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部队随后撤回广宁,结束了对锦县和锦州的进攻。
满清黑龙江军队回齐齐哈尔,察哈尔总兵李查哥不花也终于松口气,又溜回乌兰哈达(赤峰)。
新一轮的和平静默重新到来。
郑诛和与李海月,还有自己一大群的下属们乘上三艘风帆战列舰与数十艘舰船,准备前往京师。
这一消息,也让京师开始忙碌起来。
郑诛和的入朝礼,应该怎么安排?
圣武帝要求礼部严格操作,
大明朝礼部尽管荒唐事做尽,但总体上还是不敢太放肆。
当入朝大军即将在大沽口靠岸时,郑诛和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要以大将军奏捷凯旋之礼,来安排这次朝见仪式。
“可别丢人啊,今天不准离开我半步。”李海月亲自给郑诛和披挂盔甲,穿戴蟒袍礼服,戴上有长长翎子的花哨头盔,体贴的吩咐着。
第一步,露布飞捷。
“请大将军亲笔。”大沽口已经摆好桌案,这次负责三十里郊迎的是满人工部尚书图尔宸,他没什么欲求,反而对郑诛和颇为讨好。至于为什么会派他来,那自然是另一种明朝官场的黑色幽默,不爽不要玩。
满人尚书迎接满人皇太子的人头。
郑诛和拿起笔,第一反应却是拿刀一样直握。
然后他苦笑三声,把笔交给水鹿祐,感慨一下自己真是战场上打多了,毛笔字都不会写了。
水鹿祐当仁不让的上前,起手便是漂亮大气的四个字“奏歌凯旋”,然后洋洋洒洒数十字,交代清楚二国宣慰司在朝鲜清州力挫满清精锐,阵斩其皇太子,杀贼上万云云。
图尔宸拿起露布,带着随从骑马飞奔,一边走一边告知沿途的乡村街镇,朝廷大胜的消息。
“他没拿人头。”李海月指了指最重要的盒子。
“他拿了我才觉得没人性。”郑诛和倒觉得没什么,图尔宸不想拿胤礽的脑袋很正常,若强迫他,反而不美。人都有恻隐和回避之心,总不能诛心到底吧。那不成满清了。
这大概就是大明的特点,黑色幽默但又不太地狱,好歹各留一线。
露布飞捷之后,便是周围涌上来的乡亲父老,几万人几万人的堵塞着进城的路途,给士兵塞瓜果菜蔬。郑诛和和李海月才没走几步,就被百姓激动之下抛掷过
来的苹果砸的头盔都在响。
“我可是被你连累了。”李海月拿起果子埋怨。
“以后还会有,下次记得戴个好点的头盔。”郑诛和无奈的敲敲身上的胸甲,还好穿的花里胡哨,不然堂堂大将军被百姓的苹果砸的鼻青脸肿可就丢人了。
难挡百姓热情,郑诛和只好让部下策马快走,赶紧避开。
可惜从大沽口跑到永定门的路上,还是花费了好多时辰去接见百姓,尤其是乡亲父老牵牛带酒前来慰问,让郑诛和狠狠的灌了几口浊酒。
直到下午时分,才勉强赶到城南,见到巍巍的北京城。抬眼望去,两层重檐歇山顶的三层城楼上,已经站满了京师大营的兵丁。
而领头之人,虽然郑诛和没见过,但已经通过熟悉的脸庞认出了他的身份。
晋王李润兴。
“为大将军得胜贺!”李润兴亲自擂鼓,众兵丁一起大喊。
“为大将军得胜贺!”
声音环绕瓮城,在城门久久不息。
郑诛和与李润兴致意,带着将校数百人,骑马穿过永定门,进入正阳门大街。
为了今天的仪式,御街提前封闭,两侧围满看热闹的百姓,每到一处,便有官吏在路口高声引领百姓:“为大将军得胜贺!”
百姓的声声欢呼,令郑诛和也不禁动容。
来到内城的正阳门,依然是巍峨高楼,不同的是这次站在上面的是吴王郑经,他也来凑热闹,带着部将擂鼓祝贺:“为大将军得胜贺!”
