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圳意味深长的说：“如果杀几万人，能救百万人。你会怎么选？”
徐渭心领神会：“明白了。臣这就派旗牌官传令戚帅、俞帅。”
话分两头。且说鞑靼右万户率六千轻骑兵来到宝坻县城的南门。他大喊一声：“开门！”
很奇怪，南门并没有打开。
“呼啦啦”！忽然间，从城头上涌出无数明军！密密又麻麻！人数恐怕得有两万多！
右万户傻眼了：“这股明军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让右万户更加傻眼的是，城墙上的明军，跟刚才击败他的那批明军一样，装备着大量火器！
城头上出现了上百门火炮、几千杆火铳。密集的弹幕射得毫无防备的几千鞑靼轻骑兵人仰马翻。
右万户失声大喊：“快吹牛角！撤退！撤退！”
不消片刻功夫，右万户的六千轻骑兵，死伤两千多人！
轻骑兵们纷纷夹着马腹，抽着马屁股，狼狈逃窜。
城头上出现了一个身穿文官服色的中年人，他身旁站着一个武官，两名女将。
文官乃是大明浙直总督胡宗宪。武官是戚家军指挥佥事吴惟忠。女将一个是戚夫人，一个是瓦氏夫人。
浙、闽、广三省戚家军赶到了！
人的运气要是来了，挡都挡不住。国运、战运亦是如此。
且说胡宗宪得到进京勤王的圣旨后，立即集结三省戚家军、狼兵，经陆路北上。
戚家军携带了大量火炮，行进速度太慢了。
好巧不巧，在行军至淮安府时，胡宗宪收到了一个消息。
倭国肥田藩平户岛的土皇帝毛海峰，跟萨摩藩的倭国本土海盗起了冲突。
毛海峰砍了义父汪直的脑袋，接管了庞大的舰队。那股萨摩藩海盗哪里是他的对手？
一番海上激战，萨摩藩海盗损失惨重，只剩下十几艘战船。他们没有回萨摩藩，因为毛海峰早已派出了三十艘战船守在他们归航的必经之路上。
有家不能回，这帮萨摩藩海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向西行，去大明，登陆抢劫一番！
萨摩藩海盗一直往西跑，毛海峰带着一百艘战船一直往西追。追来追去，竟追到了南直隶响水县沿海。
萨摩藩海盗弃船上了岸。
虽然在大明兵部的武官名册上，根本没有毛海峰这个人。可毛海峰还是深信，自己就是大明的浙江水师总兵。
他下令手下的汉人海盗和倭寇，登陆追击萨摩藩那伙人时，千万不要侵扰沿海的百姓。咱们是大明官军啊！
胡宗宪收到消息大为激动！走海路用毛海峰的战船运送将士和火炮装备，可比走陆路快多了！
他先派出两千戚家军向东，三下五除二帮毛海峰收拾了那批萨摩藩海盗。随后他与毛海峰商量，用他那一百艘战船运送勤王之师北上。
毛海峰痛痛快快答应了下来。三省勤王之师在响水县沿海上船，在海上航行半月之后，抵达了塘沽口。
毛海峰还想带着手下登陆参与勤王呢。一帮海盗、倭寇上岸勤王算怎么回事？胡宗宪婉言谢绝。
毛海峰很听“顶头上司”胡总督的话。率领舰队回平户岛了。
胡宗宪则率戚家军、狼兵向东北而行，直奔京城。
途径宝坻，正好赶上了朱载圳与三娘子野战。宝坻城中只有七八百鞑靼兵把守。胡宗宪攻入城中，解救了数万被俘百姓。
紧接着就碰上鞑靼那个倒霉蛋右万户。
第191章 三个懵逼的人
朱载圳很懵逼，左等右等，不见三娘子赶着几万百姓肉盾冲锋。
三娘子很懵逼，从哪儿蹦出来两万多明军占了宝坻县城？
右万户的六千轻骑兵都没攻城。只是在城下停留了一会儿，就死伤两千多人。这年头，能打的明军怎么变得这么多了？
胡宗宪也很懵逼，他得到的军报，是附近有一股四万多人的鞑靼骑兵。刚才他们在城下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不见鞑靼骑兵主力回师报复？
战场上除了三个懵逼的人，还有一个焦躁的人。
潮白新河河岸附近。新任辽东副总兵李成梁焦躁的像一头困于笼中的猛虎。
朱载圳将他手下的两千险山骑兵当成了宝贝疙瘩。
险山骑兵是朱载圳今后大规模建立骑兵部队的火种，说宝贝疙瘩并不为过。
此番对战，朱载圳严令李成梁率军停留在距离戚家军阵列以西二十里的地方，不得轻举妄动。
哨探禀报李成梁，太子爷率戚家军步卒大破鞑靼骑兵，杀敌一万以上。
这可馋坏了李成梁和他手底下穷疯了的边军弟兄。那些鞑靼兵的人头，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元宝啊！
后世小说《亮剑》说，主帅的性格决定一支部队的性格。主帅嗷嗷叫，这支部队也会嗷嗷叫。
险山骑兵就是如此。
北直隶的卫所军见到鞑靼兵恨不能长出四条腿，跑得越快越好。
险山骑兵正好相反，巴不得天天跟鞑靼兵打仗。
没办法，他们不是南方那些富庶之地的卫所军。可以私底下做做生意，甚至参与走私，大发横财。
就靠那点有限的军饷，谈何发家致富？怎么养活一大家子人？
砍脑袋换赏银才是王道。
李成梁这趟勤王，带上了大儿子李如松。别看李如松年仅十五，却生得膀大腰圆。他从军一年，剁的女真人、蒙人脑袋已经有十几颗了。
李如松道：“爹，要不咱们杀过去？鞑靼人刚被戚家军的袍泽收拾了，士气低落，一准好打。”
