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遣你去朝鲜,任征南将军。”老人突然道。
王继文这时来不及看明珠的脸色,急忙匍匐于地凶猛磕头:“臣何德何能,以戴罪之身,任督军大将?臣请皇长子督军。”
“大阿哥胤褆?”钓鱼的老人摘掉了斗笠,露出标准的长脸,深深的眼袋里两颗精光绽放的眸子探视着王继文,以及站在他幕后的明珠。
众所周知,明珠是皇长子,大阿哥胤褆的叔姥爷是纳兰明珠。明珠与胤褆,索额图与皇太子胤礽已经斗了多年。
只是如今,索额图自杀,胤礽被郑诛和砍了,明珠竟然又想把皇长子推出来?
气氛一时如雷鸣裂天却寂静无声,人人绷紧了最后一根线,不敢有丝毫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重新戴上斗笠,淡淡的说:“就让皇长子去监军吧。”
第六百二十章 泥潭之战(带地图)
“我的大将军,不入汉城,这战报怎么写?”
龙保保挑着火盆里跳动的火花,对郑诛和的想法颇有质疑。
无论怎么看,二国都司都已经在朝鲜占据到优势,军屯农垦的成果斐然,庞大的粮食可以应对持续数个月的战争,而且还有力争取到了朝鲜民心,与之前几次攻入汉城相比,这次反而天时地利人和皆具。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郑诛和反问龙保保,但没有索求答案,而是自顾自的说:“我们每次进攻汉城都有自己的目的。本次奇袭汉城的目的,是拿走小国王李昀,以掌握朝鲜正统。但是你看,连仁川城里都有鞑子狗敢倚城而战了。这说明什么?”
龙保保也不用思考,明摆着的事:“说明伊桑阿还是有点能耐,竟然能把狗训得服服帖帖。”
这正是郑诛和心里感到不太对劲的地方。
伊桑阿的确有些能耐,满清的剃发易服政策也有它在驯民上的独到之处。如果连两次被破城的仁川都有新鞑子敢和明军碰一碰,攻入汉城指不定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龙保保重新摊开地图,钻研起大家都瞧不起的朝鲜军事布局。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凝重起来:
“现在我们站在伊桑阿那边思考。最简单的布置,汉城是一座背山面河的都城,周围远近有12座军营层层遮蔽,最佳的入城角度就是从汉江或汉江之南渡河突袭。若不然,就要在东西两侧,连续攻破数座军营才能接近汉城。如果这些军营都要塞化...”
虽然天天瞧不起朝鲜人的战斗力,但是朝鲜人为了遮护汉城,还是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在附近的山川河流战略要地设置了十二座字号军营,包括西北边隔着洛河的开京,也有两座字号军营,合计两京十四座。
这些字号军营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各有一个吉字。譬如汉城最近的是城北三角山下的贞字营,西边第一个是老古山明字营,明字营更西北的别阿山上,则有孝字营。
反
正贞、明、孝,朝鲜也是一个都没做到吧。
因为李海月三路出击,忠清南北道纷纷投降的战果,郑诛和与龙保保都有些轻敌。再加上赵良栋已经躲藏起来,现在管理汉城的是伊桑阿,和明军暗中做生意的是阿兰泰,两个人捆一起都没啥战绩。谁知道他们能有何表现?
“我和海月都不傻,肯定不会撞上这些军营。所以伊桑阿只要有一点战略视角,就一定会沿着汉江布防,防止水面上的袭击。”郑诛和也跟随这个思路,做出了进一步的延伸。
那么问题来了,伊桑阿蠢吗?
郑诛和觉得伊桑阿非常的聪明。这是满清阵营里少有的既聪明,又踏实的人才。
“所以汉城恐怕真没想的那么好打啊。”龙保保想了想,提议:“我带兵去试探一下?”
“不,先占领位于开京与汉城之间的坡州和交河两郡,打掉长字营,看看开京的赵良栋怎么做。让秦昭义领我将旗出战。”郑诛和比龙保保更保守一步。
越是顺利,心里反而越有些不安。
反正明军已经占据了最优势的水利,郑诛和想再看一看。
不久后,得到命令的美洲舰临时舰长秦复炯,敲开了母亲秦昭义的房门。
“进来。”
秦昭义的声音不算太好,西班牙式舰船的颠簸程度超过她的想象。毕竟已是三十好几的女人,不复当年和丈夫一起冲锋陷阵的皮实。
侍女正在给秦昭义擦拭汤药,肉眼可见她粗糙后背上的各种勒痕、挫痕,难以想象正面看过去,还会有多少抹不去的伤口。
秦复炯愣愣的看了一秒,就急忙低下头去,弯腰想给母亲跪下,但又记得自己的身份,半跪不跪的闷声闷气说:“秦...二国都统使郑,命侍卫亲军总兵秦,领将旗先占江华岛,再出战坡州、交河二郡,控御洛河,截断满清开京与汉城的联系。”
大多数人不理解,为什么每次都是秦昭义挂郑诛和的将旗出战。
就不能换一个吗?
