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泌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片刻,旋即看向众人,反问道。
“这样一来,不就没人关注,仓库中的粮食到底够不够了吗?”
待郑泌昌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何茂才便紧跟着表达了自己的赞同,只见其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嗯,这个办法不错!”
马宁远在这之后,转而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可是应该去哪里找这个替罪羊呢?”
郑泌昌听闻此话,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转而开口道:“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具体的人选了!”
一旁的高翰文见此情形,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开口说话。
而坐于上首的郑泌昌似乎是察觉到了高翰文的行为,旋即出言安慰道:“放心吧,本官推出去的那个替罪羊,绝对不是无辜的!”
郑泌昌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咬牙切齿道:“在这之前,本官就多次叮嘱他们,让他们不要对救济粮动手脚,可他们就是不听,既然如此,那么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眼见事情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只见郑泌昌将目光转向众人,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之色,旋即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你们也可以顺带着放出风去,就说官府那边,已经抓住了贪墨桑农救济粮的人!”
“要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尽管通知我便是。”
郑泌昌的话音落下,一旁的何茂才站起身来,转而开口道:“那老郑,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郑泌昌闻言,略微颔首,有气无力地应声道。
“嗯。”
第422章 信
何茂才等人从总督府离开后,便经由各种各样的渠道,将官府内有人偷偷贪墨本该属于桑农的救济粮这一消息,散布了出去。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出乎郑泌昌的预料,那些桑农们对此无不群情激愤,纷纷聚集于总督府门口,要求官府严惩此人。
此刻,郑泌昌正背着双手,在房间内不停地踱步,嘴里不停呢喃道:“怎么回事,怎么那些桑农还没来?”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在得到郑泌昌的应允后,只见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向郑泌昌汇报着外面的情况。
“禀大人,外面突然聚集了好多桑农,他们不知从何处得知,官府内有人贪墨本该属于他们的救济粮。”
“此刻,他们正在外面大声喧哗,意图让官府严查此事,吸引了许多百姓驻足围观,影响极坏!”
“您看,需不需要给他们一点教训,大人,如此歪风,必不可长啊!”
那名侍卫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郑泌昌用一种极为冰冷的眼神,剜了一眼。
那名侍卫在察觉到郑泌昌的眼神后,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言语。
只见郑泌昌收回目光,向这名侍卫吩咐道:“带本官过去,本官一定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大人,请随我来。”
那名侍卫见此情形,一副如蒙大赦的模样,连忙在前面引路。
……
在侍卫的带领下,郑泌昌来到了总督府外。
此刻,那些桑农如同先前一样,被总督府的侍卫拦在了远处。
见郑泌昌从总督府内出来,那些桑农不顾侍卫的阻拦,纷纷向着郑泌昌所在的方向靠近,并高声叫嚷,想要吸引郑泌昌的注意力。
“大人,请为我等做主啊!”
“我们桑农就靠那点救济粮过活,眼下,官府内居然还有人肆意贪墨!”
听闻此话,郑泌昌的脸上适时浮现出惊讶之色。
旋即,只见其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侍卫将桑农放过来。
眼见没有了阻拦,那些桑农连忙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向郑泌昌诉说着冤屈。
郑泌昌见此情形,只得沉声道:“一个一个来,你们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只见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少年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开口道。
“大人,是这样的,现在城内都在流传,说是官府内,有人贪墨了本该属于我们的救济粮!”
“上次官府发放救济粮的时候,我们所领取到的救济粮,与先前承诺的相差甚多!”
郑泌昌在听完这名少年的叙述后,顿时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在环视一圈后,将目光收回,旋即,对现场的所有桑农做出了承诺。
“居然有人敢贪墨救济粮,这分明是在挑衅官府的权威,诋毁官府的形象!”
“大家放心吧,既然本官知道了这件事,就一定会一查到底!”
“届时,本官将还诸位一个公道,将这种害群之马,从官府之中清除出去!”
郑泌昌的这番话,很快便引起了在场诸多桑农的共鸣。
“说的好,真是个好官啊!”
“青天大老爷,请受我等一拜!”
在这之后,总督府的侍卫,便按照郑泌昌所提供的名单,将那些贪墨了桑农救济粮的官员,都尽数控制了起来,并从他们的家中,各自搜出了一笔不菲的财产。
而马宁远则第一时间,通过张贴布告以及沿街宣传等等方式,将这件事情公布了出去。
百姓们对此无不拍手称快,身为当事人的那些桑农也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么久以来,所积攒的怨气,都发泄到了这些官员身上。
但是,当有一部分人提出,要让官府将这些官员贪墨的救济粮,重新发放给百姓时,却被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但这一部分声音,毕竟只是少数,因此,在官府的刻意掩盖下,很快便销声匿迹,再也不见任何踪影。
……
正当郑泌昌为暂时度过了眼前的危机感到窃喜,并认为接下来将会度过一段安生日子时,一封由严嵩亲自写给胡宗宪的信,打破了平静。
那位被派来送信的人,在将信件交给总督府的侍卫,让其代为转交给胡宗宪后,便自行离开了。
此刻,郑泌昌看着信封上,那由严嵩亲笔写下的“汝贞亲启”四个大字,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这是严阁老亲自写给总督大人的信,可是目前总督大人并不在府中,这下可怎么办啊!”
