当用兵,就当思考如何结束!”

  “还命我量力而行,不可明知不可为而为!”

  赵煦说到这里,露出回忆的神色:“皇考还言: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人主都当留有冗余,以待非常!切不可有急躁之心,尤其不可有毕其功于一役之念!”

  “凡用兵,不仅需思量胜败,更当念民生之艰,量国家之财力!”

  两宫听着,咽了咽口水。

  “这是先帝?”两宫心中同时生出疑问。

  那个动不动就喜欢梭哈的先帝?

  可能吗?

  群臣听着,更仿佛在听神话一样。

  先帝那样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仔细想想……所有人都不得不相信!

  因为先帝在其晚年经历了五路伐夏的挫败,也经历了永乐城大战的失望。

  从元丰三年,到元丰七年,连续的军事冒险失败,或许真的让他开始了反思,并将这些反思出来的心得,教给了当今。

  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

  不然……

  还能是谁?

  还有谁能说出,如‘兵者,非兵也,实乃政也,乃国事之延续’这样富含哲理,同时蕴含着相当深厚的军事政治心得的话来?

  又还有谁,可以总结出‘人主当留有冗余,以待非常之时’的经验来?

  只能是那位五路伐夏,吃了大亏,葬送了好局。

  又在永乐城大战时,过于相信徐禧,孤注一掷,结果一败涂地的先帝!

  只有他有这样的经历!

  其他人,都不具备这样的经历,没有这样的心思。

  可即使如此,少主以幼冲之年,可以接受、并将先帝的教导记在心中,还用在国事上。

  也实在叫人震惊!

  “唯我大宋英文烈武圣孝皇帝,神圣睿知……”所有人面朝永裕陵再拜。

  然后,他们又对赵煦俯首而拜,顿首称贺:“亦唯陛下,聪睿早知,实国家之福,社稷之幸!”

  赵煦听着恭维声,微微翘起嘴唇。

  这些其实都是他在现代留学时,目睹世界列国治乱得失,而学到、总结出来的经验心得。

  越是大国,越当留有冗余,越当小心行事,步步为营。

  简而意之,就是要学会苟!

  在没有绝对把握,做好充足的准备前,轻易不要浪!

  这个心得,与他上上辈子,用生命总结出来的教训,成为了他现在用政、施政的原则。

  那个教训就是——作为皇帝,他必须活得足够久!必须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早夭短寿的君王,纵有千般抱负,万般壮志也是一场空!

  “若非是这场战争来的忽然……”赵煦在心中叹息着:“朕也不至于在手忙脚乱下,要对诸司动手!”

  是的,本来,诸司的改革,他是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来的。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打乱了他的节奏。

  逼迫他提前开始对诸司下手。

  没办法!

  战争,是吞金兽。

  不止在战争的过程中如此,战争结束后还得支出大笔财帛善后。

  章惇南征,到现在都在收尾。

  投入的资金,从五月到现在,已逾百万贯!

  就这,还是章惇拼命省钱,同时赵煦将那交州八州之地,尽数羁縻,分封土司的结果。

  不然的话,设置流官,编户齐民的成本恐怕要突破天际了。

  如今,这场战争也是一般。

  哪怕现在结束,烧掉八九百万贯,也很正常。

  战争每持续一个月,军费支出都在数百万贯!

  而善后赏赐、抚恤等事,还得大出血才行!

  这还仅仅是击退西夏的代价。

  若是要灭亡西夏,并在灵夏之地建立有效统治……

  赵煦估计,没有八九千万贯的军费准备,没有持续投入个十几二十年每年几百万贯的同化投入决心。

  想也不要想这个事情!

  当然,也有廉价的处理方法——学成吉思汗,灭掉西夏后,将所有党项男子高于车轮的全部杀光,妇孺老弱,统统带回来当奴婢!

  但,大宋不能,也无法选择这个办法。

  因为,尽管大宋是一个封建王朝。

  但士大夫们的道德水平,却高的不像话!

  别说学成吉思汗那样屠杀了。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西军被发现杀俘虏和妇孺老人,以求取赏钱的事情后。

  朝野舆论震动,士大夫鞭笞不断。

  最后,赵煦只能下诏,将生俘(无论男女老幼)赏格,提高到斩首之上——斩首赐帛两匹,生俘三匹。

  也就是赵煦在今年颁布的《元祐军赏令》的标准。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煦只能趁着诸司还能卖上价的时候,赶紧卖掉,赶紧换钱来填补国库亏空,维持大宋王朝的架子。

第634章 龙丘居士传染链

  大宋的御前会议正在召开时。

  马衔山下,宋夏之间的搏杀,也已经进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梁乙逋立在山岗上,望着那夕阳下,流血的城寨。

  他吁出一口气来。

  已经围攻了一个多月了!

  但那座城市,依然屹立在马衔山下,死死扼住了他的大军前进的咽喉!

  上万条生命,填在了定西城的沟壑中。

  然而,城墙岿然不动,只是多了几个豁口。

  就算是豁口,也被南蛮守军很快填补了。

  更要命的是,南蛮熙河的增援大军,已提在马衔山的另一侧,安营扎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的大军,他们从凡川寨、龛谷寨出兵,不断袭扰他的部队。

  于是,这马衔山的百里之地,已经成为了炼狱。

  梁乙逋有心撤军,却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在此与南蛮消耗、绞肉。

  因为他承担不起撤军的政治代价。

  这场战争,是他力排众议,甚至可以说一意孤行推动的。

  一旦他在现在的情况下撤军,对兴庆府内的那些权贵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攻击口实。

  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庸碌无为,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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