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起称赞，但有人是真心高兴，有人是言不由衷。
“小可跟这里的倭人粗学了些日语，勉强可以对谈几句。我想正是如此，才能和倭国的官妇对上话吧。”郑诛和谦虚的说。
大家纷纷哂笑，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你们回去都各自想想，为何只有郑灭倭想到了撬开幕府大官的嘴这条路。”沈昊说着，将一袋银子交给郑诛和，“这是你三个月的薪俸，外加开门路的赏钱，先安生在伊奈家干几天，等我消息。”
“谢司正。”郑诛和拿回钱来。虽然这几天只经手过两笔钱，但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这袋子钱是银子，比三十两重，大约有个五十两，里面有四十两是自己的季俸，十两是赏钱。
果然，不熟练只是因为不上心。没有人对钱不上心吧？
“诺。”众人一起起身，行礼后相继离开正堂。
郑诛和的表情轻松了些。沈昊的话表明，他其实知道一部分的内幕，甚至很可能清楚背后试图推翻他位置的人是谁。这几天，沈昊肯定要出去整点事情，给敌人来点狠的。
待众人离去后，沈昊开始奋笔疾书。
许久之后。
行人司衙门书房，沈昊抓捏着手里的核桃把玩，不停的踱着步。
“通语言...通语言...”
目前来看，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郑诛和有日语基础，现在上手起来，勉强能和江户的人聊起来。
而行人司这个大明官府，懂日语的寥寥无几。在江户呆过很多年的朱启功，又对倭人嗤之以鼻，更不谈学习语言了。沈昊自己也带有文人臭老九的脾气，对日语的理解不能说知晓大概，那也是狗屁不通。
夷言狄语，不屑学之。
但危急时刻，不做出改变可不行。
将书信密封寄出去后，沈昊还是捏着鼻子喊来自己的书童，一个既懂日语也懂汉话的汉二代，父亲国难时逃到日本。名叫颍川立，他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朱舜水...的好朋友，杭州名医陈入德，后来在日本定居改名为颍川入德。
朱舜水已下葬四年，颍川入德倒还健健康康的活着，并且是行人司里特聘的汉医。
“你给我讲一讲，这倭人是怎么说话的？”
作者的话：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十五章 资产翻倍，天诛国贼
这天下午，郑诛和和马千户在路边的天妇罗小铺里鬼混了好久，把酱油生意谈完，才有些醉意的带着人回家。
第二天眼一睁，就是春姬纯情发红的小脸，带着几份焦急和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催促他赶紧起床。
“主人，有客人来找。”
他赶忙爬起来，匆匆洗漱，才推开门迎接上门拜访的朱启功。
“失礼失礼，昨夜饮酒不知轻重，今日酣睡，还请见谅。”
“是我多有叨扰，直接登门。不瞒你说，我想换你手上的倭人金、大明银。”朱启功一边笑着，一边让仆人送上打包好的各种夏日美食。
吉原的西瓜切、淹鲣鱼、下酒毛豆、糖和甜酒，都是夏天人喜欢吃的。
郑诛和听了理由倒不奇怪，朱启功家就是做这个生意的。
顺带，郑诛和也看出来，如果说马千户是这个十八罗汉团队的猎头经理的话，朱启功大概就是人事经理，负责调和
团队之间的矛盾，营造默契氛围。
“春姬，给客人沏茶。”
二人把臂同游，来到茶室里谈起了正事。
“这是幕府给你发的十两上国金。另外有每月禄米，按月到衙门领取。你且记得，领了倭人的上国金，就等于你在德川幕府挂上号了。以后事事都会有人看着你。另外，那个日本国王可能不时会召见你，毕竟你也是举人嘛。”
