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之于鞑靼，犹如江浙之于大明。
俺答汗把河套防务交托给巴特尔，足见这巴特尔不是个庸人。
他带兵一路向西南而去，行了半天，他越想越不对。
他没有参与上次南征。不过，他在哈拉和林参加那达慕大会时，听南征的将领们绘声绘色的描述过明军火器的犀利。
斥候们众口一词，他们所说的话应该是真的——明军中路的四五千骑兵，用他睡个女人的功夫就几乎全歼了来自巴彦卓尔的勇士们。
巴特尔一拍脑瓜：“不好！再往西南行军，等于是在送死！”
这是一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好想法。
巴特尔举起马鞭，示意大军停止行军。
他拿出了一张地图，皱褶眉头仔细思索着。
（这里没有手绘版地图，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巴特尔猛然想到了什么——明军骑兵能够携带的补给肯定有限。跟在他们身后几百里的步兵，任务一定是运送给养。
战线拉得这么长，明军步兵指定也分散在漫长的战线上，绝对不是抱团而行！
那我还打个毛的明军中路骑兵啊！调转马头向南，偷袭他们后方零散的步兵不香嘛？
想到此，巴特尔下令：“全军转向南！我们去捅明军的腚目艮子！”
八千骑兵在草原上玩了一个漂移。调转方向，向南行进。
与此同时，明军那边。戚继光星夜兼程向东行军，迎击巴特尔。却击了个寂寞。
朱载圳则带着右路军一路向西。
两支军队对头急行军，速度是很快的。小学数学有这种专门的相对而行应用题。
两日之后，中路军和右路军会师！
（以下是手绘版最新河套形势图）
这场猝不及防的会师，让戚继光一脸懵逼。朱载圳同样一脸懵逼。
戚继光懵在：斥候不是说鞑靼人是品字阵型，库库河屯八千骑兵在我东面么？我一直往东走，没遇到鞑军不说，怎么遇到了太子？
朱载圳懵在：你戚帅不是陷入鞑靼的品字形包围圈了嘛？这么轻易就突围了？
朱载圳的临时军帐内。
戚继光拱手抱拳：“拜见太子。”
朱载圳问：“戚帅，鞑军主帅巴特尔实在狡猾。他集中前套、后套、西套的三路鞑军，企图以品字阵型围歼你的中路骑兵。”
戚继光微微一笑：“回太子，臣知道。”
朱载圳问：“你与他们交战了？”
戚继光道：“交战了。”
朱载圳关切的问：“突围时阵亡了多少弟兄？”
戚继光笑道：“太子，我们并没有突围啊。三路鞑军已经被我灭了一路。品字形包围已经土崩瓦解。何来突围一说？”
朱载圳惊讶：“灭了一路？动作这么快？”
戚继光语出惊人：“太子。我们与巴彦卓尔的六千鞑军遭遇。仅两刻时辰，便歼灭五千人，锤杀敌方主将顺格日勒。”
戚继光此言一出，军帐内的朱载圳、唐顺之等人陷入了沉默。
就连缔造新军的朱载圳都没想到，明军竟能对鞑军造成如此碾压。这简直就是文森特玩韩服——十分钟虐泉！
两刻功夫？朱载圳跟来自倭国虾夷族的黑肤辣妹欸唉剋欸一次交战，都不止两刻时辰。
朱载圳关切的问：“我军阵亡多少人？”
戚继光道：“八名袍泽因手榴弹引信太短，误炸而亡；六名袍泽因马蹄踩了兔坑，马失前蹄，被误踏而死；还有五名袍泽被鞑靼轻骑的弓箭所杀。总计阵亡十九人，受伤二十多人。”
朱载圳一激动口误了，说了一句现代人的梗：“这真是爸爸给儿子挖坟，绝绝子啊！”
戚继光一头雾水：“太子，您这是何意？”
朱载圳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唐顺之惊叹：“就算汉时卫青、霍去病大破匈奴，也没有如此傲人的战绩！歼敌五千，自身死伤合计三十九？
这场仗是会被载入史册的！”
戚继光道：“太子、唐部堂，实不相瞒。打完这场仗，我自己都是懵的。
我从未想到过，鞑靼骑兵遇到咱们的火器，就像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蚍蜉撼树！焦熬投石！
太子您之前说的对。在咱们犀利的火器面前，很快游牧民族就会从骁勇善战变成热情好客、能歌善舞！
您说的真是至理名言！”
朱载圳半开玩笑的说：“看来是我之前轻视了咱们明军骑兵，高看了鞑靼骑兵。”
戚继光问：“对了太子，您不是该在库库河屯嘛？怎么到这儿来了？”
朱载圳道：“我察觉到巴特尔的意图，分兵两千给李成梁，让他去占领库库河屯、鹿城了。
我怕你有闪失，带着八千骑兵前来增援。谁能想到，你根本不需要增援。”
戚继光追问：“您与库库河屯方向的鞑靼主力遭遇了吗？”
