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听到朱载圳说的话有些出圈，不想惹麻烦，他起身：“小老儿地里还有活计。先告辞了二位大人。”
嘉靖帝感慨：“唉，官场腐败；土地兼并；卫所军羸弱。这是大明国势衰退的三大原因。”
朱载圳欲言又止。
嘉靖帝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何朕明知国势衰退的原因是什么，却不制止？
朕以前也推行过新政。根本推行不下去！朕只是一个人而已！天下文官、士族经过近两百年，已经坐大，呈尾大不掉之事。
都说朕是万民之主。其实不是，文官和士族才是！
朕的新政命令，就像是哄自己玩的一张纸。圣旨出了永寿宫，就成了擦屁股纸。
你断人家的财路，人家是会断你生路的！
朕还是胆怯了。朕不想当王莽。
都说朕是昏君。朕何尝不想做一个千古流芳的明君呢？”
朱载圳发现，嘉靖帝似乎刻意不提供养皇亲宗室靡费巨万这一条。毕竟都是姓朱的。
第140章 鞑靼使者的大婚贺礼
朱载圳的大婚仪式如期而至。之前嘉靖帝已有旨意，景川王大婚循太子例。
在大明，要把太子妃抱回家，拢共分六步，称为六礼。
第一步是纳彩问名。
何心隐身在杭州，宫中使者早就去了杭州。使者将采择之礼，一只呆头呆脑的胖大雁送给了何心隐。
接下来使者询问女子的姓名。
此时何心隐要怒损女儿一番：我闺女出身微寒，不通情理，长相不咋滴，饭量还大。不配做景川王的正妃。不过朝廷有命，我只能受宠若惊，让女儿成为正妃的候选者。
第二步是纳吉。
纳吉就是测八字、卜吉凶。这事儿是钦天监的官员负责。
宫中已经内定了何芳晴，结果肯定是上上婚大吉。
第三步是纳徽。就是皇家给何家送聘礼。聘礼中最重要的两样，一是玉环，二是彩帛。故而纳徽也被称为玉帛之礼。
第四步是请期。
钦天监的官员用百年老王八的壳投掷于地，确定婚期。
第五步是天子醮戒。
第六步是亲迎。
第五步、第六步是大婚礼当天进行的仪式。
大婚当日，整个京城到处张灯结彩。
不光是皇宫内外挂满了红绸、红缎，京城之中的民居，亦是挂满了红绸红缎。
跟上回平倭后普天同庆一样，财迷嘉靖帝又拿出了“朕不过了”的气概。
他下旨京城及直隶各府，凡是百姓于家门悬挂红绸、红缎者，一律由内承运库发给喜庆银。
奉天殿内，嘉靖帝换下了墨色道袍，换上绛纱龙袍，头戴通天冠，端坐在龙椅之上。
在京正五品以上官员、皇族、世袭勋贵全部跪倒在奉天殿内。
礼部尚书高拱引着朱载圳来到奉天殿。朱载圳先向着嘉靖帝行了四拜大礼。
光禄寺卿给朱载圳献上酒爵，朱载圳起身接过酒爵，向嘉靖帝敬酒。
嘉靖帝饮罢，声如洪钟的说：“往迎尔相，承我宗室，勖帅以敬。”
这十二个字翻译过来就是：“儿贼，你要讨老婆啦，先来征求爹的意见，爹高兴的很！赶紧去接新媳妇儿吧！接回来你要撸起袖子加油干，赶紧给咱老朱家开枝散叶！”
朱载圳高声道：“儿臣朱载圳谨奉制旨！”
说完朱载圳又行了四拜大礼。四拜结束，嘉靖帝起驾返回永寿宫，朱载圳亦出得奉天殿。
天子醮戒仪式结束。
接下来来是亲迎仪式。
亲迎仪式更为繁琐，就不一一赘述。
进行完亲迎仪式的最后一步合卺礼，即喝交杯酒，已是傍晚时分。朱载圳、何芳晴进入了位于东宫的寝殿婚房之内。
没错，嘉靖帝将东宫赐予了朱载圳居住！
这政治信号已经强烈的不能再强烈了：朕虽因“二龙不能相见”的忌讳，没有恢复朱载圳的亲王爵位。但在朕眼里，他已是大明太子！
朱载圳和何芳晴在寝殿的床榻上坐着。
接下来他们要进行比六礼还重要的礼节——周公之礼。
朱载圳抓住了何芳晴的手。
何芳晴芳龄十八，已经是一颗熟透了的杏子，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夫君的采撷。
周公之礼行完，何芳晴躺在朱载圳的臂弯里。
何芳晴道：“周公之礼，原来就是一阵手忙脚乱。”
“周公之礼可不止一回，多多益善，才能显示对礼法的尊重。”
“王爷！”
圣人曰过，春宵一刻值千金。要是这么算，今晚朱载圳恐怕赚了戚家军一年的军费。
何芳晴忽然说：“王爷，有一件紧要的事，差点忘了跟您说。”
朱载圳问：“哦？什么事？”
何芳晴道：“臣妾的父亲让臣妾告诉您，朝天观的蓝道行与他有深交。蓝道行会找机会进言皇上——‘二龙不能相见’的天机已经改变。您可以放心大胆的做储君。”
朱载圳已是何心隐的女婿，何心隐当然盼着他当储君，乃至于若干年后成为大明天子。那他就成了国丈！以心学取代理学还不是易如反掌？
何心隐骨子里其实是个有野心的人。
