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岂有一成不变之物?有道是,变则通,不变则壅,变则兴,不变则衰,变则生,不变则亡!你们都不用劝了,朕心意已决。”嘉靖没有去看跪伏于地的几人,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言语中充满了一种不容辩驳的意味。
“另外,我大明的爵位也不再世袭罔替,逐渐递减,有功者方可保留。”在说完这些后,嘉靖又突然补充了一句。
“是,陛下!”眼见皇帝彻底下了决心,几人也不敢再反对。
“好了,今日内阁会议所议之事暂时就这些了,徐阁老,你给朕念念。”
“是。”徐阶说罢,从一旁负责记录的胥吏手中接过纸张。
“首先将宗室分为大宗及旁支,对于大宗则削减掉其一半的开支,旁支则酌情发放一年的俸银及禄米,并允许其自由从事职业。
“此外重新启用张璁张阁老曾经的政策,每一代藩王只能封八个人,剩余的人不纳入名册之中,不得领取钱粮!此事由内阁首辅严嵩负责,我大明的爵位也不再世袭罔替,逐渐递减,有功者方可保留。”
“禀陛下,微臣念完了。”徐阶将上面记录的东西念完后,将其交还给胥吏。
“好,大概就这些了,你们内阁将其草拟完毕后,送到司礼监,待司礼监批红后,就直接颁布吧。嘉靖见记录的内容没有偏差后,点了点头,吩咐道。
“好了,朕也有些乏了,散会!”
“是。”
第56章 诏书
待内阁会议结束后,嘉靖将吕芳唤至一旁,紧接着递出一份名单,低声道:“让锦衣卫把名单上的人办了,必要时可以调动当地卫所的军队。”
吕芳听闻皇帝所言,战战兢兢地将名单接过,只是略微一瞥,便猛地发现,惠王、桂王、以及赵王的名字都在上面。
“是,奴婢这就去办。”吕芳强压住内心的震惊,向着嘉靖躬身道。
与此同时,内阁那边也将诏书草拟完毕。
“严阁老,你看这表述如何,其中可有错漏之处?”
“嗯,不错,就按照这个来吧,差人给司礼监送去!”
严嵩看了一眼已经草拟完毕的诏书,点了点头,表示内容无误。
……
河南,惠王府。
如果其他藩王的宅邸装修还讲究些许风雅的话,那惠王府的装修风格则是单纯的壕。
整个惠王府,由无数气势恢宏庄重瑰丽的宫殿组成,总占地共十多亩,周围种植着整齐地两排绿植,殿前摆放着两尊巨大的石狮子,张口衔珠,惠王府的台阶极高,攀登起来颇为不便,在惠王府两扇朱红色的大门上,满是鎏金的铜扣,而大门由紫檀木构成,若是仔细去闻的话,还能闻到一丝独特沁香。
“父亲,吕公公没有收咱们的东西,命人将其全部退回了!”朱常洪最大的儿子朱常亭忧心忡忡道。
“什么?这下事情可麻烦了。”惠王朱常洪听闻此消息,不由得心生厌烦,紧接着将房间内的舞女全部屏退。
“父亲,不会陛下当真下定决心要削减宗室开支了吧?孩儿听说此事最近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还有官员带着百姓去紫禁城请愿呢!”
“哼,什么请愿,这都是严嵩那老东西耍的把戏,说不定这是他在跟陛下唱双簧呢。”
“亭儿,你现在就去找李大人让他同意我离开封地,我要亲自去一趟京城面见陛下,另外去通知其他其他的藩王,让他们与我一同……”
朱常洪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外面的一阵嘈杂之声打断了。
“你们是谁,这可是惠王府,伱们好大的胆子,啊!”从屋外传来管家的惨叫声。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亭儿,你就待在这里,为父出去看看。”朱常洪听闻屋外传来的动静,内心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紧接着打开了大门。
“是谁在外面喧哗!不想活了吗?这里可是惠王府。”朱常洪刚打开房门,只见整个惠王府已经被冲进来的军队包围了,那些家眷下人被惊得四散奔逃,意图反抗的人也尽数倒在血泊之中。
“你们是谁,光天化日之下敢擅闯惠王府!竟然还打杀我惠王府的人,孤定要将此事禀报圣上,治你们的罪。”朱常洪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腿肚子不禁有些发软,强撑着身子威胁道。
“你就是惠王朱常洪?”眼见朱常洪站出来说话,一位身穿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的人走了进来,用一种极其冷漠的眼神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后,出声道。
“没错,孤就是惠王朱常洪,你们是锦衣卫的人!为什么?”惊慌之余,朱常洪看清楚了来人的服饰,面露绝望之色。
“据查,惠王朱常洪意图谋反,来人,将其拿下!”
