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中的长矛手竖起了长矛，防备鞑靼骑兵的突袭。
然而，鞑靼骑兵才不会往长矛上撞。他们最擅长的战术，是发挥骑兵的机动性，先以弓箭打击敌人。说白了就是后世游戏中的“放风筝”。
鞑靼骑兵先纵马向前冲了一里，在距离明军半町（五十米）之地，陡然改变前进方向，朝着明军两翼纵马疾跑。疾跑的同时以弓箭朝着明军攒射。
明军以弓箭还击，奈何鞑靼骑兵正在高速运动之中，明军箭矢的命中率很低。
明军战阵的外围是防弓箭的盾牌阵。可是鞑靼人的弓箭却是以抛物线射向阵中。短短一柱香功夫，便有近千名明军死于鞑靼骑兵的箭下。
好在秦升的右路军中，携带有二十门弗朗机炮。秦升领命弗朗机炮全部换装散子，开炮轰向鞑靼骑兵。
鞑靼骑兵并不恋战，三轮攒射打击之后，挨了炮轰便向后散去。
明军步卒想要追击是绝对追不上的。这是步卒对战骑兵的先天劣势。
锦衣卫千户见鞑靼骑兵退了，连忙提醒秦升：“秦都督，还不赶紧向西撤离？”
秦升苦笑一声：“不能向西撤！咱们向西撤，他们立刻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为今之计，只有向南行进，与裕王的中路军主力会合！”
第164章 防守薄弱的蓟州，完了
鞑靼骑兵严格按照成吉思汗时代的战术，分为轻骑兵、重骑兵。二者数量为六、四开。
轻骑兵使用弓箭，专门为重骑兵提供火力掩护。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放风筝”。
轻骑兵放风筝，消耗光敌军的体力、士气，重骑兵登场收庄稼。
轻骑兵每人配备两张弓。一张硬弓，下马时使用。一张轻弓，纵马快速移动时使用。
他们配备的弓箭分为精细的三种，长、中、短不一。长箭上装有破甲重箭头。
重骑兵身着重甲，手持两把弯刀。专司破阵歼敌。
应该说，蒙古骑兵在广阔的草原上野战时，天生就是步卒的克星。
纵使杨博对京营兵的训练再严格，京营兵也是为守御城池而生的。在广阔的草原上野战，等于赶鸭子上架，不吃大亏就怪了。
秦升命令全军向南撤离。行了半日，鞑靼轻骑兵忽然出现在了队伍的东西两面。每一面都有五六千轻骑兵，朝着明军密集攒射箭矢。
明军步卒不堪其扰不说，在温水煮蛙一般的消耗中，死伤惨重。
秦升哭的心都有了，这样消耗下去，恐怕南行百里还没跟裕王中路主力会和，就会消耗殆尽。
秦升只得下令，全军朝向东面的五千鞑靼骑兵进攻。这是个万般无奈下的选择。
然而东面的鞑靼骑兵并不恋战。你们攻，我们就退。始终跟明军保持着半町以上的距离。
在成吉思汗时代的战术中，蒙古骑兵会尽量用弓箭打击敌人，避免短兵相接。只有对方被折腾得精疲力竭时，重骑兵才会登场收割人头。
俺答汗在草原上跟明军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与此同时，打来孙对蓟州发动了总攻！
蒙古军队攻城有个特点。攻城之前，先将城市附近的百姓抓捕一空。让这些老百姓充当攻城的人肉盾牌，前往城下。如果百姓不从，蒙古军队便会杀死这些百姓。
守城的士兵一旦对充当炮灰的同族手下留情，蒙古军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攻破城门。
想当初成吉思汗的军队在西亚、东欧都是这么干的，屡试不爽。
打来孙抓了蓟州城附近的上万汉家百姓，赶着他们进攻蓟州主城。
蓟州的守将是一名名叫宿茂真的总兵。他看到汉家百姓抬着木柱，疯狂的撞击蓟州城北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命令防守北门的弓箭手射杀这些百姓？这些百姓可都是大明的子民。