但秦昭义清楚,这是因为她不会擅自改变作战方案。不像大明其他那些自由过度的总兵,时常擅自改变进军路线。
很多时候,大明的军头们在作战时处于量子叠加态,你不关注时以为他们在,但观测时就塌陷消失了。
可这种不改变也就说明,她的自由裁量权很少。
江华岛,是汉江入海口的岛屿,暂时会作为明军舰队的临时驻扎地。而从这里逆流入汉江,再北拐,就是交河郡与坡州。
“知道了。”秦昭义疲倦的拿起马鞭,让侍女给她穿衣。
作为将军,秦昭义的军装相比普通士兵简单的小立领、对襟扣要华丽复古的多,更近似于最早期的一版军装,穿起来更复杂。
低头一直等着母亲穿好军装,秦复炯才咬着牙恳求:“如果母亲...不如我替你去吧。”
话音未落,秦昭义就一脚将儿子踢翻,冷漠的俯视着他:“秦管带,还只是个实习管带,做好你自己的事。如果我攻克江华岛,而你还没有准备好搭建码头的人手与物料,我就打断你的腿。”
此时的秦复炯,根本不够格替母亲做什么。
说完,秦昭义凌然跨过儿子,大步流星的走向船边。
二国都司的庞大舰队很快离开仁川,抵达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
岛上的郡县基本已经废弃,所以秦昭义占领岛屿的过程非常顺利,这里也就成为二国都司的临时基地。
将舰队直接堵在汉江入海口,可谓是极度傲慢的行为,就不怕施琅归来,靠福建海军擅长的火攻战略,一勺烩了吗?
怕,但不那么怕。
帝江舰作为快速战列舰,被郑诛和派遣在江华岛西北侧海面游曵,负责发现警戒施琅的舰队。但考虑到去年李洮和何麒正已经将他的老家犁地一遍,他现在有多少船还犹未可知。
随后,附近的朝鲜渔民果断前来归顺,日夜不绝的帮忙运输朝鲜人前来投奔,将明军的位置暴露无遗。
郑诛和也不再遮掩,竖起二国都统使郑的大旗,命令秦昭义督统一万兵马进攻汉江三岔口的长字营。
长字营的驻地,叫鸟豆城,位于月荷健�
“开炮!”
秦复炯率领美洲舰提供舰炮支援,他眺望着潮水般上岸的明军,不禁催促自己的炮手长:“轰那座城,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兄弟们尽力给我妈...给秦总兵提供掩护。”
但尽管如此,攻克鸟豆城长字营的进攻并不算特别顺利。
这里竟然有真满洲大兵,而且足足有一百人,伊桑阿不但加固了鸟豆城,还进行了近棱堡化改造,修筑炮台。
因此即便有舰炮掩护,明军也仍然付出了六十余人的伤亡,才在线膛枪的射程优势掩护中,压制了城头并破开城门。
第一批线膛枪虽然集中在秦昭义手里,但这东西制作过程复
杂又缓慢,所以后来已经坼分给兄弟部队一大部分,等待后续补充。可能骑兵更需要,但本次战斗并没有携带多少战马。
“怪了...”秦昭义望着远处的交河郡城,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如果照这个速度打下去,恐怕不太好。
......
与秦昭义遇到的些许问题相比,南路三军就显得很头疼了。
左路林重藩被阻隔在京畿道南大门平泽郡城下,右路军赵马侥幸攻克骊州,却被卡在了京畿道东大门广州城下。
中路的李海月,拿下了天安郡,却停在安城。
整个京畿道,突然之间好似一团泥潭,到处都是令人头疼的泥巴地,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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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 屠屠屠屠屠屠屠
初春,天降淋雨。
随着战鼓敲响,潮水般涌向安城的朝鲜兵有些气馁的退了下来,留下一地尸体。
“他妈的!”
