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朕真的在修仙 第65节

拱手言道:“我朝赋役财政,皆以折银为法,若白银不成主流,贡赋体何谈运作。”

刑部尚书也随即开口道:“海外蛮夷虽不可取,却为我朝带来大量白银,源源不断的快来白银的存在,就是白银成为主流的前提。”

两人话音刚落,众人目光却都看在左都御史身上。

蒋冕眉头皱得很紧,他实在想不出来平日老成持重的左都御史,如今会如此冒失,将心照不宣的东西摆上台面。

杨廷和也是神色微变,但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王琼笑了笑,略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

朱厚熜高居御座,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

他神思之力外放,察觉到华盖殿上空的庞大气运,隐隐约约和众人的气运相勾连,不经意间影响着他们的言行。

随即朱厚熜的思绪飘远了一些,想起周天仪上所示,正在逐渐断裂的龙脉,心情不由沉重了几分。

龙脉的断裂是天灾人祸并举,人祸有挽救的机会,天灾却避无可避。

但想到《太平升仙道》中各类建筑的妙用,他的心也就略微放下了几分。

似乎也是感应到了朱厚熜的注视,华盖殿上方的圆形宝顶,轻微地震颤了几下。

这宝顶上的金珠被朱厚熜祭炼过,可以汇聚气运,并使之发挥作用。

在华盖殿内,大明气运眷顾的一方,思绪越发敏捷,陈年旧疾也会逐渐好转,最重要的是,会使人获得冥冥中的灵感。

而气运所厌恶的一方,思绪会变得逐渐不受控制,气运逐渐衰弱,如果待得足够久,人憎鬼厌不在话下。

这也是朱厚熜,会选择在华盖殿廷问的一个原因。

都察院左督御史彭泽,说完才自知失言,本就有些病白的脸,一下子更是半点血色都看不到了。

大明推行宝钞,但无奈宝钞贬值“势不可挡”,虽然后来有几次大规模的救钞运动,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宝钞贬值贬得厉害,以此为官俸的官员,那就更加苦不堪言。

底层的官吏们,无法再忍受心如刀绞般的利益损失,悄然进行着折银,借此不仅挽回了损失,还尝到了甜头。

折银逐渐成为默认的做法,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可如果摆上明面,就是直接和国策相对!

朱厚熜轻笑一声,“史御史见解独到,想必是亲身实践过才有感而发!”

“陛下!臣……”

朱厚熜站起身,神思之力猛然压了过去,史彭泽感觉自己此刻就是那落水的婴儿,双脚不停地抽动,但窒息的感觉却一刻比一刻加重。

“砰”

他猛地跪了下去,以头重重叩地,“臣一时失言,请陛下责罚!”

朱厚熜一阵龙袍,言道:“君前失言,卿可知何罪?”

华盖殿内一片寂静,心跳声也就越发明显,众人都在等待。

但随即朱厚熜看了看众人,饱含深意的说道:“廷问之时,诸位可畅所欲言,若非叛逆之举,朕不加责罚。”

朱厚熜轻轻一抬手,史鼓泽立马会意做了回去,虽然右手还在抖个不停,但好歹做得稳当。

右督御史心中暗道,“叛逆之举,什么是叛逆还不是你说了算,就算现在不罚,难道就不会有秋后算账吗?”

武将们互相看了一眼,脸上却有兴奋之色,郭勋更是精神一振。

本来他们通过气不打算在廷问时说话,怕说错了话,就再也说不了话。

但现在……

郭勋思及此处,开口道:“陛下,臣以为用银子交易太麻烦了,哪家不得多备杆秤,哪个都要留心自己的眼睛。”

他砸砸嘴笑道:“臣就分不清楚,这银子是钱还是货,说它是钱吧可以用铜钱去买,说他是货吧又能买到东西。”

王阳明点头,总结道:“自古以来经济如一张大网贯通整个天下,将所有人联系在一起仿若人体经络,而这钱币就如血液一般。”

他神情变得严肃,沉声道:“但这白银崛起却是自下而上”

锐利的眼神扫过四周,王阳明言道:“以白银为币实际操纵的权利,却在中层势力手中!”

“换而言之,上层难以干涉!”

杨廷和长叹一口气,看向王阳明的眼神中,有钦佩,有害怕,有惋惜,种种情感杂糅在一起,却好像秋天枯叶落下的寂静。

刑部尚书拱手问道:“敢问王尚书,这白银为币始于汉,起于唐,显于两宋,盛于金元,在我朝之大成,可否认为如草木生长,循序渐进?”

王阳明摇了摇头,反问道:“人若腹中饥饿,去寻食否?天气寒冷,大雁南飞否?凛冬将至,万物萧索否?”

“嗯,王尚书的意思是?”

王阳明的眼睛亮得出奇,笑道“此皆本性也!”

“饥饿则寻食人之本性,为生存而迁移动物之本性,万物枯荣道之本性。”他解释说。

朱厚熜笑了笑,言道:“先生的意思,如果上层未能提供有效币种,民间就会存在自发解决的方式。”

众人面面相觑,听到朱厚熜的称呼,心中对王阳明也越发重视。

蒋冕却突然哑声道:“王尚书论币,米贝不可,金银不可,铜钱不可,宝钞不可,那究竟以何者为币?”

王阳明猛地起身,从袖子中掏出一物。

第104章 名为制实为秩

华盖殿内的光线不怎么强烈,但明黄和朱赤两种极具冲击力的颜色,在那巴掌大小的纸钞上,牢牢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王阳明双手将大明天宝展开,言道:“陛下所造此物,可解百年困局,开万世太平!”

