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郑诛和遗憾了,这群兵油子里没有另外的英雄豪杰。
那就只能选何麒正,才镇得住场子,否则老兵耍起性子来,他自己还真控制不住。这也是明朝文人掌军最无奈的地方。
理论上来说,郑诛和也是武人,毕竟是军户出身。可惜他已经考取功名,在武夫眼里已经不算完全的自己人了。
经过两个月的折腾,从三月到五月末,郑诛和的军队终于小有雏形。
大虎铳造了六十一把,喷霰弹的散子枪十多
把,盔甲紧急造了一百多领,是穿线的扎甲,还从日本人那里收购了一批日式盔甲,算是武装起了一支队伍。
其余将士,主要还是用倭刀、长矛为主。
日本人上战场,其实不怎么用倭刀,他们更喜欢用超长枪,越长越好。太刀上一门和井伊爱虎,都拿出了6.3米长的三间枪。郑诛和决定让日本人的枪阵顶在前面,明国人的刀盾手在侧翼,火枪兵看地形在前或在后。
简单的合练几次后,军队逐渐熟悉了。
昏夜中,他正在看家书。
这两个月他就回去了几次,主要是处理两艘船的货物,获益不多,也就几千两,都拿出来补贴将士了。
军队能有这么高的士气,全是因为郑诛和一个月发二两铜钱,真金白银的给。每天都有米,三天一顿肉,就是头猪也该知道感恩,何况因为犯罪饥一顿饱一顿的这群军汉。
湖女劝他不要多坐船,尽量找个安全的地方、春姬说她想问问能不能联络一下本家崛田家、三井圣子在问什么时候教她算学的事,横姬夫人在家书里添了一句,说她去浅草寺为郑诛和求平安了。
思来想去,郑诛和给家里人回了一封信,骗她们自己很安全。
“我不会上战场,我就在对马岛呆着。你们在家好好过日子,没事别去寺庙求香拜佛,费钱。”
顺带,他又给鹰司御台所写了一封信。
“鹰司夫人,我的心意你也清楚,我若为国而死,不要挂念。”
写到最后,该写遗书了。
这是一种传统,将士出征,往往一去不返。不写遗书,家里事处理不好。
这时,一位访客突然来了。
阿丽娜格蕾,穿着一身中式的长裙站在门口,翠绿的眼眸带着些许疑惑,修过的细眉与漂亮的脸颊,还有那如中国人一样的垂肩侧下的红发,都让她显现出一种中西结合的异域之美。
“听说你们要去打仗了。为何要打仗?他们说你们要进攻你们的长子。”和平主义者阿丽娜问了起来。
朝鲜,华夏长子。
郑诛和将预备要写的遗书折了起来。突然有感而发。
尽管皇帝对郑诛和的要求是骚扰海岸,将满清军队的注意力放在朝鲜事务上。但对于郑诛和自己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报效国家。
不然他带着五万两金判,直接在日本落户或者跑到海外,不也能过得挺好。
在战争已经远离的现代,报效国家这件事显得无比遥远。
而现在,他马上就要为国上战场了。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掺杂了民族情绪、爱国情绪,以及个人难以开解的复杂情怀,而聚合成的心情。可能比较蠢,但真实的在心中孕育。
“不是攻打长子,而是解开锁链。用你们的教义来解释,就是被恶魔控制的孩子。他被恶魔抽骨吸髓、吸血吃肉,已经形容枯槁。因此只能下狠药,治重病。”郑诛和说着,又摊开了遗书。
他先是草草说了自己如果死了,财产要怎么分配,便开始写真正的官方遗书。
作为有品秩的官员,他的遗书将成为官方如何评判他、褒奖他的重要证据,甚至包括如何追赠等等。
这封遗书会马上送往朝廷。
郑诛和思考了很久,最后只能写下半句诗: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作者的话:写着写着,也是有感而发。终于要上战场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炮轰对马岛
次日,招讨使衙门清晨响起了钟声。
郑利默、马千户、阿丽娜格蕾,三艘船的船长都换上了大明的武官服饰,站在庭院里。
“...授予,郑利默、马千兆民、格蕾阿丽娜,为苦兀招讨使衙门的三位战船把总。”
然后,三个人依次来到郑诛和面前,领取官服、腰牌与佩刀。
郑利默激动不已的将腰牌放在手里反复的抚摸,他终于从小小的挖矿奴,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这与是不是荷兰人不同。他接受的教育是中式教育。
马千户则不以为然,他可是有官的行人,所以只是笑着将腰牌挂在身上。
而阿丽娜格蕾,这个红发碧眼,走到哪里都很瞩目的门诺派信徒则是好奇的戳了戳官服,询问这是什么。
郑诛和很严肃的说:“这是我授予你的官职、你的全新身份。穿上它,你就不再是主教或者信徒,你是大明的水师船长,作战听号令,行军受指挥。我们此行是要以几百人的军队,进攻一个恐怖的敌国。它曾经屠戮我们、奴役我们,但它也是我们之一。你愿意吗?”
