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围城,大宋皇帝女儿身 第146节

  完颜宗翰目光阴沉:“你营里的那些降兵呢?”

  不用翟进回答,完颜宗望便又叹道:“事发前后,宋人降兵确实未离开过驻地营帐,宋使带走一些降将后,未免生变,我令耶律余睹率部围了驻地降军,不允许出入的。”

  宗翰只觉脑子疼。

  为了彻查这件事,他与宗望已经审过粮草营营官,值守的亲信兵将,确定事发之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靠近过。

  而且耶律余睹也以性命担保,降军之中连一只鸟儿都没飞出过驻地。

  而这两天唯一进出过粮草营的外人,就只有那日押粮进入的百十来人,可这些人未带兵器,未带火把,连火折子都没有带,再说也并非这些人进入粮草营之时发生的失火,而是在第二日。

  见两位大帅蹙眉沉思,翟进突然轻声道:“若如两位大帅所说,那就只有三种可能。”

  “讲!”

  “如果末将勾结耶律余睹将军,再买通粮草营营官和巡逻卫队……”

  完颜宗望冷哼了一声:“不可能!”

  完颜宗望是坚信耶律余睹的忠诚的,毕竟是跟着自己十几年的部下,要谋反作乱有的是机会,何必如此?

  至于粮草营内鬼……那就更不可能了。

  任何一支军队中,能负责辎重粮草的队伍,那都是亲信中的亲信,别说是人了,就是驼粮草的马匹,那都得往祖上查三代。

  不但完颜宗望不信,完颜宗翰也不信:“说第二种。”

  “第二种可能,便是出鬼了。”翟进无奈苦笑:“今日阳光虽暖和,倒也不至于天干物燥。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无故起火,除了鬼神之力,如何解释?”

  这个说法更扯!

  两位完颜齐齐鄙视。

  “第三种嘛,那就是……有人能放火,还能让所有人即便知道是他,也都闭嘴不敢说。”

  翟进说完这句话,明显能感觉到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两人一愣,没有面面相觑,也没有任何交流,而是都不自觉地把头扭向了一旁,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眼神也都更灵动了一些。

  完颜宗翰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完颜宗望。

  要是自己烧自己的粮草,别人自然没办法查出来。

  可完颜宗望为什么这么做呢?

  一些原本毫无联系的细节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了完颜宗翰的脑海里。

  第一次开封兵败回到会宁府,完颜宗望非但没有咒骂宋朝女官家,反而是话里话外都对此人颇为赞赏……

  会宁府中,完颜宗望对郓王赵楷礼遇有加……

  明明耶律余里衍逃亡开封,可让萧仲恭谈判时只要那女官家,却不提给自己戴绿帽的女人……

  劝降三万宋军时,竟然拿出宋朝女官家的亲笔信,虽然完颜宗望说是自己伪造的,但……他怎么能模仿的了那女人的笔迹,除非书信来往频繁……

  那日南薰门之战,完颜活女被斩时,完颜宗弼在与杨再兴苦战,但……耶律余睹呢?他是故意不救,还是……得了秘令?

  ……

  ……

  完颜宗望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是完颜娄室。

  以他在金军中的威望,的确可以让粮草官不敢说话,因为只要完颜娄室自己不认,粮草官说的再多,也没人会信,甚至会被完颜娄室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砍了。

  至于完颜娄室为什么要这么做?

  完颜宗望觉得,他是在逼金军与大宋决战,好给儿子报仇。

  粮草要是不够了,要么战,要么退。

  眼下这局势,退是不可能了,那就只有尽早决战,等破了开封城,屠城几日,让宋人为儿子陪葬。

  这次失火,虽说是东路军的粮草损失惨重,但是完颜宗翰却显得过于淡定,难道他也知情?

  ……

  ……

  两人心中同时一惊,满脸不敢相信的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复杂且无法名状的情绪。

  两人异口同声:“有话说?”

  “宗翰大帅先说!”

  “二太子先说!”

  “还是大帅先说!”

  完颜宗翰终于开口道:“罢了!此事先不谈了,既然粮草损失大半,咱们速战速决,七日内攻破开封,二太子觉得可好?”

  完颜宗望心中又是一沉:“七日内?果然……这是要在完颜活女的头七前为他报仇呐。”

  “二太子?”

  完颜宗望收敛心神:“不妥!南薰门之战损兵折将,现在粮草又失火了,军心不稳。”

  完颜宗翰心中也是一沉:“呵,果然老为宋朝那女官家着想,这样拖下去,是想让军中粮草不济,无功而返呐。”

  完颜宗翰大手一拍,重重砸在条案上:“你东路军打不打我宗翰管不着,但是我西路军,七日内必攻开封!二太子你要瞻前顾后的话,想想自己剩下的粮草还能撑多久!”

  说罢,不等完颜宗望再说话,便决然起身,朝着大帐外大步而去。

第237章 赤马红羊劫

  靖康元年十二月二十八。

  大雪如鹅毛,寒风如并刀。

  苍茫雪幕中,一薄衣单衫的中年道士,踩着厚厚的积雪,一步步登阶而上,朝着龙德宫的大殿走去。

  推开殿门,寒风灌入。

  正在蒲团上打坐调息的道君皇帝微微睁眼后,缓缓起身,朝着门前道士躬身:“虚靖先生来了。”

  虚靖先生,姓张名继先,字嘉闻,正一天师道三十代天师。

  张天师行了道礼,款步而入:“闻太上皇道谕,小道星夜兼程而来,幸得及时。”

  道君皇帝还礼后,两人在蒲团上坐而论道。

  道君皇帝感慨:“上次一别,已经一十又九年,天师在龙虎山可好?”

