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秦凤路、泾原路虽然也受到了西贼的侵扰。
但秦凤路和泾原路,还是抽出了一部分力量,为熙河路侧翼屏障。
同时永兴军和白波三门撵运司,不惜代价,源源不断的将粮食运来熙河。
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卨已定下部署,以定西城为饵,消耗西贼。
只要拖下去,梁乙逋粮尽之时,还拿不下定西城。
那么,宋军就可以趁其撤军,掩杀跟上。
作为老将,赵卨不奢求能毕其功于一役。
更不敢去设想,歼灭西贼精锐的铁鹞子、泼喜军、步拔子。
他看上的是梁乙逋此战带来的青壮妇孺。
这可是足足十五万的人丁!
……
大顺城。
曲珍站在城头远远的看着筑垒区边缘的西贼骑兵,正在护送着青壮们,缓缓向后。
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贼军将撤?”
“嘿!”
“哪有这么容易?!”
曲珍当年能从永乐城里,锥城而出,甚至还能带着几百号亲兵,逃过西贼的围追堵截,顺利撤回大宋。
自然,他对于怎么跑路,有着十分丰富的经验。
现在看到西贼的动静,他就知道,西贼的宥州兵马已经耗不过了。
他们想要尝试,将青壮和牲畜们,撤回白豹、金汤等寨堡。
当然,这可能是一个试探,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无所谓,章相公的浅击之术,就是专门针对西贼的行动而生的。
“点燃狼烟,通知环州!”曲珍挥手下令。
在过去的十几天内,大顺城筑垒区和怀安镇筑垒区的大宋守军,在曲珍的督促和指挥下,严格按照章楶的战术。
在坚守城市之余,不断利用寨堡之间距离相对较近,彼此可以互相掩护的优点,指挥着沿边诸寨堡的骑兵,对西贼进行了打击。
重点不在杀敌多少。
重点在于,使贼无法全力进攻。
十几天下来,对面的西贼统兵大将的用点策略和战术,被曲珍差不多摸不清楚了。
于是,西贼兵马就这样,被他拖在这里。
宋军依托坚城和游荡在筑垒区的轻骑兵,与之相持、消耗。
现在,西贼既然想撤了。
至少他们做出了撤军的姿态。
那就该轮到浅击战法的第二阶段登场了。
……
环州。
章楶登上城头,远望着曲珍按照约定,点燃的烽烟。
“善!”
“贼兵欲遁矣!”
他看向折可适,道:“遵正,大事就要托付于遵正了!”
折可适抱拳拜道:“请相公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浅击战术,自被章楶、范纯粹提出后,经环庆路的将帅们的头脑风暴,如今已经渐渐成型。
第一阶段,坚守要塞,以轻骑兵袭扰、牵制贼军,使贼疲惫。
第二阶段,待贼疲惫、懈怠,出现退兵或者欲走的现象。
便以精锐骑兵,从侧翼出击。
或截断其粮道,或寻找其统帅,进行斩首打击,或击其后勤辎重所在,焚其粮草、杀其牲畜。
以上三点,做到任意一点,浅击之法就算成功。
随后就是第三阶段了。
只要第二阶段的精锐突击,达成三点中的任意一点。
那么正面的宋军,就该在发现贼军混乱后,立刻全面出击。
这就是浅击。
也符合兵法中的‘以奇胜,以正合’的策略。
而折可适与他带来的一千五百名折家精锐选锋,就是章楶选择用来执行浅击的利刃。
没办法,大宋战马少,优秀的骑兵更少。
只有折家,才能稳定出产精锐的优秀骑兵部队。
也只有府州、麟州的丰饶草场,培育出来的优秀战马,才能承担起浅击战术中侧翼精骑突击,断其粮道、寻其统帅战术或者捣毁其后勤辎重的任务。
第621章 拽厥嵬名二进宫(1)
折可适率领着他的骑兵,出环州后,直接沿着一条古老的道路,向着静边寨前行。
这条路,从汉代就有,千余年来,始终是陕西前往盐州的盐路。
