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嘉靖讲解完毕后,此刻的吕芳早已陷入了震惊之中,只见其呆愣地看着纸上,由嘉靖绘制出来的图纸,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旋即,只见吕芳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伏于地,脸上浮现出崇拜之色,沉声道。
“陛下圣明!”
嘉靖闻言,只是颇为淡然地瞥了吕芳一眼,出言吩咐道。
“嗯,吕芳,起来吧,说起来这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是,陛下!”
吕芳在从地上起身后,将目光收回,旋即小心翼翼地向嘉靖提议道。
“陛……陛下,需不需要奴婢将这幅图纸,送到兵器司那边去?”
对于吕芳的提议,嘉靖自然是自无不可,只见其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
“嗯,送过去吧,让兵器司那边先好好试验一下,待确认无太大问题后,朕就给他们拨银子,批量生产!”
“遵命,陛下!”
吕芳说完,在将那份图纸小心翼翼地收好后,没有在乾清宫内作丝毫停留,旋即转身离开。
吕芳刚走出乾清宫,便与导引太监擦身而过,双方停留了片刻,在互相颔首致意后,旋即各自离开。
导引太监在进入乾清宫以后,便跪伏于地,将目光看向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恭敬禀报道。
“启禀陛下,裕王殿下在外求见!”
嘉靖在听完导引太监的禀报后,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诧异之色,旋即,只见嘉靖回过神来,出言吩咐道。
“让他进来吧!”
“遵命,陛下!”
导引太监在得到嘉靖具体的吩咐后,旋即转身离开。
而另一边,朱载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乾清宫,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彷徨之感。
毕竟上次他来紫禁城,还是跟自己的四弟景王朱载圳一起来的,而最后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他们兄弟二人,不仅被嘉靖臭骂一顿,而且朱载圳还因为此事,不得不前往封地就藩,彻底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而在这之后,自己也被嘉靖所不喜。
正当朱载坖陷入回忆之时,导引太监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
“殿下,陛下让您进去一趟!”
朱载坖闻言,猛地回过神来,旋即向导引太监拱了拱手,表达了谢意。
“嗯,有劳公公了!”
导引太监见此情形,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异常惶恐,连忙躬身于地,应声道。
“殿下还是先进去吧,别让陛下等太久了!”
朱载坖见此情形,也不再过多寒暄,旋即迈步,踏上了乾清宫的阶梯。
一路上,朱载坖的心情,都十分地忐忑不安,但当他进入乾清宫,看见此刻正坐于龙椅之上,翻看着手上奏疏的嘉靖,心中那原本的不安,尽皆消失不见。
随后,只见其跪伏于地,看向坐于龙椅之上的嘉靖,沉声道。
“儿臣参见父皇!”
“嗯,起来吧!”
嘉靖闻言,旋即将手上那封奏疏放至一旁,在上下打量了朱载坖一番后,方才开口道。
“多谢父皇!”
在得到嘉靖的允许后,朱载坖方才从地上缓缓起身,此刻,他看着眼前中气十足的嘉靖,心中不由得生起一种十分复杂的情感。
一方面,他为嘉靖的身体状况而感到高兴,另外一方面,他的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
毕竟,嘉靖的身体越好,则意味着朱载坖距离皇位又远了一步!
正当朱载坖还在脑海中天人交战之际,嘉靖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今天突然过来见朕,是有什么事吗?”
朱载坖听闻嘉靖此话,回过神来,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
“父皇,孩儿听说您最近勤于政务,时常很晚的时间才休息,孩儿有些担心您的身体,这才冒昧前来打扰,希望父皇不要怪罪儿臣!”
“除此之外,孩儿还特意带了一些滋补身体的东西来给父皇,希望父皇您能够……”
朱载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嘉靖打断了:“你能够记挂着父皇,父皇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于你呢?”
嘉靖将朱载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旋即开口道。
“朕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你了,来,走近些,让父皇好好瞧瞧!”
朱载坖闻言,旋即惴惴不安地来到嘉靖的面前。
嘉靖在仔细打量了朱载坖一番后,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轻笑一声,出言询问道。
“对了,钧儿怎么样了?”
朱载坖闻言,听闻嘉靖此话,当即不假思索地回应道。
“回父皇的话,钧儿的身体很好,现在的钧儿,已经会咿咿呀呀地说话了!”
即将在听完朱载坖的介绍后,脸上也适时浮现出一抹笑意,旋即面向朱载坖,出言吩咐道。
“嗯,很好,朕改天抽出时间去看看他!”
朱载坖明显没有预料到这般情况,其在呆愣了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连声应道。
“是,父皇!”
此刻,朱载坖的心中满是庆幸:“看来早先徐阁老说得没错,父皇对于我的孩子可谓是异常宠爱,我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第552章 你这个孽障,给朕滚!
