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嘉靖 第94节

杨博拱手:“是,王爷。”

朱载圳又道:“下晌,请姻祖父陪我去一趟三大营,检阅将士。”

杨博老谋深算,他道:“王爷,万万不可啊!您去检阅三大营,会引起皇上的猜忌。给朝中的无耻小人进谗言,离间您跟皇上关系的机会。”

杨博的提醒,让朱载圳联想起嘉靖帝派人监视他的事。他觉察到自己心急了。

王翠翘生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话糙理不糙:心急吃不了热XX。

朱载圳打消了念头:“还是姻祖父思虑周全。算了,不去了。”

数日后,吉仁泰经蓟州来到了京城,他住在了礼部四夷馆中。

吉仁泰不光是鞑靼部俺答汗的使者,更代表了整个蒙古政权。

俺答其实并不是蒙古的宗主汗。

他早年只是土默特部的万户。后来他掌握了鞑靼右翼三万户。向南打到大明京城城下,向北击败兀良哈,向西击败瓦剌,占领青海。向东又打得蒙古宗主汗打来孙抱头鼠窜,逃往辽河上游地区。

打来孙为了保命,给了他索多汗、司徒汗、土谢图彻辰汗、格根汗四大汗号。因为汗号太多,故通称“俺答汗”。

一句话,俺答汗是个狠人儿!

俺答汗在常年征战中,统一了鞑靼五部。土默特部、察哈尔部、科尔沁部、鄂尔多斯部、阿速部皆唯他马首是瞻。

草原枭雄,名副其实!

草原部族,一向是谁有实力谁是正统。谁拳头硬,谁就能代表整个蒙古政权。

由谁去接见吉仁泰,成了一个问题。

永寿宫大殿内。嘉靖帝召开了御前扩大会议。

除了内阁成员,六部堂官们亦列席。因二龙不能相见的仙谕已经作废,裕王亦在议政之列。

此刻站在青纱帷帐外的这群人,个个都是人精。他们从最新一期的《大明时报》中嗅到了味道。

这是明摆着的事儿:《大明时报》是景王掌控。最近一期第一页就刊发庚戌之变戚继光英勇杀敌的故事,明显景王是主战的。

朱载圳正要开口,毛遂自荐把接见鞑靼使者的事儿揽过来。严嵩却给他使了个眼色。

朱载圳以为严嵩要帮他求这个差事。

万万没想到,严嵩竟说:“禀皇上。接见外邦使者,自然是景王最为合适。然,景王嫉恶如仇,见到吉仁泰那种无礼蛮横之徒,恐怕会拍案而起。

故而,臣建议由裕王接见吉仁泰!”

严世藩、兵部左侍郎魏谦吉等严党骨干纷纷附和。

朱载圳心中暗骂:好你个老滑头!你是怕我跟吉仁泰谈崩了,发生战事。万一打败了,你会丢掉你的荣华富贵!

严嵩这头老狐狸关键时刻果然靠不住!

跟严嵩抱有同样想法的,在永寿宫大殿中占绝大多数。

徐阶、高拱等裕王党的官员亦齐声附和严嵩。

杨博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认为该由景王接见吉仁泰。景王平定了东南倭患,上马杀贼,下马安民。他身上带着一股杀伐决断的浩然正气!能够压制吉仁泰的奸邪之气!”

嘉靖帝忽然开口:“杨博,你这话不对。朕的两个儿子,身上都有浩然正气。朕看,还是让坖儿接见吉仁泰吧。

圳儿现在要做的是大事。见一个区区番邦的使者这种小事,就由坖儿负责吧。”

朱载圳赫然发现,自己的父皇最终选择了主和!

第152章 俺答是在想屎吃

在庚戌之变中被吓破胆的,看来不止满朝文武,还有嘉靖帝本人。

嘉靖帝发了话,木已成舟!

裕王和官员们退出了永寿宫。嘉靖帝掀开青纱帷帐:“圳儿,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朕对待鞑靼太软了,对嘛?”

朱载圳道:“儿臣不敢那么想。”

嘉靖帝道:“圳儿,你记住,鞑靼不是倭寇。朕不能拿祖宗的江山社稷冒险。”

当天夜里,裕王府。

裕王坐在书房之中。本来五个人的书房密会,徐阶不来了,张居正不来了,连高拱都不怎么来了。只剩下裕王和李妃两个人,着实可怜。

世态炎凉,百姓家如此,朝堂更是如此。

后世有位姓郭的小黑胖子说得好:穷人在十字街头,耍十把钢钩,钩不到亲人骨肉。

富人在深山老林,拿刀枪棍棒,打不散无义的亲朋。

裕王道:“父皇让我接见鞑靼使者。看来是想以和为贵。”

李妃故意挺着个肚子。其实她刚怀孕四个月。并不显肚子。

她却天天故意挺着肚子,似乎就怕别人不晓得她怀有朱明皇族的血脉。

李妃道:“王爷。恕臣妾直言,与鞑靼交恶、开战,是您保住储君之位的唯一机会!”

裕王一愣:“哦?为何?”