这声声福建腔调,让郑诛和找到一丝熟悉感。
郑经和郑诛和有不少关系,事后恐怕还得上门拜见。
如此反复,被特许骑马走御街的献捷部队又在紫禁城的大明门下马,步行来到了此时还叫承天门的天安门。
环顾着巍峨城阙,这个后世人最熟悉的地方,没看到主席的头像,只有时代的沧桑。
走过这里的时候,感觉更是不同。
以前是来游览,现在则是真正进入了皇城宫阙。
在午门前,城楼上已经摆好御驾,站满皇帝和权贵。左右两侧自是奏凯乐的乐工,与协律郎、司乐一起吹笛擂鼓,欢迎得胜归来的将军。
圣武帝也一眼看到了自己青睐的年轻人。
第一眼的感觉就是很年轻,朝气昂扬相貌堂堂,鼻梁笔挺,落落大方,行走之间自有一股龙虎气势。
第二眼,又觉得不只是样貌姿态过人,其部下们有序前行,也说明他的治军才能。
“好姿容。”圣武帝和皇后低声的感慨。
皇后反正是高兴了,好不容易抓一个女婿,女婿才貌双全,岂不是好事?
第二步,献捷。
由于刑部尚书也刚死,临时刑部尚书沈允范,带着郑诛和与陪同的李海月,还有一众将校在楼前开始行礼。
只见一片扑倒在地的身影里,只有郑诛和板板正正的先作揖,再屈膝,然后深鞠躬用额头点手,接着再站起来,再重复,完成了四拜三扣的礼节。
正常来说,拜和叩都有固定仪态,与跪并不相同,尤其是单膝跪地,单腿屈收的姿态并不好摆出来。
这才是正确姿势,只不过大家都觉得还是跪比较方便直接,一次解决全部问题。
当大家都在错的时候,你还是正确的,那你就是错误的。
所以一开始这么搞,午门上的一群高官权贵还颇为郑诛和捏了把汗。万一皇帝这个文盲,他不知道什么是拜和叩呢?
紧急时刻,永宁公主急忙跑过来踮起脚尖,和圣武帝讲了讲其中的区别。
“还是灭倭读过书。”圣武帝大喜,觉得灭倭做得对啊。
正所谓岳父看女婿,越看越生气...咳咳,欢喜。圣武帝接受了郑诛和的特殊表现。毕竟他也是这场战役的最大功臣,特殊待遇也没什么。
然后,奏乐高歌,郑诛和献上胤礽的人头,又将抓到的俘虏数人送到午门前。按照规矩将十恶不赦者斩首,再赦免几个幸运人,将校们后退几步,逐步退场。
再接着,就是文化之带着内阁与尚书们出现,先赞赏和庆贺,然后将这次的胜利颁布天下。
过程很复杂,太阳晒的人头晕。
“一会儿抓着我的手,我带你跳舞。”李海月侧身和郑诛和低声的解释。
“跳舞?”
郑诛和突然头皮一麻。
没错,在无数的繁文缛节之后,就是最后的肉戏环节。
皇帝宣旨赏赐各将校,给郑诛和的部下们升官提高待遇。而按照实际规定与通俗的习惯,得跳舞表达自己的喜悦。
然而众所周知,在现代人看来,古代人的傩舞看起来会比较怪异。
尤其是一群老头跳的不标准,活像是滑稽戏的时候,就更搞笑了。
最尴尬的是,郑诛和和那群老头一样,也不会跳舞。
可是皇帝兴奋的声音已经随着太监的大声宣旨而
激昂起来:“特晋升为二国都统使司,为中兴辅国推诚宣力武臣、特进、柱国、右军都督同知、二国都指挥使...”
“跳啊!”
李海月抓着郑诛和的胳膊,兄弟俩肩并着肩,开始乱七八糟的舞蹈,一下抬手、一下甩袖,然后又是大转身再仰头望月。有一点舞蹈基础的李海月干脆直接抱着郑诛和,人贴着人让郑诛和跟着自己的动作运动,千万别在最关键的政治场合丢人。
郑诛和只能苦中作乐,感觉自己活像是路口耍猴的。
这就是想象里激情洋溢的凯旋仪式吗,好像也是繁文缛节的表演。
想到卫青、霍去病那般的功绩,好像也得和自己一样,郑诛和的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些。
殊不知,在城楼上,还有两侧桌案后的那群勋贵文官看来,这他妈实在是太羡慕了。
你丫被晋王女儿抱着跳舞还一脸苦像,拿了御赐进士出身还装什么无辜?