不射杀？城门又将不保。
宿总兵遇到了后世的“火车轨道难题”。
在权衡利弊后，宿总兵一咬牙：“放箭！”
城上射出了密集的箭雨，射向大明的百姓。霎时间百姓们血流成河。
裕王只留了一万人守御蓟州。但是这一万人，要分散守卫在蓟州外围的太平寨、青山岭等军事据点。
蓟州主城内只剩下了六千人。兵力的不足导致防守捉襟见肘。
打来孙命令：“石炮中万户，轰击城墙！”
蒙古军队编制为十进制。十人为一个牌子队，十个牌子队为一个百户，十百户组成一千户。万户则有所不同，分为上、中、下万户。中万户有五千人。
也就是说，这回打来孙带来了五千人的炮兵部队！
严格意义上说，他们不能叫炮兵，而应该叫砲兵。
他们的主砲，乃是可以抛射巨石的回回砲。回回砲是一种利用杠杆原理的抛石机，能够发射一百五十斤的巨石。
在回回砲的基础上，他们又创造了火油抛射机。火油抛射机发射的是装满火油的陶罐，点燃后抛射出去。
这两种武器都是曲射攻城器。
在曲射攻城器之外，他们还配有直射火力——弩炮。弩炮发射巨大的弩箭。每一根弩箭都是由一整棵专门种植的小树制成。
打来孙一声令下。一百多块百斤巨石，一百多个大火球从天而降，砸向蓟州城墙。与此同时，硕大的弩箭也射向城墙上的守城士兵。
“噗”，一支弩箭直接贯穿了三名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三名士兵立刻殒命当场。
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一名士兵砸成了肉饼。
这样的场面，此刻在蓟州城头比比皆是。
更恐怖的是火油抛射机射出的陶罐。陶罐砸在城墙上，火油四溅飞起，沾到人身上，人立马就会被烧成一个火团。
蓟州城头也有许多弗朗机炮。奈何射程太近，宿总兵下令发炮还击，根本够不到蒙人的炮阵地。
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塞牙。裕王这个倒霉蛋来了一趟蓟州，似乎给蓟州的将士们带来了不可逆转的霉运。
宿总兵高喊道：“弟兄们，稳住！等蒙人砍完了三板斧，就到了咱们杀敌立功的时候了！”
宿总兵在等待蒙人停止砲击，搭云梯攻城。到那时，坚固的蓟州城墙就派上了作用。明军居高临下，将会给蒙人巨大的杀伤。
然而宿总兵的运气着实不怎么样。一枚火油陶罐不偏不倚，直接砸在了宿总兵的身上。一息过后，宿总兵浑身燃起大火。
旁边的士兵们赶紧救火，哪里还救得下来？火油陶罐说白了就是古代版的凝固汽油弹！水浇不灭，土泼不灭。明代又没有干冰灭火器......
盏茶功夫过后，宿总兵被烧成了炭。主将身死，顿时军心大乱。
打来孙见时机差不多了，果断下令：“石炮中万户，停止炮击！攻城队，进攻！”
打来孙这回打蓟州，几乎是孤注一掷，带上了全部士兵五万余人。
横竖俺答汗正在草原与明军作战。一时间对他的老巢大鲜卑山的东麓构不成威胁。他打算攻下蓟州，直取京城，割据古燕云十六州，恢复元大都。
因为他知道，俺答汗在草原上不断吞并小部族，实力越来越强。总有一天会打到大鲜卑山的东麓。到那时，黄金家族将彻底湮灭。
与其等死，不如主动出击。打不过你俺答汗，还打不过精锐全去了草原腹地的大明嘛？割据了燕云十六州，就可以将族人南迁。凭借汉人修了两年前的长城抵挡俺答汗。
蒙军开始攻城。在最前方的，是一万名抬着攻城云梯的汉人百姓。百姓们只要后退，立马就会被蒙人的弓箭射杀，他们也是没办法。
后面跟着的，是打来孙奴役的八千女真军队。再往后是一万旁系部族的军队。最后压阵的才是三万多黄金家族的嫡系部队。
攻城云梯搭在了城墙上，蒙军在付出三千多人的伤亡后，攻上了城头......
