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朝堂上下对吕惠卿的打压!
不信,河东帅但凡不是吕惠卿,随便换其他任何人,如今还不得被人吹上天?
怕是诸葛武侯的标签都有人敢打!
正因为河东是吕惠卿,才有这么多非议、质疑和攻击。
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都有一大堆人讨厌、畏惧和害怕吕惠卿这个新党的‘护法善神’。
生怕他回朝!
也是经过此事,这位太皇太后,对吕惠卿的态度悄然改观。
没别的原因。
纯粹是血脉天赋,悄然发动了!
吕惠卿被满朝文武所攻击、非议,却没有一个人给他说好话,帮他辩解。
这说明什么?
他没有朋友,全是敌人!
这样的人,在大宋属于皇室眼中最好用的人。
赵官家们,最喜欢用的就是这样的大臣。
有能力,没朋友,满朝皆敌。
这就是最好的棋子!
大小相制,异论相搅的最佳人选!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就深深的看了一眼,如今已经渐渐从稚气走向成熟的孙子。
这皇帝孙子,用人确实强。
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知道,吕惠卿是新党里的异类?
当然了,在这位太皇太后眼中,这个皇帝孙子用人用的最妙的还是熙河方面。
虽然说,熙河方面迄今依然在上报,与贼对峙与定西。
可,熙河无论是文武官员,还是安插的走马承受,都是信心满满上报朝堂的文字里,充满着自信与乐观。
他们不仅仅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证据就是,熙河方面,不仅仅在定西城方向,堵住了西贼国相梁乙逋倾国而来的猛攻。
他们甚至还有余力,派兵去廓州援助溪巴温,遣军去邈川支援温溪心!
并在这两个方向,也都顶住了吐蕃与西贼的攻势!
这说明什么?
说明熙河准备充足,也说明熙河的文武将帅们,有足够的信心!
而这一战后,只要不出岔子。
熙河论功行赏,她的宝贝侄子高公纪,必将立下大功,高家将再出大将!
光宗耀祖之余,更将给她狠狠长脸。
想起去年高公纪、向宗回被官家亲除熙河差遣时。
这朝野内外的风言风语。
特别是司马光曾经说过的那些!
太皇太后就格外开心,也深感颜面有光。
唯一可惜的就是司马光已死!
这就让太皇太后多少有些遗憾。
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就听赵煦道:“都是太母、母后保佑拥护之功!”
太皇太后的心情顿时就更美丽了。
此时,她也终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就拉着赵煦的小手说道:“老身和太后,不过妇道人家,不懂什么军国社稷……”
“如今,垂帘听政,也只是因为官家还未成年。”
“待官家成年,老身和太后都是要退居这后庭,归政于官家的。”
赵煦正要说话,她握着赵煦的手,继续道:“官家也不必将功劳都给老身和太后。”
“官家是孝子,也是贤孙,孝顺老身,奉养太后,这都是好的。”
“但是,该是官家的文治武功,老身和太后也绝不敢据为己有!”
“此战后,老身和太后都会晓瑜群臣,布告天下,将诸路文武大臣任用,皆官家亲除之,相关部署皆官家圣意的事情,与天下明言!”
这既是她想开了,认清楚了现实——人家母子连心朝臣、武臣、外戚们也都早就只认这个孙子了。
她若要恋栈不去,最后恐怕只会落得和慈圣光献一样的下场——被宰相带着文武百官,逼着撤帘。
这就没有体面了。
而她一辈子最要脸面,是万万不愿如此的。
既然如此,早早说清楚,对她和高家是最好的选择。
赵煦一听,连忙起身,在床榻上跪着磕头感谢:“自皇考不幸,奄弃天下,臣得太母、母后保佑拥护,可谓受尽太母、母后慈爱、保佑……”
“若无太母、母后保佑拥护,主持大局,安定社稷,臣安能安心读书、成长、学习?”
“臣愿长大后,奉养太母、母后,尽享天伦!”
“好孩子!”太皇太后微笑着,抱住了这个孩子。
向太后也是流出高兴的眼泪,加入其中,对赵煦道:“六哥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将来好好孝顺太母。”
她很清楚,能让姑后主动开口许诺,只要六哥成年,既行归政,对这位姑后来说到底有多难?
要知道,她这些日子可一直在姑后面前旁敲侧击反复暗示,却从未得到过明确答复。
如今,姑后既答允了,那么归政之日,就可以提上日程。
“嗯!”赵煦认真的点头:“儿知道的。”
经历了上上辈子的那诸般之事,又在现代留学十年。
赵煦早已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政治生物。
而政治生物的眼中和心里,没有爱恨,只有权力。
同时,突出一个言而无信,翻脸不认人。
最典型的莫过于那鞑子皇帝弘历了。
当然,赵煦的性格,做不到弘历那般无情。
同时,大宋的社会环境和体制,也不允许有弘历的生存空间——弘历这样的君主,也只有鞑子的体制才能孕育、诞生。
放其他任何朝代,都必然逼反天下!
尤其是大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而是确确实实的现实!
王安石为什么和他父皇闹翻?
别人不知道,赵煦还不清楚?
相权和皇权发生了冲突!
而且是不可调和的冲突!
那个拗相公,见事不可为,就索性撂挑子跑路,乘桴浮于海去了。
正因为知道这个现实,赵煦才会在大多数时候,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仁厚、宽和、好说话、肯听劝的形象。
只偶尔用一下霹雳手段,震慑大臣,告诉别人——他既有慈悲心肠,也能做怒目金刚!
……
祖孙三人互相抱着,依偎了一会。
太皇太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放开赵煦,问道:“官家,老身听说绫锦院的官吏,都在退赃,如今已退了各种绢布一万余匹?”
“嗯!”赵煦点头:“昨日户部的章衡和孙臣报告了。”
“小小的一个绫锦院,不过两三日,就退赃一万多匹绢布。”
“可想而知,其他诸司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弊病太深,好多大臣都上书,想要穷治诸司之弊!”
这样想着,赵煦就看向太皇太后,还有向太后:“太母、母后以为呢?”
两宫互相看了看,然后就都坚决的摇头。
“六哥,诸司固然有弊!”
“可倘若没有诸司,这天下事恐也难以维系了!”向太后轻声劝道。
这是事实!
赵煦在现代,看过一个电视剧,剧中的万寿帝君曾发出灵魂拷问——朕的钱,他们拿两百万,分朕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吗?!
而根据赵煦的了解,万寿帝君能分一百万,其实还是严党公忠体国。
换清流的徐阶一党去怕不是三百万自己拿两百五十万,剩下五十万飘没三十万,最后到万寿帝君手里能剩下二十万就算对得起他了!
至少,徐阶们的徒子徒孙后来就是这么干的。
而大宋就没有这个问题。
诸司场务、州郡监当,都是赵官家们的钱袋子。
而且,这些家伙为了争宠,也为了磨勘升官,会想方设法的完成自己的KPI。
如此,皇帝的钱,就总能落到皇帝的小金库里。
赵煦的父皇那三十二个封桩库里的六七千万的财帛,就是这么来的。
老实说,赵煦要没有去过现代留学,开了眼界,是绝不会动诸司的。
诸司贪归贪,但从未少过给皇帝的那一份。
而且,他们常常会超额完成任务。
典型的就是绫锦院了。
不要看赵煦拿着绫锦院做文章,就以为绫锦院贪了他多少钱?
其实,绫锦院从未贪过他的钱。
绫锦院这些人退的赃,都是趴在那些织工身上吸血吸出来的。
而织工们则反过来,压榨剥削女工、工匠。
同样的事情,在州郡也一直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