李海月高举望远镜想一把砸掉,继而想起这是珍贵的战略用品,只能将自己的马鞭扔在地上发泄怒气。
她亲自督统王府中卫和右卫六千兵马,还有征募的一万余朝鲜兵,再加上各种官员、后勤车队与农垦民兵,合计近三万人从燕岐北上,才刚刚打下忠清道的天安,就在京畿道最南端的安城碰壁。
就算安城是一座典型的砖石小城,明军却仍然在这里被卡住了已经有两天。
事实证明,只要拿出上下一心抵抗敌人的意志,就算是个小土围寨子,也照样能众志成城的让敌人寸步难行。
安城抵抗明军的策略非常简单,就是躲藏在城墙下,硬等着朝鲜兵上来,然后火枪乱打再赶回去。偏偏益山大营训练出的鲜兵虽然已经超过原本太多,但是在真满洲大兵面前却脚软了,被真满洲鞑子和假朝鲜鞑子打的满头包。
你永远别相信朝鲜兵的战斗力。
李海月越看越生气,直接宣判情报人员的死刑:“是谁说京畿道人心思明的?误我军情,杀。”
很快,那个称京畿道人心思明的忠清道士绅就被送上行刑台。
随军而来的鲜人,被李海月派出去四处调查情况。
汇总后的意外发现,令李海月沉默。
现在城里居住的,已经大都不是本地人了。除了极少量的真满洲之外,假朝鲜鞑子中,还有一部分是从朝鲜与东北边境的‘向化人’。这些向化人原本就是女真,只是被朝鲜王国内迁到边境各道,作为藩属和属民调教,让他们通朝鲜语,编户齐民。朝鲜王国对于北边平安道、咸镜道出身的人,一直讥讽为‘吠狗’,从官方进行地域歧视和压迫,就是出于对女真血脉向化人的歧视。
于是,在这一轮剃发易服中,北方向化人们投奔满清,并且顺利获得了八旗的青睐成为属军,战斗意志相当高涨。
而在城外,那些鲜民虽然抵触满清,却并不怎么亲明,反而偷偷给城里人送粮食。
局势已经很明朗了。
城里负隅顽抗的真满洲八旗与假朝鲜八旗,吃着满清给的福利,死心塌地的追随满清,而城外的农民则已经被满清收割过一轮,在屠杀的恐惧里不敢完全倒向任何一方,暗中还会给清军送粮食以自保。更有甚者,给明军下毒药、在水源地里扔死牲畜,企图让明军赶紧离开的操作也不少。
“就这些?吓唬两句就给满清当狗?这狗也当的太窝囊了吧。李淑,你去做事。”李海月听的怒火中烧,干脆向自己的文相李淑做了一个人尽皆知的手势。
李海月的怒火,让她非常顺畅的开始了明军最擅长的保留节目。
屠屠。
关于屠,其实二国都司也讨论过许多。譬如扶南行军司,自从成立以后,就一直致力于派遣殖民队伍向内陆的高棉故地前进。因此遭遇抵抗的土著部落多如牛毛。面对这种情况,扶南行军司自己的决定就是屠。
因为这些高棉土人是完全不可教化的垃圾,是文明社会的不可包容者,是动物园都送不进去的劣等猴子。无法交流、无法通商,甚至连塞进庄园里当奴隶的资格都没有,因为无法驱使他们去做什么事。
面对连明国人的教化都不接受的疯狂土著,当地的教书先生听了都得摇头,然后一枪崩掉。
从蓝理率领的畲族兵开始,福建、广东移民、苗瑶移民,个个都要上去屠。从沿海开始屠,一直屠向金边、乌栋,屠向柬埔寨的深处。
柬埔寨,或者说高棉有多少人呢?
保守估计,在那片广袤的大地上至少有百万级。对于西欧人来说,这么多的人口只能慢慢调理了,然而扶南行军司
上上下下,一个月就要清理掉一万余,以寨堡的方式向内陆推进,用土人女子婚配的方式吸引两广闽赣的移民,进度非常顺利。
而这次,李海月的决定就是将附近的朝鲜人全部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问题就回到了京畿道有多少人口,能不能抗住李海月的屠屠?
京畿道三十七个州郡县,在约1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共有476个坊和面,约6万户、26万人左右。平均每个坊/面,就几百人。
全朝鲜人口最多的全罗道与庆尚道,现在都在明军的控制下,京畿道又刚刚被满清剃发易服清理过一次,现在只剩二十多万人也不足为奇。它全盛时也就不足五十万人口。
单单回到边境安城郡上,人口一共就一万多一点,还没明军的三分之一多。
明军的屠屠当然不能上手就杀。
李淑针对京畿道颁布了《南迁令》,限令城市附近的鲜民立刻搬家南下,去往温暖的全罗道和忠清道。如果三天之内不能抵达地点,则一律视为鲜贼,三天后全都消灭。能互相举报,找出鲜贼的,当场消灭,财产归举报人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