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环节,运输。
在运输的路上,陆路与海路都会经过税关。在税关会查验合格证与交易证,有效纳税者免税或少额交税放行,而无证者就要面临罚款与官方罚款甚至坐牢。类似于高速路口。这就需要增强国道与长途运输建设,迫使商人必须走更便捷的道路,以至于他们宁可交税。
如此三个环节,在多重层面对商业进行层层分割,从变化中找到不变之处,然后精准收税。
同时,在收税的时候,也要给商人应有的待遇。合法交税就合法保护,非法走私天理难容,合格的产品不容易出事,还能减少法律诉讼。修建道路方便商货运输。这都是权利与义务对等的表现。
“有所失、有所得。”胡熙评价这套办法。
“鬼神,真的是鬼神之才!”
其余人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只能大呼牛逼。
这好比庖丁解牛一样,把商人按在地上宰的鲜血淋漓,还要他们跪地叫好的技法,不比开中法、垄断官商之类的简陋法律要强得多?
“简直是风月老饕,善解人衣!”人群里不知道是谁,爆了这么一句典。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早睡早起!
第四百六十六章 讼棍,社会的正义
但还是胡熙,
抱着冲塔不彻底,就是没冲塔的决心,直接质问郑诛和:“那都统使下面的公司呢?江户织造、室兰冶铁、北海渔业、北海皮草、大龍车马、二国民贷、江户酱油等,他们也都交税?”
郑诛和一愣,然后坚定的点头:“没错。不止如此,你们更应该严格监督,不能因为与我有关系就开闸放行。”
“那讼棍找上门,也理应照常审案?”胡熙继续冲锋。
“没错。以后讼棍带着人找上门来告,你们秉公办事即可。”郑诛和点头的说。
“若如此,我们知道了。”胡熙这才告罢。
是的,郑诛和的公司也都要相继收税,进入合法的流程。
现在要开始第二次分家了。
上一次分家,是将郑诛和所属的公司剥离出和政府你我不分的状态,即便是室兰冶铁公司,也大量剥离开了室兰厅的民治机构,公司与政务分开。
这第二次分家,更是将郑诛和辖下的那几个公司直接挂上税务,每个月应缴纳的货物税、交易税、契税、关税,可是一点都不能少。甚至闹出工作纠纷,员工出现伤残,需要法律诉讼时,郑诛和都不会加以庇护。
员工要找讼棍去官府起诉,那公司就得应诉,派出讼棍对辩,或者认怂赔钱。
讼棍、起诉、法律,这些在今日的印象多发生在西方的东西,早在明朝的江南就非常多了。地方官府时不时的就被讼棍折腾的没办法,以至于许多没能耐的文官都想方设法的耍脾气,不走法律直接按自己的想法来判案。
浙江人的到来,把讼棍习气也带到了江户。而且恰好郑诛和非常重视法律,所以讼棍的生意早早就火热起来。
只是由于讼棍一直以来巧嘴滑舌,被官场鄙视,所以直呼其为‘棍’,蔑视的不行。一般民间好点的,都叫讼师。
顺带一提,讼师们都很懂事,知道自己做的是官府买卖,所以他们交税的时候倒是很积极。反正他们其实没田没房,交点丁银、徭役银即可。
“那还有一类人没有交税。城里那些开铺面的、开店的、推小车的,还有车马行之流。官府出钱出人维修道路,维持治安,就不收他们?”
突然,胡熙指出了郑诛和没考虑到的事。
“额...”
郑诛和扶额。
这不是现阶段要做的内容,你怎么这么腰间盘突出,超纲发挥呢?
但是胡熙无师自通的已经搞懂了郑诛和的间接税策略,他提出:“城市里营业之徒,无田无地如何征税?自然税他的铺面。应以营业税为由,每店铺按最低数额征收。而我们能为他们提供什么?自然是修缮道路、清洁街道、捕捉盗贼。理应要求每个铺面都办理营业之证,无证者不得营业。譬如那些讼棍。无铺面不可以开业,譬如那些讼棍。无账册进出记录,亦不可以接客,譬如那些讼棍!”
此话一出,所有的府君、县君,顿时都眼神火热起来。
他娘的,胡熙不愧是进士,已经能够举一反三的理解并完善税法了。
这税法好就好在,县衙就在城里,而县衙管不到城里那些商铺,现在的新税法,就提供给他们解决这些漏洞的依据。顺带吸取一大笔税收,解决长期以来的财政困难。
最主要的是,
终于可以暴打那些来去如风,天天和衙门抬杠的讼棍了!
叫你不交税!
叫你没有铺面!
叫你无证营业!
叫你天天和县君抬杠!
看着一群弹冠相庆,不像是追求依法执政,更像是找到收拾讼棍软肋的府君县君,郑诛和扶着额头,无奈的说:
“你们要是真觉得讼棍烦人,那就专门网罗一批精英讼棍,到衙门里组成一个部门,专门应对各种讼案不就行了?”