李成梁怒斥李如松：“放屁！没有太子爷的军令不能妄动！”
李如松扼腕叹息：“唉！还以为这趟跟着太子爷出京，能砍个十颗八颗脑袋，上关内买个水灵灵大姑娘呢。”
李成梁对自己的家丁兼副手祖承训说：“瞧瞧，毛都不一定长齐的半大小子，怎么老想着买大姑娘呢？难道真是儿子随爹？”
祖承训道：“老爷、少爷不必心急。跟着太子爷一准能发大财。在京城的时候，我打听过戚家军的袍泽。他们追随太子爷之前，个个穷的裤子都露着腚。跟太子爷平了倭，现在个个富的流油。”
李成梁点点头：“嗯，等吧。有咱们吃肉的时候。”
一条条军情传来，朱载圳终于咂摸过味儿。应该是宝坻附近出现了一股明军，攻下了县城，解救了几万被俘的百姓。
徐渭道：“真是怪哉。出城的明军就咱们这一股。是谁干的呢？现在北直隶地面，就剩下几万卫所军里的老弱啊。那群人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更没这个能力。”
朱载圳道：“刚才抵近侦察的斥候听见宝坻县城那边炮声、铳声大作。除了戚家军，就剩下神机营大量装备有火器啊。
可神机营已经葬送在了草原上。”
徐渭脱口而出：“莫不是胡部堂到了？”
朱载圳道：“对。如果我没猜错，胡宗宪北上勤王走的应该是海路。”
徐渭道：“可浙江根本没有那么多海船，运送近两万人和大批军械北上。”
朱载圳提醒他：“徐先生，你怎么忘了。东海上还有一个冒牌的‘浙江水师总兵’呢。”
就在此时，浙直总督府的蒋千户骑着快马来到了朱载圳面前。
他下了马，跪地拱手：“小的拜见景川王，哦不，太子爷！小的可算找到您了！”
朱载圳见他有些眼熟：“你是胡宗宪身边那个蒋千户？”
蒋千户道：“正是小的。胡部堂借用毛海峰的船，率领一万八千名戚家军、三千狼兵走海路北上勤王，于两天前在塘沽登陆。
现已攻下宝坻县城，解救了四万被俘百姓。并于城下歼灭回宝坻的鞑靼轻骑兵两千多人。”
朱载圳大喜过望：“来的太是时候了。你立即告知胡宗宪，让他们固守宝坻县城，不要妄动。”
胡宗宪手底下那那批戚家军，没有习练过朱载圳的一系列克制骑兵的战法。朱载圳不能拿宝贵的戚家军冒险。
让胡宗宪坚守宝坻城是最佳选择。
朱载圳又道：“传令，全军前移，压向鞑靼骑兵。”
三娘子那边见到明军开始朝着己方压过来。她陷入了纠结：接着跟明国皇太子打嘛？
前前后后已经损失了一万两千人不说，手里的几万俘虏也丢了，杀敌恐怕不超过几百。就这样撤退，回了大汗那儿太丢了人。
如果接着打......怎么打？没法打！
算了，撤退也总比全军覆没要强！
想到此，三娘子下令：“全军渡河，向西与大汗的主力汇合！”
三娘子开始全线撤军。
这一场宝坻的平原野战，戚家军死伤六百余人。注意，是死加伤。
而三娘子折兵一万两千人。
一比二十的战损比让朱载圳兴奋不已！他兴奋的不仅是赢了眼下这一仗！
这是他第一次率领大量装备火器的步兵，在平原上跟鞑靼骑兵野战。开战前，他其实也没有把握。
这场胜仗证明，十八世纪末的步兵战术，完全能够做到碾压十六世纪的骑兵。
宝坻城外。朱载圳和胡宗宪胜利会师！
朱载圳豪气干云的对胡宗宪说：“有了你带来的一万八千戚家军，还有三千狼兵。这场京城保卫战我们的胜算有九成！”
朱载圳没说十成，是不想把话说太满。
胡宗宪问：“太子殿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继续转战北直隶各地与鞑靼人周旋嘛？”
朱载圳道：“先回京城！我要把一套对付鞑靼骑兵的新战法教给浙、闽、粤三省的戚家军袍泽。”
徐渭提醒朱载圳：“太子爷，毛海峰那人虽说是海贼出身。如今他对咱大明也算忠诚。这趟胡部堂北上勤王，他是帮了大忙的。我看，不如实实在在封他个官儿？”
胡宗宪皱眉：“就怕朝廷里的那群清流言官有异议。毕竟是海贼出身啊。”
朱载圳笑道：“汝贞，你怎么忘了，我现在是太子。我要提拔一个武将，谁敢提出异议？
徐先生，回京之后记得提醒我，让唐顺之在兵部给毛海峰挂牌子。实补浙江水师总兵。”
第192章 常胜太子
京城，钟粹宫。
这几日朱载圳带兵出了城，这可把卢贵妃、太子妃何芳晴、太子侧妃香香担心坏了。
卢贵妃也顾不得祖宗制度，一天两回派陈洪去兵部问战况。
这日晌午，嘉靖帝来到了钟粹宫，与卢贵妃、何芳晴、香香共进午膳。
午膳传的是朱载圳所写宫廷菜谱里的菜，虽然简单却色香味俱全。
三个女人都不动筷子，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
嘉靖帝劝慰她们：“你们都把心放了肚子里。圳儿是朱家麒麟儿、大明朝的白鹿，怎么打都赢！朕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
香香毕竟年龄小，心直口快：“皇上，儿媳在家的时候听祖父说，最难缠的就是鞑靼。鞑靼比瓦剌、兀良哈、吐鲁番、叶尔羌、女真、倭寇都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