朱载坖在心里下定决心后,很快便做出了相应的准备,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儒家经典,以及衍圣公所在的方向引导。
“父皇,儿臣最近闲来无事的时候,又重新将《论语》拿出来读了读,儿臣重读一遍后,觉得大有收获,脑海中留存的那些疑惑,也得到了解答,不知道您……”
只不过,朱载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嘉靖冷冷打断了。
“哼,给朕好好记住,圣人的书,是用来给别人看的,拿来办事却是百无一用,你可以读,但是却绝对不能拿来用!”
“平日里,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多问问你的老师高拱,明白了吗?”
朱载坖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旋即俯下身体,恭敬应声道。
“是,父亲,儿臣明白了!”
“嗯。”
嘉靖见此情形,点了点头,旋即将目光从朱载坖的身上移开,并将目光重新转移到面前的奏疏上。
经过这几次试探,嘉靖对于朱载坖的来意,早已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他并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打算,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奏疏之上。
父子二人之间,重新陷入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
朱载坖见此情形,在犹豫良久之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紧咬嘴唇,试探性地询问道。
“父……父皇,儿臣最近打听到,您打算废除……”
嘉靖闻言,抬起头,将目光从朱载坖的身上扫视而过,旋即,用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向朱载坖询问道。
“是谁让你来的?”
朱载坖看着嘉靖那异常冷峻的面庞,心中顿时一阵慌乱,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此刻,在嘉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杀意。
朱载坖的大脑在宕机了片刻后,旋即回过神来,跪伏于地,慌忙向嘉靖解释道。
“父……父皇,没有任何人指使儿臣,是儿臣自愿来的!”
“因为儿臣实在是想不明白,父皇您为何要冒着朝局动荡的风险,废除当代衍圣公,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先例,儿臣担心父皇您铸下大错,方才……”
剩下的话,朱载坖并没有说完,当他迎面撞上嘉靖的眼神后,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此刻的朱载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嘉靖目前的眼神,他只感觉,此刻嘉靖看待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对待陌生人一样,全无半点情绪波动,有的只有无尽的冷漠。
就在这时,嘉靖那异常平淡的声音在朱载坖的耳旁响起:“老实说,你让朕很失望,在有些方面,你甚至远远不如你的四弟朱载圳!”
“最起码,朱载圳还知道他的屁股应该往哪坐,你是朕的儿子,你是皇子,你应该担忧的是我大明的江山社稷,以及黎明百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帮着外人,来反对朕的决策,你根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子,你这个孽障,给朕滚!”
嘉靖的这番话,犹如一道利刃,狠狠刺入了朱载坖的胸膛,此刻的他,看着嘉靖脸上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由得慌乱起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嘉靖居然会用不称职的皇子来评价自己。
此刻的他,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坠冰窖,混身颤抖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嘉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或许是余怒未消,旋即起身,在一旁的书案上翻找了许久。
随后,只听‘啪嗒’一声,一摞卷宗,就这么被嘉靖随意地丢到朱载坖的面前,紧随其后的,便是嘉靖那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
“你给朕好好看看,看看这孔家都做了什么畜生事!”
朱载坖失神了片刻,旋即,颤抖着捡起一本卷宗,开始仔细翻看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被卷宗上面所记录的内容给震惊到了,这些卷宗上记录的东西,无一例外,全都是曲阜孔家所犯下的罪行!
越往下看,朱载坖所受到的冲击就越严重,在这之前,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天下读书人心中宛若神明的衍圣公家族,私底下居然会是这般龌龊不堪、形同狗彘!
在这之后,朱载坖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痛苦之色,只见其默默地将手上的卷宗合上,低下头,不发一言。
嘉靖见此情形,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紧跟着开口道。
“现在你知道,朕为何要废除当代衍圣公了吧,朕要让他们将从老百姓手中夺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老实说,朕有时候恨不得将他们这一家人,全部拉去菜市口砍头,但朕却并不能这么做,因为朕还需要他们,来替朕装点门面,在找到下一个替代品之前,他们身上就还存有利用价值!”
嘉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将目光从朱载坖的身上收回,猛地一挥衣袖,眼中满是笃定之色。
“不过朕相信,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到来的!”
跪伏于地的朱载坖在听完嘉靖的这番话后,陷入了沉思,良久,只见其回过神来,异常诚恳地向嘉靖认错。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不应该……”
剩下的话,嘉靖并没有听清楚,随后,只见嘉靖将朱载坖从地上扶起,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不紧不慢地吩咐道。
“回去吧,今天这件事,朕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朱载坖听闻嘉靖此话,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他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怯懦许久,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哀莫大于心死,朱载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的嘉靖,便处于这种状态,他甚至都不想再惩罚自己了!
朱载坖见此情形,‘扑通’一声跪伏于地,哭泣着向嘉靖请求道。
“父皇,儿臣既然做错了事,就理应受到惩罚,无论您如何惩罚儿臣,哪怕是让儿臣即刻前往封地就藩,儿臣都不会有一句怨言!”
“父皇,儿臣求求你了!”
面对朱载坖的苦苦哀求,嘉靖丝毫不为所动,只见其瞥了朱载坖一眼,自顾自地坐回到龙椅之上,用手轻轻摩挲着上面雕刻着的龙头,缓缓道。
“回去吧,今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你也没有来见过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