郑诛和不想去讲满清为什么算我们之,这涉及到很复杂的儒家与华夏的论证和问题。
但阿丽娜格蕾大概听懂了。这是一个与心中的魔鬼对抗的故事,很符合教义。
“好。”
于是她接过官服,成为
大明第...不知道多少个女将。
有明一朝,尤其是明末,巾帼英雄豪才辈出。
“出发!”
郑诛和戴上凤翅盔,诸将士则戴上笠形盔,日本武士纷纷拿出各种家传头盔,跟着郑诛和一起向战船走去。
八百多人,背负着各种物资,登上三艘大船,缓缓地航行出避风港,向西扬帆而去。
大黄底、红日月旗,开始飘扬。
其实明军的动向,日本人一直都很关注。
狗将军与大久保忠朝也没想到,驻扎在伊豆的招讨使衙门这么快就搞到了一批军队,而且这批军队的目标竟然还是旁边被满清控制的朝鲜。
因此当郑诛和正式昭告出兵时,整个江户城一片静默,只有寺庙里的和尚们不停的念经,为出征的明军将士祈福。
明国在日本的影响潜移默化。
狗将军今天停止了一切宴饮娱乐,躲在家里面不停的翻阅着史记与汉书,读到喜欢的章节时,不禁重复阅读,反复朗诵,点头不已。在他看来,郑诛和有点像是陈汤之类的人,但郑诛和的行为又让他感觉像是朱买臣与桑弘羊的结合体。
而他的夫人,鹰司御台所则拿着收到的信,不停的纠结。
“真是狠心的人哪。”夫人不停的念叨。
夫人犹豫不决,干脆包了一份礼物,送到郑诛和的家里。
而在郑诛和的家中,内藤湖女做主,关闭家门,不与任何人交流。
“都不要说话,夫君一定会胜。”湖女拍着胸脯,带着女人们在佛龛前默默的念经祈福。
希望他能带着和平归来。
内藤湖女悄悄的折起郑诛和的遗书,将它藏入怀中,放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舰队离开伊豆大岛,沿着日本海岸线向西行驶。
陆续经过静冈、滨松、名古屋、志磨,再绕过和歌山城,就抵达了大阪。
这是日本最繁华的大城市与金融贸易中心,郑诛和带着人在大阪港口附近转悠了一圈,没感觉哪里好,只是破烂木房子到处都是,就在濑户内海继续向西前进。
内海中多岛屿,很多是可以采石的幕府天领。顺带也路过了未来有一个小男孩从天而降的广岛,然后穿越本州岛和九州岛的下关海峡,进入东海。
说起来很快,但其实也走了好几天,水手们日夜轮班,拿着双倍工资十分努力。只要不触及他们的信仰,很多都好谈。
接下来,郑诛和就拉着军队前往了一个神奇的地方。
对马岛。
府中藩。
宗家。
对马岛府中藩的宗家是一个神奇的家族。他们维系着朝鲜与日本的外交和贸易往来。
在韩国釜山港的倭馆,就是专门给宗家修建的。
德川幕府也知道宗家和朝鲜的特殊关系,但碍于外交需求,就一直默认宗家可以和朝鲜贸易,规避开闭关锁国的体制。
朝鲜讨厌日本人,但为了海域安宁,也只能捏着鼻子和宗家谈生意。
丰臣秀吉入侵朝鲜后,就是宗家在里面两边忽悠,互相篡改对方的国书,竟然忽悠的两国签订了和平条约,庆长和约。他们还整整篡改过三次。如果不是第四次有家老叛变,可能还可以继续篡改下去。
在这片小小的对马海峡,宗家这个脆弱的小小岛国领主,成为两个大型国家的外交桥梁。
郑诛和望着如同一条毛毛虫一样躺在大海中,占据对马海峡最有利位置的对马岛,回头对人说:“派人上岸去索取补给,千万不能说出我们的目的地。但是...老马,你去外围警戒,小心宗家往外偷偷的传递消息。这个家族可不老实。”