大宋将之称为:车厢狭路。
顾名思义,便是这条道路,虽然一直在山谷、丘陵之中穿行,比较狭窄。
但道路平坦,几乎没有难走的路。
而这条路途径的区域,则是西贼嵬名氏当年起家的地盘。
李继迁叛乱后,他就是经此从夏州逃奔地泽斤。
地泽斤,在盐州腹地,八百里瀚海之中。
故而,党项人一直很注意控制这条道路。
只是,如今西夏宥州主力,顿兵于大顺城筑垒区。
而本来作为其侧翼掩护的石州祥佑监军司,在鄜延路与刘昌祚斗智斗勇,只能派出少量兵马掩护。
而且,折可适出发的时间选的很好。
他是九月壬戌时中午出的环州,一千五百骑兵,牵马步行。
等他们到静边寨的时候,已经是当天午夜。
在静边寨稍作休整后,他们赶在黎明前,出寨向北急行军。
这次他们不再珍惜马力,星夜急行。
在天亮之前的三个时辰,一千五百骑兵,奔袭了八十里,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也没有被党项人所发现。
他们于是跳出了党项人的白豹、金汤、后桥三寨组成的防线。
绕到了后桥寨侧后的王盘山(在今陕西榆林定边县境内)。
此地,北距盐州不足百二十里,与西夏宥州治所嘉宁则不足两百里。
折可适下令,在王盘山中休整,并饲喂马匹,同时派出了十几个熟悉西夏地理的斥候,伪装成党项信使或者宥州、石州的斥候,进行侦查。
当天傍晚,折可适得到斥候报告,言发现西贼后桥寨外道路,人马繁多,往来频繁。
折可适立刻知道,西贼的宥州兵马的补给,恐怕就是经过此地输送到前方的。
而恰好后桥寨与西贼韦州静塞监军司交通便利。
在过去,一直和大宋在环庆路对抗的,也正是韦州静塞监军司为首的西贼南院监军司集群。
只是如今,韦州精锐兵马,都被抽调走了,去了天都山。
故而,才由本来负责韦州后勤的宥州监军司来攻。
所以,西贼选择由韦州来向宥州兵马输送粮草、军械补给,合情合理。
折可适当机立断,立刻增派斥候,加强对后桥寨到葫芦河一带的侦查,以期锁定或者说寻找到西贼的辎重所在或者统帅机构。
……
深秋的夜晚,寒冷而孤寂。
拽厥嵬名沉默的看向在他面前的使者。
来自梁乙逋的使者。
“国相为何不同意我军回撤?”他盯着对方,发出质问:“南蛮大顺城、怀安镇等,戒备森严,我军难以得手,若拖延下去,一旦南蛮鄜延路抽出手来,击破绥州,截断我后路,我恐宥州不保,宥州不保,灵州、夏州则有危!”
使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强硬的说道:“国相言:无论如何,也请驸马在大顺城再坚持数日!”
拽厥嵬名听着,有些烦躁。
他这次来,是为了复仇雪耻的。
本来以为,南蛮环庆路的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官,在面对他倾宥州而来的入侵,即使不会方寸大乱,也会忙中出错。
让他可以找到机会,一雪前耻。
可是,狂功大顺城筑垒区将近半个月后,他却发现,对方的南蛮防线,比起过去更加难啃了。
他们的那些寨堡现在变成了一個个刺猬,一条条阴险的毒蛇。
每次攻城,都是一场梦魇。
因为总会有一些南蛮骑兵,出现在他侧翼、后方。
而南蛮在边境上展开的数十上百个寨堡,成为了这些骑兵的出击基地。
让他防不胜防,也让他麻烦不已。
于是,虽然打了这么久,看上去损失不大——这么多天了,他带来的精锐,损失不过百数十人。
大部分损失,都是青壮、妇孺。
而且,这些人也大部分是他从横山北麓里强征来的羌人。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有多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