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加钱。
郑诛和追问:“那为何说危险呢?”
“木秀于林,又好似置锥于囊中,自会脱颖而出。”黄百家就给出了他的解释。
说的再直白一点,这些年混出头的军将也不少,但能长久安然混下去的又有几何呢?战绩打的越好,来自敌人和背后的明枪暗箭就越多,不可避免的。黄百家提醒的就是这里。
以后朝廷说什么,可就要留点心了。
“啊,我会铭记于心的。不过先生得先听听我现在的烦恼。”
郑诛和摆摆手,其实不觉得这种俗套的观念能影响到日渐强大的二国宣慰司。以二国宣慰司的扩张速度,等朝廷那边想对他动手的时候,大概率宣慰司已经大而不能倒了。
他将目前内外两重困难,外面有幕府似乎和荷兰人勾结,内部又有民政控制不住的麻烦都告诉给黄百家,讲的黄百家听得表情严肃。
行政能力不足这个问题,黄百家临走前就发现了。只不过回国的时间紧急,才临时抽身出去。这次既然问题凸显出来,就要一治到底,把跟脚打好,才能盖起万丈高楼。
不过对于郑诛和的以贷款来获悉民间根底的办法,黄百家持保留态度。
这点他与他父亲黄宗羲一样,对商人的力量还是持保守看法。
“要我来看,并不是幕府要对你如何,而是宣抚准备从日本幕府身上拿到什么呢?正所谓谋定而后动,有所求,才能在幕府上有所取啊。”
黄百家的话,如拨云见雾,让郑诛和感觉浑身轻松。
不把幕府勾结荷兰人作为一个心病的话,郑诛和最应该做的,就是确定自己想从幕府这里拿到什么。
不过说实话,现阶段郑诛和对幕府还真没什么需求的。若说是黄金白银贵金属,那千岁金山和函馆金山生产的不比幕府少。人口上,现在二国宣抚司也逐渐不差人口了,甚至还因为目前的行政虚弱,而显得人口过多。
总的来说,郑诛和还是需要幕府再稳固一段时间,等到他彻底消化掉新夺取的库页岛,还有未能完成整合的大龍府,才会有下一步行动。
“思来想去,我就先拿一个安房国,还有两个税关吧。”
郑诛和感觉既然来都来了,总得割点什么吧,于是决定将目标放在安房国。
这是东京湾的入湾口,位于下总国的西南角,是半岛的尖端部分。虽然这里又穷又破,属于基本没啥人在意的角落,可是它把守着江户湾,恰恰又是个紧要的战略要地。
至于郑诛和想要的两个税关,就是箱根税关与小室税关,分别为关东平原的西大门和北大门。
从海陆两边,将幕府的关东紧紧的拿捏在自己手中。
黄百家看效果达到了,就隐晦的劝谏:
“用宣抚的话说,现在是种田之时。要让百姓安居乐业,要划分乡村,定立乡土。还要让百业兴旺,商贾便利。北海之
盐未成,室兰之钢不炼,大龍之兵未立,轻易不是动兵的时候。”
按黄百家的看法,今年就不该再打仗。
今年只要把大龍府和北海府的民政整好,打好根基就是最好的事。
两地的农民开垦情况都随着进入第二年、第三年而拖沓起来,官府收走了太多的大米,虽然说是拿去当种子继续开垦,可平心而论,任谁也受不住连吃两三年咸鱼啊。
所以接下来就要立起规矩,把农税也划定好,让粮食自由的买卖起来。
农民只有能自由的买卖粮食和农副产品,才有多余的资金购买别的生活所需,才能让市场繁荣起来,让大家都交换到自己急需的必需品。
黄百家纵然是不支持商业立国,也没蠢到看出眼下的困境。
但这些事,他不至于和郑诛和哭诉。
黄百家有自己的理想,要让父亲黄宗羲的学问在实证中得到发扬。
起身告别,黄百家赞叹不已:“从今天以后,就要叫伯爷了。希望伯爷不要忘记当初夜谈时的志向,一日本为郡县,并朝满为王土。”
这是郑诛和想邀请黄百家加盟自己时,跟他许下的承诺。
“那当然是一刻也不敢忘记。”郑诛和正色的站起来作揖,与黄百家送别。一日本为郡县,并朝满为王土,这正是郑诛和接下来的大目标。
时间进入十月,盛京突然发布了一条‘喜讯’。