蒋冕看着王阳明手中的纸钞,眼中闪过迟疑之色。

他坚持白银为主流货币,在他看来大明混乱的赋税征收和货物交易,只有白银是朝廷与民间的唯一选择。

但此刻看着王阳明手中的别样纸钞,他的思想有了松动,可转念间他想到蒙元的败局,目光便不再犹豫。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北方的朱厚熜,朱厚熜颔首道:“此物大明天宝,为朕派人督造,难以仿制!”

杨廷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难以仿制?”,随即他眼前一亮,但看到华盖殿东侧朱元璋亲手所书的牌匾,他的情绪又低落了下去。

王阳明一挥衣袖,朗声道:“白银可解一时之苦,但以百年目光看之,依旧是饮鸩止渴之举!”

蒋冕回声道:“王尚书的言下之意,莫非要推行所谓的大明天宝”,他的目光环视四周,冷笑道:“大明宝钞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不过换了个壳子,此举与历代先皇救钞何异?”

王阳明沉声道:“蒋阁老此言不妥,太祖所定之币制,名为制实为秩,而今我之所言,却是真正要定下一种制度而非秩序!”

群臣闻言皆是神色大变,心中越发感慨王阳明的大胆,此次廷问他已经好几次抨击祖制,言语中都是对明初政策的攻击。

杨一清拢了拢袖子,轻轻吐了口气,在皇权势大的今天,王阳明依旧胆色不凡,着实让人钦佩。

朱厚熜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精神却注意在他们上空的气运云团。

文臣为青色,武将为红色,王阳明却是青中泛金,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息。

他再仔细一看,众人的气运团中也有其他杂色,这些色彩分外显眼,顺着神秘的通道直达上空的国运。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这些杂色汇聚成黑气,若锁链一般牢牢地缚住了气运苍龙。

青色玉彖猛的一震,他脑海中《太平升仙道》再次浮现。

“以天地为炉,百姓为药,文武大臣相佐,盛世气象调和,可炼人间大丹!”

他的目光熠熠生辉,炼丹就是修炼,丹成之日就是他功成之时。

现在他再细细体味,觉得每一个字都暗藏玄机。

文武大臣相佐,要什么样的大臣?盛世气象调和,何谓盛世?

看着眼前的气运云团,他肯定了之前一个猜测。

天地、百姓、大臣,都是包含在盛世之中,练就气运大丹,所需是有风骨的大臣,有血性的将领,或者说——是真正的士!

不然以薄杂气运炼丹,得到的就不是仙丹了。

奴性统治下,闪光的灵魂难以培育,而他开廷问就是要断开那根拴着脑袋的链子,为他所期想的士,创造出现条件。

“王尚书此言谬矣,蒙元纸币何其盛行,到了最后还不是刮起了经济旋风,将蒙古人卷回草原了!”御史张鹏大声道。

“哈哈哈,一个卷字倒也贴切”,王阳明轻抚胡须笑道。

但紧接着他正色道:“蒙元经济崩溃,非纸币之罪,而是制度之弊”

他双手抱圆,言道:“蒙元统治疆域辽阔,但经济却极其混乱,缺乏整合!”

朱厚熜点点头,朗声道:“农业经济、商业经济、游牧经济,各种体系不一而足,再加之南北失衡,水运萎缩,蒙元如何能不败?”

五位阁老闻言对视一眼,皆是暗自惊讶,没想到朱厚熜的认识已经如此不凡,胸中亦是沟壑纵横。

但接下来,朱厚熜的话却更让他们吃惊,毛纪甚至不经意揪断了几根胡子。

“朕思之太祖立国之经济,已不适用于现在,大明欲盛,必先图变!”

“陛下!”刑部尚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涕泪四流般:“祖宗之法不可轻变啊!”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

江南派系的一应官员都跪了下去,朱厚熜看着他们上空,仿若染缸一般的气运云团,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白纸案牵连所有官员,以至于到了最后,各个派系的实力并没有多大变化。

王阳明却一声大喝:“诸位,如今是廷问!”

他的声音仿佛一柄利剑,直直的插入众人耳中,跪着的人先是神情恍惚,而后神色惊惧。

朱厚熜笑了笑:“诸位爱卿,朕曾经说过,廷问要畅所欲言。”

最后一个言字被他微微拖长音,下方跪着的人,头就更低些。

刑部尚书忍着巨大压力,声音有些微弱:“臣以为,大事要缓缓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诸位爱卿,请起”朱厚熜明白杀一个人容易,但改造一个人却很难,而他要改变的又何止一个人。

但很快他又想到,将要改造的人都安排到“合适的地方去”,生活会给予他们历练。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从上至下创造一个制度,并将之稳固下去,正大光明的大势面前,无人能够抵挡。

众人闻言都麻利地站了起来,刑部尚书腿有些抖,坐上椅子时还差点摔了个踉跄。

王琼不屑地瞥了一眼刑部尚书张子麒一眼,胸膛稍挺了一些:“臣以为,开国时全面禁止,民间铜钱金银流通,过于理想,如同以堵治河,积压到一定程度,必会引来反弹。”

毛纪附和道:“我朝太祖英明神武,威望之高,后世难以企及,洪武之制也就难以为继。”

“洪武之治,俨然有画地为牢之色,一切都被死死控制”张璁正色道。

王琼看了一眼张璁,眼神中带着欣赏的味道。

而张璁目光却定定地望朱厚熜,见对方微微点头,他脸上笑意更甚。

蒋冕问道:“王尚书莫非要废除白银重启宝钞,那白银不再为钱?”

王阳明笑着摇头:“大明天宝之稳固,离不开金银,二者地位反而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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