真是可恶啊,永宁公主还嘟着嘴看着你。
好嫉妒,
真想一刀把郑诛和给宰了。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越写越长,明朝的礼仪真臭长臭长啊。
第四百五十三章 引荐家人张大嫂
滑稽的舞蹈结束,郑诛和与李海月也不用拜叩谢恩了,圣武帝笑的牙花都漏了出来。
他挥挥手,笑道:“罢了罢了,也确实难为这小子了。今日便到此为止,我要沐浴净身,明日祭告祖庙。后日安排宴席,我得好好考校一下这崽子。”
作为皇帝,圣武帝首先要祭拜祖庙,告诉祖宗他的功业。至于已经到兜里的女婿,可以过两天再见面,反正人已经看到了,而且颇为满意,人也不会跑掉。
日头西斜,奏歌凯旋的仪式到此结束。
刑部和礼部出动了几百个官员,总算保证这场仪式没有拉胯性的失败。
“你们跟我走,晋王府在城里也有宅子,足够你们休息几天。这里是京师重地,你们千万不要乱走。”李海月不甚敏感的政治神经,也适时的生效。现在正是圣武帝在兴头上,决不能浇他冷水。
“嗯,大家都不要乱走动。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郑诛和也转身命令众将,不得乱来。
“原来要去晋王在京洛里的上屋敷啊。”春姬与浅野长矩不约而同的感慨。上屋敷是地方大名在江户的最高房产,差不多可以类比。
从午门转道向东,经过东安门,拐过南熏坊的北角,再往前走就是目的地。
一路走来,繁华而熙攘的京城给从来没到过这里的人以极大印象。像乌塔哈哈这样的,就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挂了,不然怎么能看到如此之多的人?
不多时,李润兴的车马队伍也跟了过来,并在一起行走。
晋王李氏府邸目前在东安门外的照明坊。
从元朝开始,这里就是正月元宵节开灯会的地方,坊南的灯市大街颇为繁华,天南海北的玻璃盏、走马灯、纸灯、竹笼灯等在此汇聚。
没错,这里就是今天北京的灯市口地铁站。
郑诛和一边走一边看,这附近与今日的地铁站只能说毫不相干,只有北方常见的独栋小院,院墙青斑显旧,屋顶上的瓦片与丛生的枯草,还有面有难色的租房一族在早出晚归的工作。虽然说房屋不同,但打工族的命运倒是从未改变。
在京师工作数十年,辛苦积攒的钱勉强大概只能在城外买个房吧。
历史与现实的交融,果然还是非常的有趣。
晋王府本身建在卢沟桥西湖家巷,但因为李润兴要在城里上班,所以他就在自己的官署附近另外盖了一座宅子。
李润兴的正式官职是总督京营戎政,一品大员,负责监督京师三大营二十万兵马的整体运转。他的官署就叫戎政府。当然,实际上的三大营目前已经不存在,二十万兵马其实就是二十万已经在各忙各的军户,所以李润兴实际上就是个居委会大爷。
顺带,郑诛和也是这二十万军户之一,但他早就溜了,可见这个系统的崩坏。
真正负责北京城防务的是在京师城防营和景山神机大营,这两个部分直属于皇帝。
一到家,李润兴就要郑诛和到他堂中,见他老婆和孩子,这是北方人引荐好朋友给家人的习惯,意指这个人值得举家信任。李润兴的老婆不出意外,也是一个云南土司姑娘,姓张,其貌不扬但是举止有礼仪,比躲在侧廊里的那些姬妾要强得多。
张大嫂亲自下厨,张罗了一桌菜。
李润兴在席间突然给郑诛和讲起:“灭倭,来京师拜见陛下之后,过两天你就走。宜早不宜迟,这边麻烦缠身,你晚走一天,就要被牵绊多一分。”
“怎么,宗室要找麻烦?”李海月皱起眉头,把筷子放下来,开始骂宗室里的那群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