“岛夷郑贼,已被王师驱逐下海,狼狈逃窜不知所踪,乃至于使人引爆火药库断己后路,实为凶顽不灵、残害人命之蠹虫。今其残党已尽皆诛灭,余者捉至盛京斩首行刑,国境安矣。”
这条诏书,由纳兰明珠亲手炮制,行文简单易懂,就是为了让国民们都意识到,岛夷已经被赶走了,大清还是那个杀不死的大清。大清是大一统的王朝,可不是苟延残喘的老狗。
还是郑诛和之前的判断,他能不能上岸,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他的政治影响度。
当他被赶走后,满清腾出手来稍加炮制宣传,就用凌厉的宣传攻势,解决了他上岸带来的汉民、鲜民不稳的问题。
不过据说康熙还是为此吃了不少大补药,才好玄没被气死。然后便是催促辽东汉人继续启程,往吉林、黑龙江、外东北移民实边的事。
但是,就在遥远的外东北,马上一件让康熙高血压的事情就发生了。
何麒正、李洮、巴彦哈愣,三个人正带着几百人,驾驶着福船,在混同江上前进。
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仨人愣是用各种办法,拖延着勒尔锦撤军的路途。当勒尔锦想带着人马撤退时,他们就闹出不少大动静,摧毁满清设置的关隘。若勒尔锦回头,他们便赶紧上船跑路。
这招敌进我退,敌疲我打,属实是折腾的勒尔锦旧病复发,直接又躺到了担架上。
“看我找到了什么?好几大袋烂土豆。”
巴彦哈愣在船底找到一堆宝贝,高兴不已的爬上来,告诉二人:“马吃了这个,就会不停的放屁拉稀。我们把上面的绿芽啥的拔了,洗一洗,说不定能骗过鞑子。”
“好东西。”李洮看了看地图,道:“再走就快到伯力了,那是混同江口,我们吃不住这么远。这袋子最后一试,不行就赶紧撤。”
三个人一合计,决定最后再骚扰一次。
哪成想,就是这一次效果大成。
这几大袋土豆在清军驱逐明军的时候,被清军俘获。土豆也是人尽皆知的杂粮,因此清军把土豆喂给了自己饿了许久的战马。
结果没几个钟头,在马群中,那吃了土豆的几百匹战马突然开始疯狂的喷射和窜稀,恶臭混杂着屎尿在空气里流淌,清军马队突然大乱。
而此时,明军又驾驶着船只,从前面的拐角顺流冲上来,向清军开炮。
又饥又饿的清军还没从满天马粪里回过头,就又被一通大炮打的头晕眼花。
突然之间,已经被抬上担架的勒尔锦被轰的人仰马翻,从马车里滚落出来,脚脖子一拧,这条腿也废了。
堂堂一代名将,现在倒在稀疏的马粪窝子里,抱着拧成麻花的小腿痛哭嚎叫不已。
清军炸营,遂大败,勒尔锦断腿。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感谢色孽大魔的打赏,明天我再往前翻翻,一一感谢。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夷务运动
勒尔锦战败,是一个奇特的小概率中的大概率事件。
大概率在于,外东北就是没有那么多资源承载八千马队,来的时候有一万多人和两万多马,就已经把能负载的粮食吃完了。等归程的时候,缺粮又死马,不停死人死马的压力很容易导致军队崩溃。经典的战例就是桓温北伐,桓温多次北伐未能成功的主要原因是北上的粮道打不通,而不是战场打不赢。
小概率则在于,没见过给马下毒,趁机
骚扰开炮后跑路的两船兵游击战术。
哦不对,应该已经见过了。
就是何麒正这三个臭皮匠的老大,郑诛和在朝鲜与外东北打的骚扰战法。可以说,在日本的二国宣抚司上下都继承了郑诛和的猥琐战法,让寄希望于进入大规模决战的满清马队痛苦万分。
当然,炸营只是一时的混乱,等明军溜了之后,清军很快就恢复过来,赶紧把扭断腿的勒尔锦从马粪里拉了出来。
清军也有随军的医师,甚至他们用的还是洋人传教士医生,比明军更加先进一点。经过迅速诊断,勒尔锦的左脚是保不住了,只能立即进行截肢手术。此时期,欧洲人的截肢手术水平相当不错,还有各种创伤药膏。
为啥呢?
