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答：“都运过去了。戚将军和唐兵备见到火器如获至宝。”
朱栽圳满意的点点头：“这船火器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陆绎又道：“属下自作主张，留了十支弗朗机火铳，一门弗朗机快炮，充实您的卫戍。还请您责罚。”
自从到了东南，朱栽圳的卫戍就是由锦衣卫杭州百户所负责。
朱栽圳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我为何要责罚你。陆绎，你爹跟我父皇是儿时的玩伴，君臣至交。
我希望咱们二人之间，能够延续父辈的情谊。你跟我无需见外。”
陆绎拱手：“多谢王爷抬爱。另外，卡洛斯还送了您一柄短手铳防身用。”
说完陆绎挥了挥手，一名锦衣卫力士捧着一个木盒来到朱栽圳面前。
陆绎亲自打开木盒。木盒里是一柄雕刻着花纹，一尺长的精美簧轮手铳。
与火绳手铳的构造不同，这簧轮手铳乃是用燧石击发的。
朱栽圳拿起簧轮手铳，在手中把玩了下：“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陆绎道：“卡洛斯带的那个通译是个二把刀。属下只能勉强听明白，这把枪是西洋一个叫什么曼的地方所产。”
朱栽圳道：“他说的应该是日耳曼。”
在正史中，簧轮枪是三十多年前在日耳曼纽伦堡出现的。属于是十六世纪尖端科技的产物。（十六世纪是1501年1月1日—1600年12月31日。求别乱喷了。上本书评论区解释了一万遍）
陆绎赞叹道：“王爷真是通晓天下事啊！”
朱栽圳道：“到杭州卫校场去，试试你带回的那门弗朗机炮。另外让那批进杭州汇报百姓安置事宜的知府、县令一同去，让他们也开开眼。”
知府、县令们这两年被倭寇吓破了胆。朱栽圳试炮叫上他们，是为了振奋人心。
当日下晌，杭州卫校场。
朱栽圳稳坐阅兵台。一众浙江当地的官员坐在他的身后。
阅兵台前已经架好了弗朗机炮。前方约一里处摆放着四个靶子。每个靶子都是用四块门板绑成的。
弗朗机炮属于划时代的武器。其最大的特点是炮身由母炮和子炮组成。母炮即炮管。子炮则由火药和铁丸组成，可以快速拆卸。
每打完一炮，卸下用过的子炮，装上新子炮，就可以连续炮击。
总而言之，这是一种有后世炮弹雏形的速射炮。
朱栽圳下令：“发炮！”
陆绎挥动令旗，士兵点燃了弗朗机炮的引线。
“轰！”一声炮响，铁丸飞出，径直砸向一里外的靶子。四块门板绑成的靶子竟被拦腰截断。
一众官员发出惊呼：“好！”
朱栽圳又命令道：“连发三炮！”
陆绎又挥动了三下令旗。
士兵给母炮换上了新子炮，整个过程不过须臾功夫。
“轰”、“轰”、“轰”。弗朗机炮在极短的时间内连发三炮。一发脱靶，另外两发则将靶子砸了个稀巴烂。
四发三中，已经算是不错的命中率了。
一众官员们议论纷纷：“这炮威力巨大。校场上砸的是门板。要是拉到战场上砸倭寇的脑袋，嘿，那得有多痛快？”
“是啊。这炮装填还快得很！洪武铁炮打两炮的功夫，它能打二十炮！”
朱栽圳站起来，转身对一众官员说道：“诸位，这样犀利的弗朗机炮，义乌新军那边还有整整五十门！
民间也好，官场也罢，总把倭寇形容成屁股喷火、脑袋冒烟的怪物。
其实他们也是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什么好怕的！
待到新军编练完成之时，就是东南倭寇覆灭之日！”
官员们闻言人心大振！
朱栽圳转身望向那门弗朗机炮。
弗朗机炮虽好，却始终是从西洋人手中购得的。若能做到国产仿制，不光是戚家军，整个明军的实力都将大增！
朱栽圳忽然一拍脑瓜，心道：咳，怎么把那人忘了。
他问胡宗宪：“浙江的县令里是不是有个叫赵绵的？他今日来校场了嘛？”
胡宗宪道：“王爷竟然连县令的名字都了若指掌？赵绵是江阴的县令，今日来了。”
朱栽圳吩咐：“喊他过来。”
胡宗宪高喊道：“江阴县令赵绵何在？景川王要见你！”
赵绵吓得瑟瑟发抖。他还以为江阴县上个月被倭寇屠了两千百姓，景川王殿下要治他的罪呢。
赵绵跪倒在了朱栽圳面前：“王爷，下官该死。地方官有守土、护民之责。下官没有保护好江阴的老百姓。”
朱栽圳微微一笑：“赵县令不要害怕。我找你不是为了治你的罪。”
赵绵在正史中也是一位名臣。他从县令做起，为官数十载。在万历朝中期历任刑、礼、吏三部尚书。
赵绵问：“那王爷叫下官是有别的吩咐？”
朱栽圳说了一个人名：“赵绵，你是不是有个侄子叫赵士祯？他多大了？现在何处？”
赵士祯，明代火器专家。在正史中，他发明了“火箭溜”、“制电铳”、“鹰扬炮”、“连环铳”等七八种犀利火器。奈何皇帝觉得他的专长是“奇技淫巧”，他在官场蹉跎一生也只做到了七品中书舍人。