“保险起见,还是等总督大人回来以后,再将这封信交给他吧!”
郑泌昌如此想着,便准备将这封信收好,不过途中,郑泌昌的手,又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旋即无声自语道。
“不,不行,要是这封信中,有什么重要的指示的话,等总督大人回来,恐怕一切都来不及了,郑泌昌,难道你想要引颈受戮吗?”
就这样,郑泌昌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不断地将信封从桌上拿起,又放下。
良久,只见郑泌昌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只见其紧咬牙关,将目光看向桌上的那封信,旋即沉声道。
“不管了,就算到时候,阁老他们要因为这件事惩罚我,那我也认了!”
话音落下,只见郑泌昌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在反复给自己打气后,方才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信中的内容如下。
“爱徒近来身体可好?今日老师写的这封信,除了日常的问候以外,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希望你能够亲自出面,向江西巡抚曹顺和……”
郑泌昌在将信中的内容浏览完毕以后,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旋即陷入了沉思。
“先前总督大人,亲自率军赶赴江西平叛,而在这个过程中,毫无疑问,江西巡抚曹顺和,欠了总督大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想必严阁老他们,正是出于此番考量,方才让总督大人亲自出面,给江西巡抚曹顺和写一封信,让其从江西那边,调来粮食。”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同时也具有极高的可行性,只是总督大人目前并不在府上,到时候给江西巡抚曹顺和的信,又该由谁来写呢,总不可能让我来代劳吧!”
突然,在郑泌昌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个想法:“要不,干脆这封信就由我来代笔算了,到时候等总督大人回来,我再将一切的缘由都告知于他?”
不过很快,这个大胆至极的想法,便被郑泌昌给亲自否决了:“不,绝对不行,郑泌昌,你不要命了吗,这可是妥妥的死罪!”
就这样,一连几天,郑泌昌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而先前发放给那些桑农的救济粮,也已经快要消耗殆尽,那些桑农又如同先前一样,聚集在总督府门口,诉起了苦。
无奈之下,郑泌昌只得命人再次向那些桑农发放救济粮,事情方才暂时平息下去。
郑泌昌心知,再这么继续下去不是办法,仓库里春存放的救济粮原本就不多,眼下,已经发放了两次,剩余的那些粮食已经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思来想去,郑泌昌最终决定冒险一试,他打算以胡宗宪的名义,向江西巡抚曹顺和写一封信,让其从江西调动粮食过来。
正当郑泌昌屏退左右,铺开纸笔,打算写信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侍卫禀报,说是胡宗宪回来了。
郑泌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来不及收拾书案上的纸笔,急匆匆地跑去迎接。
此刻,总督府门口,胡宗宪刚从马上下来,便看见了迎面而来,神色匆忙的郑泌昌。
“总督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胡宗宪见此情形,不由得挑了挑眉,旋即询问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胡宗宪见郑泌昌脸上的犹疑之色,旋即摆了摆手,屏退左右,追问道。
“现在可以说了吧!”
郑泌昌点了点头,旋即将近些日子浙江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丝毫保留,且事无巨细地告知了胡宗宪。
胡宗宪在听完郑泌昌的叙述后,也是感到颇为惊诧,他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离开浙江的这一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旋即,只见胡宗宪回过神来,向郑泌昌吩咐道。
“带我过去,我要亲眼看看老师写给我的信!”
“是,总督大人!”
在郑泌昌的带领下,胡宗宪来到了书房,并从郑泌昌的手中将信接过。
胡宗宪只是大致瞥了一眼,信封上的文字后,便开口道。
“嗯,不错,这正是老师的字迹!”
在这之后,只见胡宗宪将信封拆开,浏览起了上面的内容。
而越往下看,胡宗宪的眉头就皱得越紧,他没有想到的是,严嵩居然会让他写信给曹顺和,请求他从江西调动粮食过来。
“在没有朝廷的命令下,私自调粮,这可是不小的罪过啊!
“要是朝廷追查下来,他曹顺和就算是江西巡抚,也免不了遭到弹劾!”
胡宗宪说完,将手中的信封放至一旁,将视线转向郑泌昌,旋即吩咐道。
“你先出去吧,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是,总督大人。”
胡宗宪的话音落下,一旁的郑泌昌便紧跟着应和道,旋即没有丝毫停留,转身离开了书房,还顺带着将书房的门给一并带上了。
待郑泌昌离开以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了胡宗宪一人。
此刻,胡宗宪看着那封被自己放在一旁的书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
胡宗宪心里十分清楚,倘若真的由自己出面,给江西巡抚曹顺和写一封信的话,以曹顺和的秉性,是绝对会从江西调粮给浙江的!
可是这样一来,就难免会得罪清流那边,而曹顺和在朝中又没有多少人脉,因此,必定会遭到疯狂弹劾,说不定,他的这个江西巡抚,在这件事情以后,就当到头了!
一方面是改稻为桑的成败,另外一方面则是好友的仕途,胡宗宪如同先前的郑泌昌一样,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
良久,只见胡宗宪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咬了咬牙,无声自语道。
“也罢,就让我亲自出面,给曹顺和写一封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