很快,府中藩就送来各种补给,藩主宗义真亲自赶过来送礼物。
但是,也有一艘小船偷偷的准备沿海岸溜走。
没几片刻,偷偷跑路的小船就被热兰遮号阻拦,船上的登莱将士们娴熟的放下小船,冲过去将躲在船里的两个朝鲜文人抓捕起来。
顷刻之后。
马千户提着两个人头回来:“是鞑子下面的朝鲜假鞑子,还穿着马褂呢。就是人老了点,看不出来是秃了,还是剔过辫子。”
那就是朝鲜的两班贵族阶层,也就是文班的读书人,和武班的勋贵。朝鲜作为华夏长子,其实没有学到什么好玩意,和日本一样,把社会阶层固化倒是学了个十乘十。套用一句话,两班贵族才是人,剩下的都是贱民牲口。
也可能是编列入朝鲜八旗里的真反骨仔,这就是真的自断后路之人了。
“这!”
宗义真满头大汗的跪下来恳求:“明国上人恳求您体谅小藩在三国之间的苦衷。我在这里若是不能发出预警,朝鲜王国可就会归罪于我...”
郑诛和转头,拿起了木棍,一棍子把宗义真打趴在地上。
“朝鲜人就会断了你的贸易倭馆是吧?为了区区一些死物,就要将我
大明的行军路线透露给朝鲜人,宗义真,我看你是想当乱臣贼子。”
宗义真惊呆了,一直以来都在两国甚至三国之间做外交支点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明国人会因为这么点小事也要雷霆大作。往日他为朝鲜篡改德川家康国书,为日本篡改朝鲜使节的身份,如果不是他们家,朝鲜与日本现在还在战争状态呢。
他只能趴在地上干咳:“不是啊!不是啊!府中藩对天朝上国毫无违背之意。我不是..我不是...”
“轰了他!”
郑诛和回头看了看风雨飘摇中的金田城,直接挥手,让这背叛的一幕,成为袭扰釜山的预演。
作者的话:宗义真这个家伙,主要就是幕府对朝鲜的外交渠道,所以幕府对他许多行为都很包容。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狗皇帝瞒着我
宗义真着急的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的磕头,磕的血流满面:“明国上人,不要啊!不要啊!我的家人在城里,府中藩不曾做过违背天朝上国的事啊...”
郁金香号缓缓的横了过来,蓄势待发的三千斤舰炮被水手们打开,塞入二斤火药,填入六斤重的炮子。
炮术娴熟,甚至参加过第三次英荷海战,亲身体验过英国人战列舰滋味的荷兰水手,很轻松的竖起手指,比出这个静态目标的距离,然后点燃火绳,捂着耳朵趴在炮室。
随着宗义真不断破裂流淌的血液与有节奏的磕头声,火炮猛然发出巨大的轰鸣,整座船只都随着三千斤大炮的滑轨后座而微微摇晃,在大海上泛起波涛,令众将士震撼不已。
轰隆!
金石城的天守阁应声而倒,崩塌碎裂的天守阁中,隐隐传来日本人的惨叫。烟尘四起,性命与灵魂在废墟之上往生。不远处的寺庙突然钟声大作,和尚们恐惧的开始念经。
太刀上一门拔出了刀刃,众多日本武士表情变色,感觉自己受到极大的羞辱,而将愤怒的视线投射向宗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