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际执行中,这种行为看起来更像是‘安抚机魂’。
只要‘机魂愉悦’,大炮就能享受有品级的供奉。
当然了,如果大炮没能在战斗里发挥效果,就要‘杖打一百棍’到‘一千棍’不止。
这属于中式的神仙实用主义。有用的神仙可以供奉,没用的神仙就扫下神坛。
郑诛和觉得不能再这么安抚机魂了,是时候给明军注入一些理性与科学的因子,所以他说:“我觉得随军携带一个精英炮匠,随时检查大炮的内壁、内膛,调整炮耳和炮架的稳定度,哪怕是做一个有效的四轮炮车架,也比焚香祈愿更有用。”
实际的原因是,大炮的产量可以快速生产,所以没必要一个一个起名封官。
大家纷纷点头。
真从基层爬上来的千户、百户,都很赞同郑诛和。
但李海月却兴致勃勃的喊来了铁匠,她摊手:“两不耽误嘛。快,让铁匠现在就刻。”
无奈,在这过年的夜晚,大家也就由着郡主玩起来。
但离谱的是,李海月在五千斤舰炮上铁模熔铸的竟然是‘晋王大炮’,在三千斤舰炮上刻的是‘晋王炮’。
看这意思,是准备一炮射出去一个晋王啊。
这是有多不爽她的亲哥哥。
郑诛和隔着一千里,都替李润兴默哀。
李海月放下火把,挨个点燃火绳,然后众人纷纷捂着耳朵躲在掩体后面,静带着火炮鸣响。
刹那之间,郑诛和感觉耳朵瞬间失聪,脚下的大地随着火炮的震动而微微震动,让他好像被大地抛起一样原地蹦跳起来。
而飞驰的巨大弹丸,精准的砸向了藏兵洞的上方。
棱堡其实本身并没有朝野时代的坚固,只是独特的结构赋予它了顽强抵抗的可能。
城里的鞑子还在准备过年,他们没有什么吃的,就殴打朝鲜人从他们的家里抢了一些鸡鸭,混着死马肉煮了几锅饭,各自躲在藏兵洞里默默的吸溜。
然而弹丸飞来,一发击溃了藏兵洞上方本就不坚固的房顶,于是石头摇晃,夯土碎裂,洞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垮塌的建筑所掩埋。
爆燃的烈火在空中升起,藏兵洞垮塌的声音,伴随着居住在里面
的真鞑子和真狗子们的惨叫,随着风一起传回明军阵地。
郑诛和满意的望着这一轮齐射的战果,笑道:“好,明天还这么打。今天过年了,诸个军士一人赏一斤肉。郡主请跟我回营帐,我们吃顿家乡饭。”
李海月白了他一眼,大大方方的点头接受。
这时,大家才知道,李海月和郑诛和是老乡。
晋王府在卢沟桥附近的上田边,郑诛和家住在卢沟桥下的贫瘠田地里,相距大概就三四里地。郑诛和小时候爬墙摘的苹果,指不定是从人家院子里偷的。
郑利默追踪的小船,沿着海岸顺利的跑到了汉城,然后将消息送到开京的满清衙门。
刚刚从满清划出的禁耕区里打猎归来的费扬古闻之大怒,骑着马从城外一直冲进了节堂中才停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走了十几天功夫,局势就急转直下。郑诛和扣了定金,围了济州岛,而他竟然直到八九天后才知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费扬古的怒吼并没有引起什么反应,大家都呆愣的坐着。
“赵良栋呢?”他又质问。
费扬古的大儿子常保说:“赵副大臣半个月前就去咸镜道打猎去了。”
“狗日的老滑头,他肯定是得到风声了,不管他。”费扬古连连摇头。赵良栋这个人,每次都在关键时刻隐形,可真要打的时候,却又从不惜力,让费扬古有种嘴里咬着鼻涕,咬不断又咽不下的恶心感。
“父亲,图把儿被围在济州塞了,那边只有几百个真满洲,剩下的都是朝鲜狗子,恐怕抵挡不住郑小杂种。赶紧写信求万岁爷调旅顺口的水师,和我们这边的四千兵马一起南下解救弟弟啊。”大儿子常保提议道。
谁知道,这个正常的建议,却遭到了主帅的拒绝。
“动什么?不准动!”
