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刚毕业学生哪经得住这一茬,他急忙翻着书信:“怎么能说杀就杀,这里还有朝鲜承政院、司宪府、司谏院...”
郑诛和一张都没看,说:“都杀。”
小秘书傻了。
秦昭义则娴熟的拿过一堆公文,全都批上死字,交给了亲
兵。
亲兵会将这堆劝郑诛和宽和对民的官员的死亡名单,交给内禁卫大将张希载,然后张希载再将他们统统斩首,让这些棒槌们明白,这里没有他们说话的地方。
很显然这个公务员考试的状元并不合格,或者说让他刚过考试,就提拔来当秘书本身就是科举的遗毒。
他沉默着交出了腰牌和书袋,被送回船上,等待流派到新的职位。
郑诛和感觉到成吨的压力。
他摸了摸口袋,甚至有点想掏出一根烟解压,但旋即想起来,还没培养起吸烟的爱好。
秦昭义倒是熟练的拿出烟和火折,但被郑诛和婉拒,他指着旁边的洛河:“昭义你看,战事只要出现一点点的反复,这些朝鲜官员就迫不及待的蹦出来,想靠什么进谏来逆转战局。嘴里说的是三纲五常,心里无非是想,等着我出丑就好重新拾起他们的权柄。”
“我让复炯去大邱吧。”秦昭义心疼的提议。
“大才不必小用。对付这群棒子,你就得让棒子打棒子,自己人啃自己人最凶狠。”郑诛和在河边踱步,他思考的更多是突袭的策略失败以后,接下来怎么打。
秦昭义默默的跟在后面。
在各种局势都充分明朗的情况下,郑诛和思考来思考去,也没有将自己的战列舰塞进汉江,在河边充任炮台的离谱操作。先不说射不到汉城,光是陆基炮台,就够大船吃一壶了。
汉城周围又普遍是满清送来的新移民,投降的可能性不能说低,那基本就是没有。
必须转变思路,在狭窄的小平原上,和满清打持久消耗战。
论到持久战,郑诛和就不陌生了。
铁丝网、堑壕网络、碉堡、炮台、巡逻队、风暴突击队,经济上的战地工厂、医院、集中农庄,样样都在脑海里浮现。
以前郑诛和一直都以为,要打出三八线拉锯的效果,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不太可能。
但是现在来看,反而是他想的太美。
朝鲜这个地形,注定了只能在无穷无尽的山坳里打拉锯战。
也难怪历朝历代都不太想征服朝鲜了,人厌狗嫌穷的厉害,还偏偏地形难走,千回百转。
郑诛和一边走,一边和秦昭义分享自己的想法:“今年恐怕不能速战速决,我怀疑这场大战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拉扯。我不一定一直都在这里,我现在教你怎么去拉锯。首先就是堑壕与铁丝网,隔绝道路交通,还要建设碉堡,控制农耕的人口...”
在郑诛和的描绘下,要将朝鲜洛河一线作为碉堡要塞群来建设,铺设开一道六十里的临河戍卫防线。
接着就是不断向南进攻,同样是砖石堡垒、堑壕、铁丝网。
反正室兰冶铁的铁丝已经便宜到每百斤不到一两,就是拉出百万斤的铁丝扔进战场,对郑诛和来说都不是什么心疼的事。一个士兵的抚恤金,能买八千斤铁丝。那不如多上铁丝,少死人。
用这种最稳妥的办法,缓步推进到汉城附近,以堑壕铁丝网分割开各个山上的炮台与营垒,将他们活活堵住,饿死在城寨中。
大概耗时几个月的时间。不比硬攻消耗的时间少,甚至还能节省。
不是不打血战,而是在泥潭战场上求稳,在对攻战场上求胜,针对不同战场拿出不同的办法。
可谓是绕远路的捷径。
郑诛和百分百确定,汉城刚刚经历过一次剃发易服,粮食绝对不够支撑半年。
“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是死伤数万的抚恤金重,还是这么搞堑壕封堵的支出高?”郑诛和甚至难得的给秦昭义出数学题。
秦昭义心里打起算盘。
出兵的粮食由龙虎将军府一年的积存提供,约等于免费。挖掘堑壕可以雇佣朝鲜夫子,喂饱饭就行。建造堡垒、烧砖的支出对于军队来说也不大。最大的一笔支出可能就是拉铁丝网,但就算拉出一百万斤的铁丝网,价格无非就是一万两。
所以相比起抚恤金,还是这么整足够省钱有效果。
“将军,这也太神了吧,你这是...是...是那什么悟道吧?”秦昭义愣愣的问。
郑诛和最后还是拿走秦昭义嘴里的香烟,抽了一口后咳嗽着扔进洛河:“没有什么龙场悟道,战场就这么大,怎么操作各家都心知肚明。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倒是想看看,是满清憋得住,还是伊桑阿憋得住。”
除了堑壕碉堡铁丝网,建造永固性要塞群之外,还需要足够的农民在这片土地上耕垦。
今年不种别的,土豆玉米红薯,哪个便宜快速种哪个,最快在秋天就要完成自给自足,进行经济生产。
谁最熟悉这一套呢?