赵绵答道：“家侄赵士祯今年十六岁。刚刚中了秀才。现在杭州致仁书院求学，准备参加明年的浙江乡试。”
朱栽圳笑道：“他平日里是不是喜好摆弄火器？”
赵绵连忙叩首：“家侄的确玩物丧志。下官回去一定严加约束。”
朱栽圳摇头：“火器怎么是玩物呢？犀利的火器可以增强明军战力，痛击倭寇，保护百姓。
对付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火器比经史子集更有用！
他这样的人才，捧着四书五经走考科举未免可惜了。
这样吧，让他到兵备道衙门，先做个八品主簿，主管仿造弗朗机国的各式火器。”
赵绵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知道面前的景川王殿下，为何如此抬举他那十六岁毛都没长齐的侄子。
胡宗宪却脱口而出：“王爷，不可。”
第44章 三个倭寇头子
自从朱栽圳来了东南，胡宗宪还从未对他说过一个“不”字。
朱栽圳问：“哦？为何不可？”
胡宗宪一脸为难的神色：“王爷，朝廷制度，秀才是不能做官的！要做八品主簿，至少需要一个举人功名。”
如今的大明，形成了严苛的科举出身晋升制度。
秀才不能做官。
举人可以做官。从八品、九品做起，晋升缓慢。某些祖坟冒青烟的幸运儿，到老撑死也就晋升到六品。
进士要分情况。
三甲进士，也就是殿试第六十一到三百名，先担任从七品的州府属官，干得好，三年后晋正七品。
往后的晋升会异常的缓慢，官场里混个几十年，最多也就能晋升到正五品。
二甲进士，也就是殿试第四到第六十名。这群人是官场里的骨干。上来就是正七品官。
在官场里苦巴巴的熬资格，到老怎么也能混顶三品、四品的官帽。
一甲进士，也就是殿试前三，必进翰林院做庶吉士，被称为“储相”。
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到老一定能混个侍郎、尚书干干。还有很大概率入阁。
说白了，一个人的官能做多大，全看考试成绩。
胡宗宪虽是能臣，可始终也是通过科举考试一步步走上来的。
朱栽圳任命一个秀才做八品官儿，事儿看上去不大，却有推翻科举制度之嫌！
胡宗宪不能不反对！
朱栽圳是多会灵活变通的人？他笑道：“制度说秀才不能做官？这是哪一朝的制度？
我记得洪武朝时，朝廷人才匮乏。太祖爷下了一道旨，秀才经过举荐、铨选两个步骤，就可以为官！
此事既然是太祖爷所定，那就是祖制。
如今东南缺乏精通火器的人才。我堂堂郡王按照祖制，举荐一个秀才做八品主簿，这有何不可？”
胡宗宪一愣：“太祖爷的旨意？”
朱栽圳道：“对。这可不是我乱编的。你可以去看《太祖实录》卷二十丙午夏四月，里面就有那道旨意。”
太祖实录是纪年体史书，惶惶六十万字。朱栽圳竟能准确的说出旨意所在的月份。这让胡宗宪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胡宗宪道：“既是祖制，那臣就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跪在地上的赵绵激动的差点心梗！景川王如此看重我那不成器的侄子士祯。
为了抬举士祯做官，甚至搬出了祖制。
哇呀！我赵家这回要发达啦！
朱栽圳吩咐赵绵：“让士祯兄晚上来巡抚衙门见我。”
朱栽圳这句话，更是让赵绵兴奋的差点背过气去！堂堂郡王，竟称呼我侄儿为“士祯兄”？
且说朱栽圳在浙江忙着边练新军、内迁百姓。他的对手们也没闲着。
浙江沿海的一艘倭国战船上。倭寇三大巨头正在开会。
很奇怪，倭寇三大头子中，竟有两个是汉人。
第一位倭寇头子名叫井上八郎。此人是倭国九州藩的破落武士出身，残忍嗜血。
浙江这次登陆的四万倭寇中，有两万是他的人。
第二位倭寇头子，名叫汪直，此人是个传奇——传奇乌龟王八蛋！
汪直，徽州人。
大明封关禁海。丝绸、茶叶等物运往海外是暴利。于是沿海出现了不计其数的走私商人、走私船队。
汪直年轻时就是个走私商人。
干了五六年走私，他积累了一定财富。同时发现了一件事：走私没有抢劫来钱快！
于是除了做走私生意，他还干起了海盗，海上没得抢，他就带人登陆，抢浙江沿海百姓。
十几年过后，汪直的势力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
他还跟弗朗机人接上了头。从弗朗机人手中大量购买火铳、火炮，转卖给倭国的藩主、大名。
他有钱，手中财富号称有两千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