应该说他的野心骇人听闻——他想成圣！成为继孔子、孟子之后的何子！
朱载圳大为惊讶：“蓝道行是老泰山的朋友？”
何芳晴道：“父亲说，蓝道行是自己人！当初皇上下旨‘复木为车’，恢复您的本来姓名，就是蓝道行扶乩问卦，代天传给皇上的仙谕。”
朱载圳心中大喜：怎么忘了正史上的这个细节了？蓝道行亦是心学传人！
好啊！这下我又得了一个左膀右臂！
要知道，蓝道行是后世沙俄宫廷妖僧拉斯普廷一样的人物！能够用神神鬼鬼的法子影响国策！
第二天清早，朱载圳无精打采的坐到了东宫大殿里，接受各邦使者们进献大婚贺礼。
朝鱼羊使者送的贺礼还是那么实惠。十八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外加二十名全罗道特产的美女。
大婚贺礼送美女......就蛮神奇的。
朱载圳看着那二十名美女，心中暗道：不行，今后得适当节制了。黄锦送的驴鞭大补汤要少喝。那种事儿也要间隔三天。
来日方长啊。省得跟后世的名言一样——少年不知什么贵，老来望什么空流泪。
接下来安南、琉球、吕宋、苏禄、婆罗等国的使者纷纷献上了礼物，都是些他们当地的特产。
就在此时，一个披发椎髻，头戴皮笠，身穿“质孙服”的鞑靼使者站了出来。
他给朱载圳鞠了一躬：“景川王殿下，我是俺答汗的使者吉仁泰。我们大汗听闻您大婚，特地让我送来了一样宝贵的礼物！”
说完他身后的一个鞑靼随从，端起了一个托盘，走到了朱载圳面前。
朱载圳心里的第一反应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第141章 扒灰棍
俺答汗使者吉仁泰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红布下是一块刺绣精美的金丝手帕。
朱载圳问：“这是何物？”
吉仁泰趾高气昂的说道：“要说此物大有来历！
当年明国皇帝朱祁镇被瓦剌部的也先太师擒获，成了我蒙人的俘虏。取代他的新皇帝朱祁钰是个很吝啬的人。竟然不送钱财保朱祁镇的性命。
朱祁镇的皇后钱氏拿出所有私财，托人送到草原，交给也先太师，以求保全朱祁镇的性命。其中就有她亲自绣的这一方绣金手帕。
据说钱皇后思念朱祁镇，每日在宫殿里跪地哭泣。跪瘸了一条腿，哭瞎了一只眼。
草原雄鹰也先太师听闻此事，被钱皇后的痴情所感动。主动放朱祁镇回了明国。
我们大汗让我送上这方绣金手帕做贺礼，是希望景川王新娶的王妃，跟钱皇后一样贤惠、痴情。”
其实瓦剌太师也先放朱祁镇归国，是因为在大明战神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来。
俺答汗让吉仁泰送上绣金手帕当贺礼，言外之意很明显：听说你们大明最近出了一个“英雄王”。以后给我老实点，别打我们鞑靼部的主意。
否则，朱祁镇就是你的下场！
在朱载圳身边侍立的黄锦大怒：“你大胆，竟敢直呼我们英宗爷、代宗爷的名讳！”
一众陪朱载圳接见外邦使臣的官员们个个义愤填膺。
吉仁泰冷笑一声：“你所说的英宗爷，只是我们草原的俘虏罢了！他的名讳有何称不得？”
黄锦正要破口大骂，朱载圳却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
随后朱载圳起身，拿起那方绣金手帕：“不愧是我大明孝庄睿钱皇后的手艺。果然巧夺天工。”
转头朱载圳又对吉仁泰说：“我们大明有句话，来而不往非礼也。黄锦，去取回礼。”
说完朱载圳低声吩咐了黄锦几句。
黄锦领命而去，不多时他拿回了一根镶满黄金的木棍。这根金棍名曰“去尘棍”。顾名思义，就是晾晒被褥时打被子用的。
一般百姓嫁女，嫁妆里必有一根去尘棍。
何芳晴当了王妃，自然不必亲自晾晒被褥，也用不上“去尘棍”。不过“去尘棍”还是象征性的放在她的嫁妆里。
与百姓家的不同，这一根通体镶满了黄金，以彰显何芳晴的王妃身份。
朱载圳道：“此棍就是我给你们大汗的回礼。”
吉仁泰不解：“哦？这棍子是做什么用的？”
朱载圳微微一笑：“这棍子名叫‘扒灰棍’。是用来烧灶台时扒灰用的！
吉仁泰，你知道扒灰是什么意思嘛？”
吉仁泰始终是个鞑靼人，自然不晓得“扒灰”的含义，他问：“什么意思？”
朱载圳笑道：“在我们大明，公公与儿媳妇儿私通是一种禽兽不如的行为。被称为‘扒灰’。
我听说，俺答汗有位绝色汗妃叫三娘子对吧？
三娘子本来是俺答汗的外孙女。自小与俺答汗的孙子把汗那吉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