众官员一愣。
随即,他们更加支持郑诛和加税了。
不,这都不是加税。这叫调整税收制度,将税无分贫富、城乡的收到每一个商人、工匠与小货郎身上。不能只让农民扛啊。
赶紧加,马上组建新部门,狠狠地收拾讼棍。
郑诛和赶紧给自己的话打补丁:“当然,不允许随意增加,任何有新增部门的想法,都应该上交报告,再转给各平级的府县,看各自今年的财政预算,再考虑是否增加。增加也应该考虑是永久增加,还是临时补充。”
当然,为了引导整个社会趋近于现代化,郑诛和给他们指点:
“各县中,典史负责追捕缉盗总务,捕快头领负责抓人查案,仵作负责验尸,刑房经承负责看管罪犯,负责各种案件。我看新设立的诉讼部门,就叫讼房,头领叫讼房经承。一般帮助县衙依照《大明律》辅助判案,纠察原告、被告的错失。确认县君判案的合理与否。倘若有民人穷苦,无钱雇佣讼师,理应由县衙派讼师与被告辩论。”
简而言之,在已经有公
安局、刑警队、法医和监狱与档案馆的情况下,新设立的讼房就类似于检察院,负责监督判案法律公平,也负责派出公派律师帮助穷苦人,实现社会正义。
围绕这个部门,郑诛和与几十个县君又谈了很久,督促他们意识到这个部门不只是帮助他们判案,收拾讼棍,更是推进社会公平、法律公平的辅助工具。如果县君读圣贤书读多了,对于大明律不甚了解,那就更应该把判案的事交给讼师们,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以往那种春秋决狱,靠百姓的朴素道德情感的判案方式固然不错,能解决很多社会情绪,但是只靠春秋决狱是一定不行的。在某种层面上来看,这就是舆论干扰司法,属于民粹行为的范畴。
讨论到最后,税司司长胡熙给这场大会议做出拍马屁式的总结:
“都统使大德于民,恩泽穷荒,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我等更应上士闻道,勤而行之。”
听到这个总结,众府君县君其实都有点诧异。
这句话出自老子的道德经,与郑诛和引用的管子,同列于汉书的道家一部。也就是说在正经当官的儒学家看来,这两本书都有点离经叛道,属于出世之书,或者歪书。胡熙这小子,刚刚冲塔冲的飞起,怎么会议一结束,就开始发软?
郑诛和无语的站起来走了:“行了,拍什么马屁?赶紧这这次会议研讨的两个内容都写成报告,下发到各县里,重新开始调整。明年元月开始,新税法和新生产许可制度,新诉讼制度都要进入执行阶段。”
这次会议一开始只是为了增加人手,但研讨的结果,却是三本非常重要的法律。
《新税法》、《生产许可制度规定》和《诉讼新法》。
从对万民征税,到对生产流程进行合法监督与许可,再到推进社会公平正义,让讼师更广泛的进入判案流程,整件事从看似微小的增加人手开始,在社会公平结束,像一个严密的圆环,把一切都串了起来。
走出讨论会场,黄百家诫告众人:
“恰如都统使所说,权力与责任相统一。有权既有责,抗多大的担子吃多少米。你们加了税,收了钱,县衙府衙都分润不少,可不能忘记,纳税的是百姓,得让百姓看到真实惠啊。”
众人纷纷作揖深鞠,不敢有所怠慢。
然后,黄百家拿着会议的原始记录去找老朋友郑梁、崔蔚林,想和他们讨论一下这套讨论结果的理论可行程度,以及与儒学之间的联系。
因为基础政务员考试的事情也都在组建推进了,新税法、诉讼法、生产制度这些更贴近社会运行的东西,也都要增加进去。这让黄百家意识到,如果在学堂里面不教,恐怕事后很难招聘到合格人员。所以必须与明国书院的院长们谈谈。
而剩下的人,则不约而同的围住第一个开炮的胡熙。
“胡学士,怎么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啊?”大家埋怨胡熙冲的太厉害了,但是你冲都冲了,事后又发软,你是什么人?
胡熙解开衣服,露出已经被汗水浸透的里衣,苦笑道:
“娘啊,我能不软吗?我怕一会儿都统使把我拖出去砍了。”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下午还有点事,紧急写完赶紧出门办事。不会耽搁更新!
第四百六十七章 智熄的好主意
“我不会被杀吧?”
那个被郑诛和派出去找金鸡纳树种子的法国船长琼瓦永,在海上惴惴不安的航行着。
他原先的船早就卖了,现在换用的西班牙式的卡拉克大商船。
自从离开日本后,他先去了占城国,但是得知自己的姐姐、舅舅、侄子、养女都被荷兰人俘虏,法国人的据点本地治里也丢了。随后他又跑到巴达维亚赎人。在被法国总督通缉后,借荷兰人的高利贷跑到菲律宾寻找金鸡纳树种子。
不过很遗憾,西班牙人严格控制金鸡纳树粉的分配,只有南美那边有原生的树种。于是琼瓦永不得不面临一个抉择,到底是去南美,还是继续跑路。
他背着荷兰人的高利贷,又被郑诛和下命令,跑路的话,广东福建的海盗能把他的人皮扒下来四层,所以东南亚肯定是没法混了。
他本想跑回欧洲,然而此时,他那已经生育九个孩子的姐姐,竟然又怀孕了!