遍寻目前的军队,在江华岛上打酱油的南洋舰队中,有个叫蓝理的福建畲族将军,在扶南行军司任职时砍高棉人砍的最给力,也非常善于组织平民武装起来猎杀敌方的平
民。
因此蓝理被带到了郑诛和面前,一番考教之后,郑诛和让蓝理为秦昭义的副手,去主持调集朝鲜夫子,安排他们的工作。
秦昭义拿起了自己的铁,突然回忆起了先前的历次大战。
好像那时候,也是她带头当土木大姐。
“娘的,怎么又是老娘挖土?”
第六百二十四章 准噶尔的奇袭
对于二国都司的各种士兵来说,拿着全国最高的薪俸,就意味着最多的工作量。
只是一夜之间,他们就不得不重新挖开已经填埋的护城河,将里面的尸体清理出去,按照建设图纸继续挖掘拓宽护城河。
随后的工程建设更是把坡州变成了建筑工地,拔地而起的高炉、一个接一个的砖窑、数不尽的朝鲜夫子,让二国都司迅速的在坡州附近建立起一座大型工地。从坡州向东一路挖掘而去。
戴着安全帽,秦昭义拿着地图给部下们分派任务:“我们只需要挖掘六十里沿河堑壕、铁丝网与碉堡。分别位于坡州、积城郡、扬州、永平郡等地。按照正常的施工速度,我将这六十里分为六段,每段由一千兵和两千朝鲜夫子去挖。三天,我要看到堑壕挖好。五天,我要看到碉堡建好,七天,把铁丝网、铁蒺藜等各种陷阱都做好。大将军愿意和满清在这里玩血肉磨盘,我可不愿意。”
六十里的河岸防线,说起来惊人,但仔细一算也就几天的工时。
在士兵和夫子们热火朝天的将土地变成封锁线的时候,郑诛和邀请李海月过来,在坡州开一个作战会议。
反正她那边的三路进军计划,也被围堵在了南阳、水原一代,遭遇了同样的血肉磨坊困境。郑诛和想让她遵循自己的作战计划,也在南边开展同样的壕沟铁丝网渗透,把各个城市的守军围堵在分割的一个个小岛屿中。
在工程开始两天后,李海月乘坐亚洲舰,风风光光的在坡州下船。
“他妈的,老子的战功没了。”李海月噘着嘴,抱着一个孩子弯腰钻进郑诛和的房间,“这房子怎么这般矮?”
“朝鲜人个头矮,房子也矮,将就将就吧。”郑诛和看李海月的模样,嘴上不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李海月从来都不会这么女儿态。还专门抱着孩子进来,看着多娇滴滴似的,殊不知屠城就是从她遇阻开始的。这么整活的原因,肯定还是想催郑诛和多给她分配一些资源,让她在汉江之南的攻略进展速度能快一点。
没想到啊,当初拜把子当大哥的时候可没这么娇柔。可见如果当初郑诛和真当了李海月的义子,说不定反而看不到这些美好一景呢。
“你也不知道接一下。”李海月一边埋怨着,一边坐到郑诛和旁边。
不过她这小女儿态学的不像,有种张飞绣花的美,因此郑诛和都忍不住开始笑了。
李海月的眼神瞬间锐利,手指已经掐向了郑诛和的腰。打闹一番,郑诛和才按住她胡来的小手。
“谈正事,谈正事。”
郑诛和的手指在汉城南北两侧的群山画了个圈。
“看,沿着汉城与汉江东西南北的大小群山,伊桑阿用十数万的满清百姓塞满各个城池,试图靠血肉城墙堵住我们。他这是将战场变成泥潭,硬生生的将我们拖延到满清大兵南下。如果是在开阔平原上,让我们与满清大兵决战,到时候胜负之手犹未可知。”
李海月感觉到了郑诛和的特殊视线。
“确实。”她颔首,将孩子交给保姆。
并不是打不过,而是就算打过了,损失也将极其巨大。不管是北海郡王府还是二国都司,精锐大兵都是相当宝贵的资源。没有手里的士兵给自己撑腰,到时候为他人做嫁衣裳岂不是丢了脸。
郑诛和与李海月都没有被抓回北京当寓公的想法,因此必然不会选择与满清大军做最后决战。
“但从去年开始剃发易服,京畿道必然缺乏粮食。我们要堑壕作业,更大的用途是包围分割各个农村,让粮食无法进入他们控制的大城市。”郑诛和阐述他的封锁线用意。
没有粮食和水,抵抗意识再强也不行。
李海月听得出神,已经把崽给忘了,和郑诛和这场作战会议一直开到很深夜。
孤星一盏,帝江舰正在西北海域游荡。
“从来没有开过这种船,一边跑还能一边造的。”作为南洋舰队的指挥官,施世骠却主动申请驾驶帝江舰,在外海上游荡。船上还有水手在铺设尾部甲板。
游荡着游荡着,就已经开出了几百里。
施世骠主动远离了汉城战场,选择了避开。
不过他越逃避,可能命运就越是喜欢玩弄他这样的苦命人。在皮岛附近,施世骠极度意外的发现,原本被明军搭建起来的临时码头上,里面竟然充斥着眼熟的福船。
不需要多想,本能就让施世骠辨认出,那是旅
顺水师。早就猜到清军水师会想借助风势,放火攻打败明军舰队,但没想到施琅的反应也足够快了。
不过此时的旅顺水师也过渡凄惨了些,主力退化到福船不说,里面还夹藏着许多小渔船。
看起来施琅面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窘境。
要去和父亲见一见吗?