面对满洲诸梅勒章京、佐领,还有自己的儿子们,费扬古深呼吸了几次,老泪在眼眶里打转。
“李世民说过,弃一子者忍之小,安社稷者孝之大。老夫儿子多了,不差图把儿一个。郑小杂种这次突如其来的包围济州,应当是没有注意到,老夫准备在济州岛招募海盗袭击江南的计划,但既然已经发现济州塞增筑了一次,他也该知道其中有问题。”
如此说着,费扬古转身拿皮鞭恨恨的敲打着桌沿。
简陋的原始地图上标记着各个岛屿的位置,费扬古指着旅顺口与济州岛,再次确信:“郑小杂种只用了一年就在日本经营有方,料敌要从宽,我觉得他是要在朝鲜国的西南角跟我们大干一场。就像前唐时的唐军大破倭奴的白江口之战。我若急匆匆的调来旅顺口水师,再载上我们的四千兵马,沉在珍岛怎么办?到时候国家断了一臂,让国家倾覆的罪过就是砍我费扬古十次脑袋都不够。”
“那图把儿怎么办?”常保呆愣。
费扬古再次闭眼,握紧了刀柄:“平日里你们兄弟去戏园子听戏,一个个都听杨家将,一个个都拜岳鹏举,怎么到现在就不行了?让图把儿捐躯死国吧,我向皇上求个恩赏。”
主帅破釜沉舟的冷酷,让满洲诸将不寒而栗。
“不行,还是救弟弟吧,图把儿那边才有四百...”
常保试图抢夺毛笔,写调兵令。
谁知,费扬古拔刀斩断了桌子上的笔,还有常保的半截小拇指,血流在桌沿上,小拇指滚落在地面,常保痛苦的跪在父亲面前,干嚎不已的惨叫。
费扬古眼如铁、心如钢,绝情的咆哮:“老夫说了。大军,不准动!”
作者的话:标题是欧陆风云4的知名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得民心者可以套娃
过年时节,明军天天放烟花庆祝。
而作为烟花的祭品,城里的清军又不敢再居住在藏兵洞中,生怕哪天把自己埋了。
可那怎么办呢?
他们选择换上朝鲜旗民的衣服,躲藏在旗民之中,然后在废墟里原地挖洞,晚上就睡在洞里,躲藏明军的炮轰。
轰炸持续了四天,郑诛和与李海月都觉得该进攻了。
不管埋伏费扬古如何,如果能提前拿下济州塞,不更好?
济州塞,随着四周的壕沟都挖掘到了护城河畔,并且护城河的水位下降到了堑壕之下,明军开始布置云梯,跨越护城河冲进济州塞的外墙与内墙中,试图靠着猛攻,一举拿下济州塞。
郑诛和亲点了乌塔哈哈,带着阿依努精锐率先冲过去,准备靠勇气一举冲垮。
但图把儿与旗兵也不是废物。他吹着号角,催促军队在拐角与路口集结,拿起火枪娴熟的射击。
阿依努人拐过弯,才发现这内墙与外墙之间还有乾坤,清军堵在路上射击,而狭窄的过道简直是最好的射击靶子。
只是瞬息之间,阿依努人一个百户连个水花都没有打起来,就被满清的精锐给绞杀在了城
中。
日本武士也被派遣进去,但他们的战斗力实在感人,甚至无法抵达城头,就在路上被满清的火枪兵轰散,溃散的逃了下来。
为此,井伊爱虎亲自砍了两个临阵脱逃的废物,回来向郑诛和求饶,希望能给他们多点机会。
但郑诛和摇头,让生女真轮换上阵。
这是一场地狱一般的绞杀战。
一整天,河东王府三卫、广宁左卫,再加上郑诛和自己的汉军、倭军、苦兀军、女真军轮翻进攻,打的血流满天,残尸堆积如山,蚊蝇飞舞着吮吸着战士的热血,豺狼在军营附近红着眼睛四处打探,无法瞑目的脑袋滚落在各处,仿佛还在质问着。
何麒正出去拿兵将的阵亡名单,两个时辰后才面如灰土的赶回来,一进门就扑通的倒下了:“将军,今天猛攻一日,死了四百多,伤了九百多人啊!”
一天就伤亡了接近十分之一的将士,局势来到了令明军有些承受不住的地步。
棱堡不愧是棱堡,法国人修的棱堡体系先进,就算被大炮扫平了城头的炮台,那明军也没办法在步卒进攻时还开炮,所以满清只需要守住几个火炮无法攻击到的关键路口,就能在局部打的明军有苦难言。
李海月听了,都站起来烦躁的踱步。
“这打的也太惨烈了...”