还是在巴达维亚坐牢的时候,被荷兰看守弄怀上的。
无可奈何,作为一个传统的法国顾家男人,琼瓦永把一大家人安置在西班牙菲律宾总督区的首府,马尼拉外的甲米地港,自己进城找门路。幸运的是,这次幸运女神终于向琼瓦永拎起了裙摆。
琼瓦永在酒馆里被一位本地贵人相中,让他驾驶自己的大帆船,跟在大帆船商队的后面去美洲,在新西班牙(墨西哥)做贸易。
这是走私,像瓦永这样犯罪被通缉的走私船长去做,
最方便消灭记录。况且他一大家人都在甲米地军港,很方便控制。
瓦永答应了。
大帆船贸易运载美洲的白银到东南亚,换成各种货物再运回美洲。这条路线长期以来都流失白银,让西班牙王室一直想办法压制,但是新西班牙副王与菲律宾总督都不认同这种行为,大家利益不同,暗地里支使各种人想办法偷偷走私。
也因此,瓦永载着货物跑到美洲,又顺手在秘鲁找印第安人偷偷兑换到了金鸡纳树种子,然后冒险在秋季偷偷的走赤道一线,沿着赤道暖流的顺风回到菲律宾。
那么问题来了。
假如瓦永自己是走私的贵人,他会放过走私船船长吗?
就算一次两次不放过,万一新西班牙副王追查,或者西班牙王室派来特使纠察呢?
瓦永在新西班牙的阿卡普尔科港听人说,西班牙王室随着大同盟战争的惨胜,王室入不敷出的准备再次加强从南美征调黄金白银的力度。肯定会有新的国王特使到这边收拾到处走私的贵人们。所以走私商人们已经提前开润,有的去新英格兰,有的去新法兰西,还有的逃往东南亚。
现在的西班牙哈布斯堡国王卡洛斯二世,那可是在整个欧洲都大名鼎鼎的中魔者、阳痿不孕不育、疯子、脱发、聋子、瞎子,人们唤他为近亲结婚的怪物。他眼看就要没几年活头了,未来还不知如何呢。
因此,聪明的瓦永开动脑筋,与其在菲律宾做几年苦力然后被送上法庭绞死,不如现在就带着家人跑路。
当然,作为一个传统欧洲海盗,瓦永也顺带把满满一船的白银,全都笑纳入囊中。
九月他回到菲律宾时,瓦永在宿务岛用船上数十吨白银的一部分,买下一艘荷兰福禄特商船,将白银搬入其中后,又将大帆船装入石头,上面铺设一层白银,送回甲米地军港。
“哦,亲爱的瓦永。你的姐姐生了一对双胞胎。现在她有十一个孩子了,真是英雄的母亲啊。”贵人带着奴仆傲慢却热情的迎接瓦永的归来。
果然如同瓦永的计划一样,西班牙贵人永远都以智障和无能出名,他粗粗检查了最上方的白银后,立刻满意的支付给瓦永一笔‘巨款’。
西班牙不愧是欧洲的智商洼地。
“卡加延省的五百亩土地?”瓦永瞠目结舌。
卡加延是菲律宾最北部的一片平原,但那是连西班牙人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原始地区。倒不如说整个菲律宾岛,西班牙人实际控制的区域也不算特别多。所以这五百亩地,纯粹就是开玩笑的。
“没错。国王特使很快就要从新西班牙抵达菲律宾总督区,稽查走私事务。你如果不想被查到的话,就赶紧消失吧。”贵人挥挥手,表示他没有开玩笑。
瓦永瞠目结舌,没有想到啊,西班牙贵人竟然低劣到这个程度。
不过他也没安好心,所以带上家人直接上船跑路,去往日本。
“我欠荷兰人的高利贷,又偷了西班牙人的白银,我还带去了金鸡纳树树粉,那个异国贵人应该会很接受我的投诚吧。再过几年,我就带姐姐改名换姓偷偷回欧洲。”瓦永畅想着美好的生活。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得罪的这位贵人,名叫费迪南多雷东多,是菲律宾总督的堂弟。
当发现自己的财富被偷窃后,菲律宾总督立刻在整个海域里通缉法国人琼瓦永。而后,法国在锡兰国的总督也再次发布对瓦永的叛国通缉令,荷兰高利贷商人也将瓦永告上法庭后给予通缉。
已经退出东南亚的葡萄牙人,以及还在印度的英国人都很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