说起举人的功名，没有科举天赋的朱启功拍打着肥肥的肚皮，陷入长叹。
郑诛和则拿出自己的钱袋，检查自己都有多少金银。
此时，江户幕府还没有开始烂铸恶币，并从此陷入货币越造越烂、越烂越造的地狱循环，一两庆长金小判足足有17.7克重，而日后最垃圾的一两金小判，只有3.3克。
足金的优质货币，就给朱启功这个专门做货币生意的人提供了套利空间。
郑诛和把钱币一摆，数了数大概四十两金小判，七十两明国银。
朱启功打眼一扫，心里就有数了。他点头道：“我也不骗老弟，我就是来赚你利的。一两日本金，回国能换五两银。一两大明银，在这边兑金子亏，但兑铜钱约值一金。你把金小判给我，我给你换一百二十两银，外送30贯日本铜钱零花用。银子呢，我建议你留一半，把另一半在我这儿换成永历通宝，以后用铜钱就找我换。我们的铜币在日本很好使。我再给你加30贯日本铜钱。全算上，我再让你一成利。”
日本高层日常用金子，民间用铜钱，银子则作为计重货币在商人之间使用，质量低劣，只有五成是真银。所以虽然一两金能换不少银，但那是因为银子是劣质货。
明国银质量纯、价格好、卖相漂亮，再加上天朝上国加成，和铜钱一样，对日本货币都有兑换优势。
这里面还有个窍门，日本长期铜矿外流，再加上自己铸造技术不过关，相对于金银来说，铜钱更贵。导致明朝铜钱能高到一兑四。
因此，在明国一两银子换一贯钱，到日本就能换一两庆长金小判，而金小判带回国能换五两银子。如此反复循环，利润足足有五倍之多！
对于朱启功来说，他把日本金带到国内，可以套利；把银子拿去和日本商人套利，又能赚一笔；把铜钱拉到日本换金子，吃五倍利润。
这么一圈下来，他能赚十几倍！
于是，经过一番资产优化，郑诛和现在有170两银子，和40贯永历通宝、六十贯日本铜钱。一贯一千枚永历通宝，能换四贯四千多枚日本铜钱。
一下子，就从手握一百两，优化到了手握二百二十二两。
“你们这些做生意的，跟变戏法似的，哗哗的变出钱。”郑诛和即便来自后世，也只能惊叹牛逼。
金融魔术啊这是，一下子资产翻倍了。
“嘿嘿，里面有秘诀啊。”朱启功微微一笑，没给来沏茶的春姬好脸色，有些艰难的扶着肥胖的身子起来道：“今天晚上有出好戏，我到时候来接你。”
好戏？
郑诛和起身送别。
“旦拿，他很讨厌我？”春姬皱着小眉头，满脸的不开心。她刚刚偷偷的在幕后看，只见二人推金换银，不知怎么的，郑诛和就拿到了一大笔钱，感觉朱启功一定是位重要客人。
“不，他只是...有些守旧。”
郑诛和宽慰春姬。
朱启功明显是个保守主义者，对一切外洋夷狄鞑虏都信不过。除非是马千户那种汉化极深的鞑官。
至于朱启功的秘诀嘛
郑诛和经过一会儿的计算，已经逐渐抓住了套利的运营模式。
就是吃一个货币交换的利差。
德川幕府也知道，所以他们禁止货币外流。
要是郑诛和有门路，他也可以这么干。但要不和朱启功翻脸，也有些难度。
中午点卯，下午回家。
横姬夫人今天家里有事，郑诛和一直等到下午时分，朱启功上前敲门。
“你们在家好生呆着，我去去就回。”
郑诛和坐上朱启功旁边的轿子，随着队伍一路前行。
从明国行人司向北就是江户鼎鼎大名的浅草寺，这里就是市区边缘了。再靠北一点，就会看到许多郊外的田地。
而在田地之间，一座用深沟高垒环绕的城池赫然在目，灯光璀璨、花红柳绿，淫男乱女、风流人物齐聚，歌声、能剧、舞蹈声，声声乱人心弦。
这不是要塞，而是一座妓院。
吉原游郭，江户城唯一指定的销金窟，一掷千金的不夜城，日夜灯火通明的千樱之地，一十四个等级的妓女序列，数十上百家妓院，引领江户穿衣打扮风潮的流行胜地。
这里四面城墙包围，只有一个大门敞开，门口还有幕府派来的官吏，因为整个销金窟的一成收入要上交幕府。
朱启功熟练的拉着郑诛和上到临街
二楼。
太阳渐渐落下，通明的灯火点亮夜空，游郭伸处一个盛大的队伍向门口走来，路旁的行人自觉的站在道路两侧。