“是!”
“陛下冤枉啊,我要见陛下!我要见……”
很快,收到命令的下属将朱常洪控制起来,并用布条将他的嘴塞住,紧接着冲进惠王府的军队越来越多,将整个惠王府翻了个底朝天,先前藏在房间里的朱常亭也被找出,整个惠王府的财产也被尽数记录于册,运往京城。
而在这个过程中,只要军队稍遇反抗,便直接就地格杀,无论是惠王府的奴仆还是剩余的妻妾家眷均不能幸免,一时间整个惠王府人头滚滚,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此番景象,在桂王、赵王以及其余上了名单的宗室家中,一一上演。
……
京城,紫禁城。
嘉靖在将事情都吩咐下去后,便径直回到了养心殿,端坐于蒲团之上,开始沉心修炼。
今天的太阳很大,太阳光照射在人身上也不像先前一样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嘉靖静心屏气,集中精神,开始运转一气决。
随着功法的运转,数缕不知从何而来的紫气芸绕在嘉靖身边,嘉靖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匀称起来,紫气入体,与嘉靖体内的法力交融汇合,一齐冲刷经脉,在将体内经脉皆洗刷一遍后,汇入丹田内的气旋之中。
嘉靖将神识扫过丹田内的气旋,发现原本纯白色的法力,沾染上了丝丝紫色,自己全身上下,凡是经过紫气冲刷后的经脉都变比以前要更加强韧,体内的法力也更加凝练,没有先前那种虚浮之感。
很快,围绕在嘉靖身旁的紫气均被其吸收完毕,嘉靖尝试着掐了一个雷决,顷刻间,天雷滚滚,数道雷霆从半空劈下,将养心殿外矗立的一块石碑劈得粉碎。
看着那被劈得粉碎的石碑,嘉靖不免有些惊讶:“自己明明只用了最少限度的法力,怎么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听闻动静,吕芳慌忙冲进养心殿,脸上满是担忧。
“无妨。”嘉靖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对了,先前吩咐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嘉靖不愿意吕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紧接着岔开话题。
“禀陛下,奴婢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派遣锦衣卫了,还动用了当地卫所的军队,想必万无一失,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你做的很好,恰好今天天气不错,陪朕四处走走吧。”
“是。”吕芳听完,亦步亦趋地跟在嘉靖身后,也不再纠结先前的动静。
……
京城,裕王府。
裕王朱载坖听闻手下的禀报后,不由得惊掉了下巴:“你说什么?惠王、桂王、赵王意图谋反,现已被锦衣卫抄家,并正往京城这边押送!”
“禀裕王殿下,确实如此。”负责报信的下属见裕王如此惊讶,内心更加忐忑不安。
“另外,内阁讨论的有关削减宗室开支的具体事宜已经出来了,这是徐阁老托我给您送过来的。”
朱载坖从下属手中接过纸张,只见上面记录着先前内阁会议最终商讨出的决议。
朱载坖将其看完,沉默不语。
与此同时,内阁草拟好的诏书在经由司礼监盖印后,也对外公布,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宗室德行有亏,骄纵无礼,屡犯律法,现削减朝廷所发之俸银、禄米,至原来一半,即日起宗室不再受限,可自行选择职业,将酌情发放一年份的俸银及禄米,现每代藩王只封八人,其余人等不得领取钱粮,我朝爵位不再世袭罔替,逐渐递减,非有功者不能保留,钦此!”
第57章 发布
诏书颁布之后,以极其复杂的礼仪,将其送至紫禁城城楼上宣读,以示布告天下之意,待宣诏礼成,再由礼部接诏,立即誊写或印刷多份,经由驿站分送至各地,再由地方官员接诏、宣诏。
只有在经过这样一番颇为繁复的流程后,诏书才能够算是正式发布出去了,至于是否执行,执行的怎么样,则主要依靠地方官员的能动性以及看后续的监察工作是否到位。
而此时的嘉靖却是没有这个烦恼,作为一名真正的实权皇帝,整个大明无人敢挑衅他的权威,最多也只能在背后偷偷搞点小动作,而其背后的小动作一旦被发现,就必定会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因此嘉靖的政令还算畅通,没有到后世子孙那种政令不出京的地步。
“陛下,这里是锦衣卫递上来的账目,还请陛下验看。”养心殿内,吕芳快步走了进来,脚步轻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与皇帝结束散步后,吕芳就马不停蹄地往锦衣卫那边赶,在多次催促后,终于从对方那里拿到了账册。
“嗯,呈上来吧!”嘉靖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转而从吕芳手中接过账目。
待到其将账册翻开,上面记载的数字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一千五百六十二万两!”