  张天师浅笑颔首,未作答话。

  道君皇帝又是一声长叹:“这些年,朕一直在想,崇宁二年,先生召崇宁真君关羽于解州盐池斩蛟,平一方灾祸,又于宫中除灭席妖,朕每每想起,就不胜感激呐,只是……朕政和二年再召先生,先生却因病不奉,并让朕修德弭灾,以避赤马红羊之劫……”

  道君皇帝轻轻摇头:“当时朕道心不满,未能参透,如今再看天下大势,先生一语成谶啊。”

  张天师依旧笑而不答。

  道君皇帝只能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丙午赤马,丁未红羊,再有一日便是赤马红羊相交,如今金人发兵十五万,已在青城,大宋天下岌岌可危,先生可有化解之策?”

  这次张天师没有再笑,而是眉头微皱,满目萧然:“太上皇这些年未曾修德,那便无法弭灾,赤马红羊已成定数,难解。”

  “可我儿福金,一年前先败完颜宗望于牟驼岗,又败完颜宗翰于太原城,前些日南薰门大捷,斩完颜娄室之子,这难道不是消灾弭祸之象?”

  张天师左右摇头:“这女官家得位之日,可是身披红色大氅?”

  道君皇帝一怔,想起那日赵福金身披红色大氅入殿登基,面色微变:“先生的意思?”

  “赤马未消,红羊已至啊。”

  道君皇帝身子一颤,声音都变的有些颤抖:“你是说……我儿福金便是红羊之相?可……可喜好红色之人天下甚多呐。”

  张天师叹道:“我若未记错,女官家的八字,应是政和二年三月二十四?”

  道君皇帝连连点头:“正是。”

  “那便是了!”

  道君皇帝还是不解,身子稍稍前倾,满脸焦急:“先生明言。”

  张天师这才又缓缓道:“若只看八字,无甚可说,但若结星象之说,太上皇还不明白?”

  星象之说,虽然在宋朝仍非主流之术,但是在民间也已经流传了几十年,市井中也早有方士以星象之术为人算命解难,像道君皇帝如此“多才多艺”之人,岂能不懂。

  只是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未往这个方向去想而已。

  如今张天师一语道破,道君皇帝面色凄然:“牧羊之星,红氅登基……朕……朕……朕为何当时未想啊,天下大难已成,为天下百姓,求先生赐教啊。”

  张天师面色更为凄然,苦笑道:“太上皇可知,小道当年不肯奉诏入京,而现在却奉谕而来,何故?”

  道君皇帝心中一喜:“可是先生要救这天下?”

  张天师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了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拆开信件,低头念道:“一面青铜镜,数重苍玉山,恍然夜舡发,移迹洞天间,宝殿香云合,无人万象闲,西山下红日,烟雨落潸潸……此诗,意境凄凉啊。”

  张天师依旧苦笑:“天下大难,怎能不凄凉?小道今年三十有六,大劫在即,已与这赤马红羊劫形成双劫,大宋劫难之日,便是小道羽化之时,便在这龙德宫中与太上皇再见一面,了却因果。”

  道君皇帝一听,更是混身颤抖。

  正一天师道三十代天师都无法化解这赤马红羊之劫,反而要以身应劫……

  那这天下还有何人能够幸免?

  那自己……

  “太上皇,你个人劫数未到,还有时间,不过……”张天师欲言又止。

  道君皇帝连连催促,一副欲哭之相:“请先生明言呐!”

  张天师思忖片刻,心想事已至此,也无所谓天机,便也坦言道:“太上皇还能过几年凄苦日子,算是为这天道调补阴阳之气,太上皇至福至乐这么些年,已是损了天道,之后的凄苦,也算是调补。”

  “可能善终?”道君皇帝起身,弯着腰恭敬地站在张天师的身旁。

  张天师摇摇头。

  “如何死法?”道君皇帝又问。

  “身骨为油,奉和平百愿灯,佑之后的天下黎民风调雨顺,佑之后的俗世王权国泰民安。油燃尽,才可入道,再入轮回。”

  道君皇帝登时须发皆张,满目惊恐:“先生是说……是说……这金人要把朕熬炼成油?”

  张天师闭门轻叹:“也算是为太上皇赎罪了。”

  “朕有何罪?朕有何罪!”道君皇帝已经几近崩溃,堂堂帝王,国破家亡就已经够惨了,还要被人炼成灯油,这是何等的凄惨,何等的可怖?道君皇帝完全无法接受,在龙德宫内歇斯底里地怒吼,忽哭忽笑,最终归于平静。

  “先生,朕悔不当初啊。”

  “先生,可当真无解吗?”

  “先生……”

  见张天师始终闭目不语,道君皇帝也只能重新盘腿坐回蒲团,一遍遍地宣着神霄派供奉的神灵“玉清圣境元始法王、紫微北极大帝、东极青华大帝……”

  ……

  ……

  明仁宫内,赵福金看了看之前在牟驼岗时穿过的那身戎装:“这个就不穿了,显得朕好像没别的衣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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