郑诛和拍着大腿,勉强打起精神:“每人抚慰十两烧埋银子,家人如果生活贫瘠,或者想分田的就上我的船,到我的苦兀岛每户分地一百亩。重伤的赏七两,轻伤三两。可在我的岛上分田五十亩。”
明军日常的抚慰银是三两,价格很低,郑诛和翻三倍加棺材银私下里补。这当然非法,甚至有点犯忌讳,但在军营里大家可不吃刑部、大理寺那一套,属下有战死军士的将领,纷纷流着泪感谢郑诛和。
这一天,郑诛和重新安抚将士,然后带着家人和将士巡视壕沟阵地。
说实话,堑壕还是太短了,四个方向只有一个出口,清军在城里掏个观察口就能预测进攻方向。
但若想继续开挖堑壕,恐怕效果不佳。
毕竟棱堡能攻城的就那几个地方,清军不管外面的壕沟如何,只在路口抵抗就能以不变应万变。
除非,堑壕能多到可以让明军多路并进,把清军的抵抗力量完全分化,再把小炮、掷弹兵等送进去。
怎么办呢?
郑诛和把他的无奈传达给了部下,这时,林重藩突然急急忙忙的骑着马跑了。
不久之后的次日清晨,一片片的火把惊醒了明军。
郑诛和登高远望,只看到济州岛上的朝鲜百姓都扛着木铲、斧头和木锄头,摆着自己家的房梁、箱子,甚至是棺材,一起举着火把络绎不绝的赶到了明军的阵地上。老人拖着小孩,男人带着老婆,一家一户一起负责一处,用各种各样的劣质工具,甚至是拿着木棍去刨坑,也要把堑壕给挖出来。
数以万计的百姓,各自带着干粮进入了壕沟,大人努力挖坑,小孩帮忙铲土,老人来回运土,不需要明军去监督,也不需要金钱去激励。
望着努力为明军挖掘壕沟,还跳进水渠里帮忙一起排水的朝鲜百姓,郑诛和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或许在他,与各个明军看来,攻打济州塞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钱,还有这里的战马。但对于被压榨了几十年,人要为禽兽让路,并且刚刚被征调起来修筑济州塞的鲜人民众来说,他们只有一个朴素的观念。
你帮我脱离苦海,我就能为你而死。
想了想,郑诛和还是想说一句话,开口就是:“我们努力驱逐鞑虏,自然就有百姓扶老携幼的跟随。如果我们也劫掠地方,杀人抢劫,还会有民众追随吗?你们要深以为戒,不能骚扰百姓。这就是得民心者,可得...”
这可不得了,佑子吓得急忙扑上来,在一片香风中拿素手堵着郑诛和的嘴,旁边的李海月更是不客气的一脚踩在郑诛和的脚背上。
这是可以说的吗?
好不容易挣脱开,郑诛和找补的说:
“所以说,得民心者,可以得民心。”
众将纷纷惊叹,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大年初五,朝廷向济州岛要塞派遣使节,告诉他们最新的形势。
大明与满清又开始在东北开打了。
但这次打的却十分奇怪。
车臣汗袭击了察哈尔,被总兵李查哥不花弯弓一箭射落马下,但很快又有满清的马队出现在河套地区,仿佛已经穿插到了明军背后。
辽西的锦州附近,不知不觉也变得危险起来,时不时有马贼袭扰明军的辎重,而明军也还以颜色,派遣精锐在苦寒隆冬的季节,直接踏冰而行,踩着冻结起来的渤海跑到了满清的腹心,在牛庄、海城闹事,一直袭扰到辽阳、鞍山。
不管是明军还是清军,都瞪大眼睛,枕戈待旦的在过年
时节警惕着。
此时,从齐齐哈尔到锦州,整个东北边境上都仿佛黑暗森林一般,大家谁也不敢确定对方附近的黑暗之中有没有敌人在埋伏。
如此诡异的阵势,很快就被确定为,满清已经知道了济州岛的围攻战。而满清的对策并不是紧急派遣水师和驻朝鲜大军救援,反而试图从蒙古草原和辽西上取得局部的胜利。
朝廷很着急,想知道李海月与郑诛和这边的情况是否紧急。
如果可以,希望他们俩撤军,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郑诛和听的目瞪口呆,他突然一拍大腿,明白了一切。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撤军,不就中了满清的埋伏吗?
他想借济州岛伏击,满清就借他的伏击来反向伏击,你伏击我,我伏击你的伏击我。除非你能伏击我伏击你的伏击我,否则只要济州塞守住,我就能赢。
“坏了!这也能套娃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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