朱载圳道：“没有遭遇。”
戚继光道：“这就怪了。库库河屯方向的鞑靼主力去哪儿了。”
朱载圳走到地图前：“按理说，巴特尔此刻应该陷入咱们两军的前后夹击。可是直到咱们两军会师，也未见他的踪影。
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巴特尔北撤了。二是他南下了。”
唐顺之分析道：“北撤是不可能的。咱大明‘地方官失土者杀’的规矩，其实是沿袭元制。
鞑靼继承了蒙元正统，根据南镇抚司这些年搜集的情报，这条制度没变。
巴特尔身为俺答汗派驻河套的最高官员，若丧师四分之一就撤出河套，回了他们的汗庭是要掉脑袋的。”
朱载圳道：“那就只剩下南下一个可能了！明白了，巴特尔的目标，是中路骑兵后方的一万步兵！”
戚继光有些担忧：“若一万步兵是在一处，我倒是不担心。
可是，在延绵七百里的路线上，步兵一直在分散兵力接管各个小城镇，分散出去的袍泽几乎全都是以团、营为单位。
真正在管着粮草押运的，也只有两个团两千人。”
朱载圳当机立断：“立即南下！咱们会师之后，共有一万三千骑兵。
为了及早找到巴特尔，与之决战，咱们兵分三路。
第一路五千人，由我统辖。
第二路四千人，由戚帅你统辖。
第三路四千人，由唐先生统辖。
三路骑兵之间，间隔三十里向南行进。
以你之前大胜的经验来看，无论哪一路追上巴特尔，都足以将之全歼。
兵贵神速！一定要赶在巴特尔袭击我们的步兵袍泽前，逮到这条大鱼！”
第285章 陈大成一战成名记
黄河河道的“几”字型中部。
已是入夜。皇家近卫军的两个营正在荒凉的草甸上扎营休息。
负责指挥的团千户，将所有营副千户、连百户召集在团部帐篷里开会。
这两个营是负责押送骑兵五眼神铳纸壳弹、手榴弹的。
朱载圳很清楚标准化弹药的重要。他要求赵士祯将五眼神铳的管径设计成跟鸟铳相同。也就是说，明军的纸壳弹属于通用弹药。
团千户问：“今夜谁当值？”
连百户陈大成道：“禀千户。属下当值。”
团千户吩咐道：“你下去布置哨兵。记住太子爷给咱们立的规矩，野外宿营，明哨、暗哨都要布置。”
陈大成领命而去。
两个营六百人宿营，一共有一百二十个帐篷。基本上五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
陈大成布置好了明哨、暗哨。他没有去团部帐篷开会，而是在军营各处巡查。
朱载圳给明军制订了详细的野外宿营守则。
晚上宿营要灯火管制，以免被敌军发现。营、团部所在帐篷开会例外，可以使用蜡烛。
故而，一百二十个帐篷里，只有团部帐篷灯火通明。其余地方只有月光映照。
陈大成走到军营的西北角。一名趴在草丛里的哨兵朝他喊了声口令：“龙城！”
陈大成回令：“飞将！”
口令制度亦是朱载圳制定的。
哨兵站起身，陈大成走到他面前：“李二五。你小子眼神不错，黑灯瞎火的，二十步就发现我了。”
李二五笑道：“多谢百户夸奖。百户，咱们进草原半个月了，连根鞑靼毛都没看见。
这回收复河套，该不会肉、骨头、汤全让骑兵那帮耀武扬威的家伙包圆了吧？”
明军骑兵类似于二战时的空军，对靠两条腿的步兵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故而李二五说骑兵“耀武扬威”。
陈大成道：“早跟你们说了，这一回咱们步兵是敲边鼓的。你值暗哨带干粮了嘛？要熬到子时呢。”
李二五挠了挠头：“忘了带了。”
陈大成将半个巴掌大的一个布包扔给李二五。
李二五伸手接住，布包里是是半块牛肉干。
李二五憨厚一笑：“谢百户。”
陈大成在大明的士官学校——尚武院培训过八个月。
尚武院的第一课就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朱载圳将爱兵如子的观念，灌输到了每一个基层军官的脑袋里。
陈大成离开了李二五的哨位，又往前走了五十步。那边有一名站着的明哨。
明哨说出了口令：“龙城。”
陈大成回令：“飞将。高三虎，你手榴弹怎么就带了一枚？”
高三虎有些难为情：“我寻思咱们在后方，又遇不上鞑靼人。带那么多手榴弹站一夜太累。”
陈大成面露愠色：“胡说八道！哨兵必须带满一个基数弹药，手榴弹是四枚！少一枚都不行！
这场仗打完之后，回了西山军营自领二十军棍！”
高三虎见陈大成动了怒，立马收敛笑容，一个立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