第165章 新任征虏大将军，朱载圳
永寿宫大殿。
朱载圳正在跟嘉靖帝焦急的等待着前方的战报。
宿总兵在蓟州守城战打响之前，就向京城发出了求援军报。朱载圳父子希望宿总兵能够守到增援的辽东兵到达。
“军报！军报！”
一名明军旗牌官踉踉跄跄的跑进了永寿宫。两名太监连忙将他扶进了大殿。
朱载圳和嘉靖帝同时起身。
旗牌官虚弱的说：“禀皇上，蓟州......丢了！”
嘉靖帝听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朱载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嘉靖帝心知肚明，蓟州是京师的门户。如今门户洞开，京营兵全去了草原。京师就像是一个光着上身的妇人，面对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
朱载圳转头对旗牌官说：“说清楚些！”
旗牌官道：“月初九，打来孙率五万蒙军进攻蓟州。当日总兵宿茂真战死。蓟州将士虽奋力抵抗，然兵力严重不足。
傍晚时分，蓟州主城陷落。打来孙分兵进攻太平寨、青山岭。至黎明时分，蓟州城外各明军据点全部陷落。
哨探禀报，打来孙已集结主力南下，兵锋直指京城。”
朱载圳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打来孙。看来要上演京城保卫战2.0了！
嘉靖帝问：“草原那边呢？有没有消息传来？朱载坖那混账东西回师了嘛？”
旗牌官道：“禀皇上，草原那边依旧没有消息。”
嘉靖帝哀叹一声：“完了！各路勤王大军尚未赶到。圳儿，现在京城还有多少人马防守？”
朱载圳答道：“父皇，只有五千锦衣卫、三万十二卫亲军。”
嘉靖帝闻言大怒：“十二卫亲军员额有八万。朕以前知道那群亲军指挥使吃空饷。可是他们......怎么敢吃掉五万的员额？
杀！凡是吃空饷的亲军将领，一律就地正法！”
朱载圳十分冷静：“父皇，恕儿臣直言，现在不是处置亲军将领的时候。”
嘉靖帝忽然想到了什么：“御马监还有四卫军呢？有两万人！”
朱载圳苦笑一声：“父皇，御马监四卫军的员额，这些年成了皇家赏赐勋贵子弟的头衔。他们从未训练过，根本指望不上。
十二卫亲军的那三万人，也战力低下，不堪用。”
嘉靖帝彻底慌了，全无以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这，这可如何是好？”
庚戌之变时，防御京城的尚有十几万京营士兵。可是这一遭，京营全被裕王带到了草原，生死未卜。远水绝对解不了近渴。
朱载圳跪倒在地：“父皇。不是儿臣觊觎兵权。值此危急关头，请父皇将京城卫戍事宜，全权委托给儿臣。儿臣定当与京城共存亡！”
嘉靖帝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好！就依你所说！唉，当初朕如果将京营兵权交给你，让你去守蓟州，情势又何至于此？”
就在此时，严嵩和徐阶来到了永寿宫大殿。他们二人也已得知蓟州陷落的事。
嘉靖帝道：“严嵩，你来的正好。内阁拟旨，撤去裕王朱载坖征虏大将军的职位，改封景王朱载圳为征虏大将军。京城全部明军，交由朱载圳节制。”
严嵩道：“是，皇上。”
徐阶在一旁欲言又止。
嘉靖帝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徐阶推三阻四：“皇上，刚才臣跟严阁老商议了个法子。他是首辅，由他说吧。”
严嵩亦吞吞吐吐：“啊，老臣已经八十岁了，命不久矣。徐次辅迟早是要接任首辅之职的，还是由他说吧。”
朱载圳听不下去了：“你们俩能不能别废话？严嵩，你说！”
严嵩小心翼翼的说：“京城卫戍空虚，守恐怕很难。可否派出使者，与打来孙议和？”
嘉靖帝喃喃道：“议和？”
朱载圳哭笑不得：“打来孙绝不会跟咱们议和！他都被俺答汗打到大鲜卑山以东了。这回他南下，唯一的目的就是攻下京城，割据燕云十六州。与俺答汗分庭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