人群里，一位华丽烨然的高挑美女，在群女中夺目而出。
她在两位侍女的缠缚下优雅前行，面涂脂粉，沉静而不妖冶，笑若春风略带三分含蓄，勾魂的凤眼水波潋滟，腰如细柳，行走时娇柔无骨。秀发卷出可人的蜜桃型，两侧垂出令人羡慕的墨黑长发。香唇轻点，媚眼流芳，长簪横、若花开，繁复的头饰装点出仙女般的模样。
正是吉原游郭的花魁。
步资风雅、衣带飘飘，振袖轻挥，带起阵阵香风，花魁走过的地方，周边的男人无不心驰神往。
这个等级的花魁，基本可以类比为李师师那种水准的名妓。当然，只是相比起中国的同层次，不是同水准。
郑诛和不断的探头，想瞅瞅日本最有名的妓女长啥样。
他听春姬说，许多大家闺秀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卖到吉原游郭。最顶级的会被培养成花魁，日本人称之为太夫。这样的太夫在妓院里要价极贵，格调风雅，一旦和一位客人结成同好，就保持一夫一妻的习惯，仿佛客人在这妓院里还有一个夫人。并且，太夫是真处女。
但花魁极其花钱，简直就是钱窟窿。
德川幕府有个大乐子，就是伊达家伊达政宗的孙子，伊达纲宗。这家伙在吉原游郭里深深迷恋上了当时的花魁高原，甚至不惜花费75公斤的黄金为她赎身。
听说这个乐子后，郑诛和不禁深思。
75公斤啊，考虑到日本女人的身高，这他妈身高和体重都一比一了，这花魁未免太肥美了吧？
“哼！这些花魁，忒喜欢端架子。我倒要看看，她能不能选到那个人做这青楼夫婿。以前这些婆娘，见个面都要花20两，现在追求的人少了，5两就行。在俺老朱看来，一两都够呛。”朱启功很是不满。
在朱启功看来，咱是明国大人，结果到了吉原游郭，还是要被几个倭人妓女摆谱，真是丢人。
“青楼嘛，一掷千金的地方。”郑诛和笑了笑，他指定不会花好几两，买花魁一面之缘。
有这钱，都可以再雇一个武士为自己效力了。
“不过我们在这里看什么？”郑诛和问起了正事。
朱启功一甩扇子，淡然道：“有消息说，权臣牧野成贞对吉原游郭的花魁颇感兴趣。这鬼地方规矩多，第一次来的客人要在外围的小店里花钱，花的越多，第二次来时给你配的妓女等级就越高。你要是一掷千金，第二次来花魁便梳妆打扮，带着老侍女、小侍女和各色杂役撑伞开道，到大门口迎接。牧野成贞上次来，已经一掷千金了。”
所以，按照规矩，这花魁大张旗鼓，就是去迎接大权臣牧野成贞的。
好事者这么多，难怪行人司也会知道。
况且这一般都是妓院老板安排，花魁自己其实决定权不多。
过了不久，大权臣牧野成贞出现，他藏的隐隐绰绰，前前后后上百号人马。有人抬轿、有人举唐伞遮阴，提灯笼者、持长矛者、举财货者、牵马者傲气凌然，鸣锣开道、边走边吹吹打打，仿佛是阴兵过境，好一幅横行霸道的模样。
门头楼上，道路两侧的人们无不引颈相望，想看看花魁与今朝权臣的相遇故事。
花魁身边的歌舞也欢声唱响，歌吹不停，欢迎新人到来。
在吉原游郭里，花魁和恩客可要结为露水夫妻，这也多少有点结婚的味道。
刹那间，一声响亮而声音悠扬，显然练习过许多遍的嗓音，熟悉的煞风景起来。
“天诛国贼！”
“维新变法！”
吉原游郭的嫖客里突然冲出来几个蒙面黑衣武士，拔刀冲向人群里的牧野成贞。
这大权臣陡然被刺杀，让花魁出街的热闹劲完全没了，人人都在四处奔逃，牧野成贞丢人的躲在女人队里狼狈的在护卫保护下狂奔而去，持长矛的护卫乱作一团。
花魁也惊得花容失色，神情黯然，在男丁的拉扯下小步逃命。
刺杀失败，这几个变法党人也够狠，当场自杀，表演剖腹。
死士伤人，不行就自杀。
“这是否有些太简陋了？”郑诛和感到深深地震撼。
“你莫不是以为，要在庙堂里运筹帷幄，制敌于千里之外？和那三国、水浒似的？”朱启功反而觉得，这很正常。运筹帷幄，那是穷酸读书人瞎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