施世骠的心里突然颤抖了一下,但旋即归于平静。
“忠孝难两全。”
他如此说着,让帝江舰在黑夜里转向,满帆飞驰着南下,将这个战情紧急汇报给江华岛的李洮。
“该咱们出场了。”李洮嘴里咬着鸭脖,从船舱里一蹦三尺高的爬出来,招呼侍卫们赶紧去发旗语,调遣舰队。
......
不算遥远的京师,皇帝与内阁正在密切关注朝鲜战局的突然变动。
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战场局势一天三变,原本顺利的各种战报,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接一个的艰难鏖战。
“文首辅,不看看吗?”兵部尚书李之芳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容,挥了挥手里的新军情。
文化之连饭都吃不下,哪有心情看这个,他站在窗前盯着自己的盆松:“有什么好看的?一张纸上全都是屠,除了杀还是杀,才开打几天,据说就死了不下十万人。唉。”
朝鲜战事的激烈程度在一开始就从李海月的狂飙突进中被推上高峰,抵达京畿道时,更加激烈的攻防大战将一座座城池变成血肉磨盘,无数的灵魂在磨盘中碾压成渣滓,写到纸中连一滴墨汁都算不上。当郑诛和在汉城以北进展神速时,效果自然相同。
郑诛和这边的汇报向来都非常详细,详细到每个郡县的城镇乡村,具体清理掉了多少满清死忠分子,以及多少摇摆分子,强迫迁移多少顺民,将多少婚配女子嫁人。
因此与各边上交的简单战报相比,二国都司的战报看起来更像是灭绝步骤书,像冷酷的,拿着手术刀切开人体的变态医生的自白,读之令人头皮发麻。
“二国都司的索求可真的过分了。又是要人口,又是要钱财,还要登州水师帮忙护送。”不知道谁提了一句。
此时正是大战之日,郑诛和趁这机会狮子大开口,向内阁索取了巨量的人口与移民船只,要用来驱逐鞑虏,重新恢复大明对朝鲜的统治。
内阁还能怎么办?
该给还得给,只不过山东的可殖民人口已经没那么多了,这次调动的是河北京师和大运河附近的流动人口。
然而就在内阁忧心忡忡的时候,陕甘的猛合大虎突然汇报,边境遭到大股骑兵的袭扰。
准噶尔汗国令人极度意外的,在春季大举入寇甘肃省与漠南宁夏都司。
第六百二十五章 谁才是真蒙古
苍茫的阿拉善戈壁,狂奔的战马于浩荡无垠的风沙中奔腾。
“杀杀杀!”一边的骑兵披挂着严整的镶钉棉甲、头裹尖顶盔,匍匐在马上平举长矛,成百上千如一列,宛如杀神般撞入敌阵。
然而在戈壁对面,数倍,甚至十数倍于他们的蒙古牧民,穿着非常简单的交领袍,簇拥成一团如云朵般腾挪蠕动,他们时而用瓦剌方言互相招引壮胆,时而又呼唤佛祖保佑,跑着跑着,则又喊起了长生天。
他们是准噶尔部驱赶的瓦剌附庸。
如果不是乱七八糟的语言暴露身份,你甚至会误以为这是明军在镇压边境牧民造反。
千人万人的庞大规模马队在戈壁之中快意厮杀,明军直入准噶尔部的中军主阵,轻而易举的将这些连十骑一排的传统战术都已经忘记的蒙古牧民横扫,宛如秋风扫落叶般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