因为17世纪的欧洲真是战乱无数,从开头的三十年战争到结尾的第二次俄土战争,无数的战场为医生搞截肢和创伤研究提供了丰盛的土壤。属于用鲜血和尸体强行浇灌出来的外科基础。不服不行。
勒尔锦当天晚上就进行了截肢手术,割掉了左脚。
炸营后的清军也彻底丢失了战胜敌人的那口勇气,开始大力杀马,吃马肉喝马血,剥下马皮简单处理后就当做睡毯,解决冬日的苦寒。既然马都杀了,随军的奴仆、骆驼、驴骡,当然也是一个不留,奴仆直接宰了埋在路边,骆驼与驴骡肉还比马肉好吃呢。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杀牲口、杀奴仆,但是人的心气下跌起来,简直如山体滑坡一般迅速。
等清军撤退到伯力的混同江口时,那场面简直跟打败仗的军队没有任何区别。八千马队只剩六千人不到,其余大都是行军途中溜号的。而战马、骆驼等,更是杀的没剩多少,武器盔甲,也大都扔在路上丢了。
八千精锐马队变成了六千徒手轻步兵。
这不是战败,是什么?
科尔沁的各牧马部落一年也交不出两万战马,几千骆驼啊。
况且还折了勒尔锦的一条腿,从今以后可以彻底躺下,不用被康熙强迫着拉起来当补锅匠。
如此消息,再传回盛京,怕不又是一个家家戴孝。
所以三姓将军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的消息,除了把勒尔锦送到吉林养伤外,这六千马队也不敢按战败处理,先转移到了黑龙江将军辖区的齐齐哈尔。拖到明年大家都有心理准备了,再告知他们外东北有点小变故,风雪交加死了‘亿’点人和马。
此情此景,与日本海军偷袭中途岛失败后的处理,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是如此大的变故,也终于让盛京城里的君臣们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因此,得知一些内情的纳兰明珠,就私下里想找康熙谈谈,没想到内侍把他引到了畅春园。
一进园子,便看到一个被杖毙的太监抬出园林。
门口的提督九门兼步兵巡捕三英统领,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九门提督,是开音布。他摇摇头低声解释:“这小子说:万岁爷,风甚紧,多加衣。”
这就很不长眼了。
清军两个月在南和东俩方向连败两场,这小太监大概觉得再说北风甚紧,就好像北边也要战败了,所以自作主张的把‘北’这个方位隐去了。然而如此贴心的举动,恰恰让康熙恼怒无比。
你们就这么害怕那个躲在岛上的小贼吗?
“陛下,臣纳兰明珠...”明珠进来后,直愣愣的开始行礼。
“行了!繁文缛节能济什么大事,直说你的方略。”康熙坐在马扎上,抱着空无一物的钓鱼杆生闷气。
旁边的岸上,还有几十个太监拖着渔网,逼迫池子里的鱼跑到康熙的鱼钩上,不过效果不佳。那几个太监正在商量,派个水性好的汉子跳进去,把那鱼直接给康熙的鱼钩挂上。
纳兰明珠定了定魂,才拱手道:“岛夷所仰仗的,无非是坚船利炮。而我大清,有盛京铸炮厂、有佳木无数,原不...”
看康熙又不耐烦,纳兰明珠只好再次精简:“靖海侯的伤势好多了。臣以为,应当大力冶铸巨炮,大力筹建大船。以西洋夷人的造船法开旅顺、伯力,东西两个大港的造船场。”
简单的说,针对敌人坐着船到处跑的特点,大清也要大力的搞造船场,铸造大炮,以舰对舰的和郑诛和对抗。
这自然是好的。
康熙的鱼钩突然一动,他一挥杆,勾出一条辽河刀鱼。
“好,你去办吧。我调配张诚给你使唤。”康熙背对着明珠,淡淡的同意了。
张诚是葡萄牙传教士。康熙也清楚得整点狠活,所以起用葡萄牙人,学习他们的造船法。
明珠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松走人,他还要举荐:“臣还请举荐,靖海侯之子,户部侍郎施世纶为三姓将军辖区的主政官,靖海侯之子,水师千总施世骠为混同江水师代总兵..”
靖海侯施琅投奔清朝,一开始只是他与郑成功
的个人仇怨解不开。但他的儿子们的确都还不错。二儿子施世纶政绩非常好,民间号称‘青天’。明珠希望推荐他主政三姓将军辖区,这就是搞移民建设。
六儿子施世骠继承了施琅的武力,所以把他放在混同江口,在伯力大力建设河道水师,抵抗明军入江。
原本像这样,一下子把父子三人全都举荐的行为,属于提着脑袋在厕所里点灯,但岛夷郑诛和的威胁,让康熙看到了明珠对挽救局势的热诚之心。
“可。”
他同意了。
于是在旅顺大连、在伯力,施家父子的权势顿时再度复兴。
以张诚为代表的的葡萄牙传教士一派,在清廷里顿时重要起来,他们也开始引入葡萄牙造船师傅、铸炮师傅等,为清廷大搞建设。
当然,清廷瞧不起这群夷人,所以蔑称其为‘夷务’,负责相关事务的官员,就统称为夷务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