“禀陛下,这还仅仅只是现银,还有很多古董字画及宅邸田亩仍在计算之中。”吕芳微微躬身,紧接着补充道。
“另外,现银最多的是赵王府和桂王府,而惠王府内所存田契数量最多,各种古董字画数量也是最多的。”
“有多少田亩?”嘉靖将账簿放到一旁,询问道。
“按照府中存放的田契来看,大概有十六万亩。”吕芳回忆片刻后,给出了答案。
“好好好,干得好!朕要好好赏你,剩下的那些东西你自己留一些吧。”嘉靖摆了摆手,淡淡道。
“陛下,奴婢不敢,能为陛下做事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奴婢怎敢再奢求其他?”吕芳听闻嘉靖此言,诚惶诚恐地跪伏于地,不住推辞道。
“朕让你拿伱就拿,哪那么多废话,这是朕赏给你的!”嘉靖眼见吕芳如此作态,面露不悦之色。
“奴婢多谢陛下恩典,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见皇帝有些不高兴了,吕芳也不再推辞,面露激动之色,犹如捣蒜一般,不住地在地上磕头。
“行了,起来吧,去把严嵩和徐阶给朕叫过来!”
“是。”
……
在得到嘉靖的命令后,吕芳马不停蹄地赶往内阁。
未等通报,吕芳便径直进入了内阁,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严阁老,徐阁老,陛下有请!”
“我等见过吕公公。”见吕芳进来,众人纷纷停止批改奏折,向吕芳行礼道。
紧接着严嵩率先开口询问道:“敢问陛下请我们二人前去所议何事?我等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吕芳环顾四周,见四下无其他闲杂人等,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们也无妨,陛下请你们前去,应该是思考银子该怎么?”
“什么!”徐阶听闻此话,惊呼出声。
作为户部尚书,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什么叫做钱如流水了,朝廷日常运转时各方面的费、官员的俸禄、官兵的饷银、抚恤银、赈灾款,以及其他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费,有时几百万两白的银子还没在国库捂热乎呢,就拨出去了。
往常都是皇帝指着户部的鼻子骂,那么多的银子怎么一下子就出去了?如今却是皇帝主动与自己商讨该如何费银子,这让徐阶有了一种不真实感。
“徐阁老还愣着干什么啊?走了!”
“哦哦哦。”
吕芳的声音把徐阶拉回了现实,只见其茫然地点了点头,跟上了脚步。
……
“禀陛下,两位阁老到了!”吕芳在将两位阁老送至养心殿后,便躬身离去。
“臣严嵩(徐阶)参见陛下!”
“都起来吧,赐座。”嘉靖的目光扫过二人,语气慵懒。
“请问陛下找微臣前来,是为商讨何事?”
“你们自己看吧。”嘉靖说罢,便将锦衣卫递上来的账簿递交给二人。
“一千五百六十二万两!”待看清楚账簿上的数字后,两位阁老惊呼出声,紧接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嘉靖。
“陛下,这难道是……”严嵩思虑片刻后,率先反应过来,神色惊骇。
“没错,正如严阁老所想的那样,这些银子是从那些藩王家中抄没出来的。”嘉靖将严嵩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淡然道。
“据查,赵王、惠王、及桂王意图谋反!后因行事不密而被锦衣卫发觉,现已将罪魁祸首逮捕归案,并将其家产充入国库。”
“陛下圣明!还好锦衣卫发现得早,不然的话,就让那些乱臣贼子得逞了,从而乱了我大明的天下!”
严嵩在听闻嘉靖此番话后,率先反应过来,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流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
“严阁老如此公忠体国,真不愧是我大明的肱骨之臣!而对于这些乱臣贼子的审判就交由刑部吧,朕相信,刑部肯定会给他们一个公正的判决的。”嘉靖将严嵩从地上扶起,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