李妃冷静分析着局势:“如今朱载圳已恢复亲王位。严嵩那伙人唯他马首是瞻,他新提拔的唐顺之、王国光,以及倒戈了的张居正也都做了六部堂官。

徐阶、高拱刻意保持跟王爷您的距离。说句不好听的,如今景王党权倾朝野。裕王党做鸟兽散。

更别提,皇上对朱载圳万分宠信、言听计从了!

宫里有人传出消息,在朝天观,皇上两次开口表态要立他为太子!”

裕王皱眉:“父皇......开口表态了?”

李妃点点头:“没错。王爷,臣妾实话实说,您的储君身份,在事实上已经丢了。

现在您唯一的机会,就是像朱载圳那样,在军国大事上有所建树,赢得圣宠!

东南倭寇已平。朝廷的心腹大患是鞑靼。如果您能带兵北定鞑靼,那功劳可比平倭大了去了!

也只有这样,您才可能从朱载圳手里抢回储君之位。”

裕王陷入沉思。

李妃说了一大堆话,口干舌燥。一个侍女端来一个茶盅。茶盅里不是茶叶,而是清水。

李妃问:“验过了嘛?”

侍女回答:“验过了。井水是奴婢看着孙公公在井里打的。打上来先用银针验了毒。

烧水的时候,奴婢和林公公一直盯着。烧好又验了一遍毒。

晾温了,苏公公又让七个小太监分别尝过。”

李妃深知宫廷的险恶。她的公公嘉靖帝八个儿子五个早夭、一个病亡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她所料没错,宫里确实有人想让她胎死腹中。

不过她自从怀了孕就万分谨慎,几乎不给别人暗害她的机会。

裕王道:“就喝口水的事,弄的这么兴师动众,有必要么?”

李妃道:“王爷,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说完她将茶盅里的水一饮而尽。

侍女走后,李妃压低声音:“王爷,臣妾派到朱载圳身边的那个人,稀里糊涂的没了。”

裕王面色一变:“没了?死了嘛?”

李妃道:“不知道。在东宫凭空消失了。想靠着她让朱载圳失去竞争储君的资格,已经万万不可能了。

与鞑靼开战,您亲率大军迎头痛击取得大胜,是您唯一的机会!”

裕王皱眉:“可鞑靼人......不好打啊!”

李妃道:“以前不好打,是因为大明没有精兵。臣妾听说,皇上把杨博从蓟辽总督任上调回京城,就是为了让他训练精兵,拱卫京师。

经过六年的编练,京师三大营十五万人马已经称得上一支精锐之师!

您带着精兵,还怕打不了胜仗嘛?

退一万步讲,打了败仗无非是个死。

如果您坐以待毙,真等到皇上登基,朱载圳即位那一天。朱载圳会给您、给咱裕王府的人留活路嘛?照样是个死!

横竖都是死,不如拼死一搏!”

裕王又是一阵沉默,两刻时辰后,他做出了决断:“我这回就听你的。”

李妃又道:“王爷当下要做的事,就是在接见鞑靼使者时激怒他。想办法让俺答汗南下入寇!

有了战端,您才有统兵打仗的机会。”

裕王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啊。就算开了战端,朝廷里带兵打仗的最佳人选也是老四。怎么轮得上我?”

李妃神秘一笑:“王爷放心。到时候臣妾自有法子,替您抢到兵权。”

裕王起身:“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先去一趟陈妃那儿,看看翊釴。好几日没见他了,怪想那小家伙的。”

三日之后,礼部大堂。

裕王与内阁诸员、六部堂官接见鞑靼使者吉仁泰。

吉仁泰见到裕王颇为嚣张,连跪拜礼都没行。

随后吉仁泰打开国书,西里呼噜说了一大堆蒙语。

礼部的蒙语通译在一旁翻译成汉话,说给裕王和众官员们听。

国书的内容称得上“狂妄”二字。大致内容如下:

蒙古跟大明,就好像父子一样。本来天下是蒙古这个父亲的。后来儿子有了出息,父亲就把天下让给了儿子。

但是,儿子不听话,当父亲的一定要打。所以有了庚戌之变。

父亲就算退回了草原,实力仍远胜于儿子。不然当儿子的也不会年年纳贡。

如今父亲那边早了灾,牛羊死伤无数。儿子发了财,不能不管父亲。

故而,今年通贡的棉布、瓷器、丝绸、茶叶等等物品,要给双份儿。鞑靼一方的马牛羊数量不变。

裕王听完这番言论,心中不怒反喜:好啊!我正愁找不到借口跟你们交恶呢!你们弄这么一道丝毫不给大明台阶下的国书,我就有借口拒绝了!

只见裕王拍案而起:“大胆!无礼!狂妄之极!是可忍孰不可忍!”

裕王的举动吓了严嵩、徐阶等人一大跳。

裕王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俺答好大的胆子!蒙古跟大明的确是父子。可大明才是父亲!蒙古只是儿子!

父亲开恩,准了通贡互市,这是给儿子的天大恩赐!你们却说是年年纳贡?

孤看,既然儿子狂悖不堪,赏赐也就免了!通贡互市直接取消!

还双倍的棉布、瓷器、丝绸、茶叶......俺答是在想屁吃呢!”

裕王此言一出,别说严嵩、徐阶等人始料未及,连吉仁泰都被吓了一跳。

软弱了十几年的大明,怎么突然这么强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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