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十七稍微一想便能明白由地方官衙跟财部直接沟通的便利:“可是若不经过皇帝和朝廷的话,万一地方官儿多报数额,或是与财部沟通掏财部的钱怎么办?”
“你这话说的,就算不这么做,难道就没人多报,没人沟通串联黑朝廷的钱?”
“这……。”
“再说了,那些御史言官是干啥吃的?当摆设吗?”
“这……。”
朱七牛想了想:“这样吧,你先去跟财部尚书周大人沟通一下,问问他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三个一起上书,请开财部地方班房与地方府衙贷款通道。”
孔十七还是有些担忧:“怕是不行啊,地方府衙也好,县衙也好,都有七房。这七个班房虽然归七部管,但现官却是知府知县,若是让地方府衙直接跟财部地方班房接洽,那不就是相当于直接让知县知府随意调动银两吗?”
“那就把财部独立出去,自成一派,不归主官管辖,或者让上一级官员来批款,再让财部和都察院派人去监察,必须三方同意,才能放款。”
孔十七仔细想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就被朱七牛说服了,径直找周光去了。
周光为官多年,办事一向雷厉风行,六亲不认,听完孔十七的转述,他也觉得这事儿靠谱,当场写下奏章交给孔十七,让孔十七到时候派人一起交给皇帝。
孔十七带着周光的奏章回到府衙,朱七牛一看周光的奏章,选择了一个十分省事的法子——直接照抄,略作修改。
于是乎,朱七牛的奏章也很快写好了,看的孔十七一愣一愣的。
咋感觉朱大人似乎是剽窃的老手?
朱七牛写好奏章,又让孔十七在末尾署了名。
两份奏章随即被孔十七派人送去了通政使司。
通政使司检查过三人的奏章,不敢怠慢,由通政使亲自拿着送去了皇帝那里。
朱标看过后,也感觉每次都由朝廷开议会再拨款太过麻烦,不如让地方官衙与财房直接接洽。
而且财部贷款事务开始后,一直都是些小打小闹的贷款,压根就没有大项,收入方面自然也就不咋样,都不够给财部各级官员开俸禄的。若是让财部房贷跟官衙贷款连上,那收入可就可观了。
最要紧的是,这样能创造额外收入,制造额外任职机会,相当于把蛋糕做大了,可以让大明官员及百姓再富一些。
朱标当即召集高官开了一场午朝,专门讨论此事。
听完朱七牛的口述,众官员都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几乎没人反对。
接下来便是商量监察办法了。
在朱七牛提出的上一级三部门共同管辖、监察下一级衙门的贷款事宜的基础上,老辣的其他官员们又提出了季度审核、年度审核、不定期不定人随机抽查、不定期不定人秘密暗查等四项错失,可以说是严防死守了。
就这样,大明律上又添加了一大堆条陈,大明官场也又多了一大堆规矩和禁区。
转过天,朱七牛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以应天府衙门的公信力为抵押,向财部直接贷款了一千万两银子。
财部当然没这么多钱,但他们能造啊。
昨日回去之后,周光便催着宝钞提举司加紧印发宝钞,还都是大面额,一张顶一千两用的那种。
饶是如此,带队去取钱的孔十七也才带回一百多万两宝钞和几万两银子,其它的还在赶制当中。
如此多银子若是一口气用出去,京城怕是立刻就要通货膨胀。
朱七牛作为个中老手,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直接派人分批次去京城附近的州府采买了各种粮食、豆制品、干菜、木头、石头等备用,每个地方花的宝钞量都不算多,刚好够当地消化。
有了这些源源不断送来的东西,京城也不至于陷入钱多物少的地步,物价自然也就不会有较大波动。
而京城周边呢,为了多挣点钱,百姓们各种忙碌,上山的上山,种田的种田,都干劲儿老足了,根本就不带有闲得无聊的时候。
朱七牛都可以预料到了,今年京城及周边的各种税收必然会增长一大截。因为百姓挣钱的热情高涨,交易量增多了许多。
听说有的地方的老百姓为了多挣点钱,把一些过去看不上的偏远地区的犄角旮旯里的荒地都给挖出来了。
确认京城物价可以长期稳定,朱七牛开始带着大家收购百姓的地皮、房屋,大把的花钱。
这种事他都是轻车熟路了,府衙中许多当初参与进去的衙役们也都很熟悉,做起来毫无压力。
京城其它三地的百姓早就都盼着这天了,个中流程也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又见到主办的人是当初重建城北的忠义伯朱秉文,信心老强老强了,都不用官府派人上门,自己就排队拿着地契房契过来登记领钱领新契约了,直接导致办公速度……空前快速。
第12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
去城东、城西、城南各露了个面,表明这事儿是自己主管,百姓可以安心,朱七牛就没再管拆迁前期工作了,一律甩给了同知孔十七。
褪去官服,骑上毛驴,朱七牛开始不厌其烦的在京城内外用眼睛丈量着各地的风水地形,遇到特殊点的地方,还会拿笔记下来。
如此这般,朱七牛愣是逛了十天。
这十天,他一次都没去府衙点卯,跟失踪了似得。
第十一天时,朱七牛这才回到府衙。
将自己关在公房里整整七天,不眠不休的朱七牛绘制出了一张涵盖整个应天府的地图。
在这幅图里,京城是绝对的中心,而京城周边的地方,则隐隐分成了八块,其边界线与边界线若是用直线代替,忽略一些地方凸起或凹下去的地方,直接就变成了一个相对规则的正八边形。
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幅地图,朱七牛相当满意。
“好,真好啊,这已经是我结合所学知识所能画出的最完美的图了。”
“可惜翻遍梦中书房,也只有那本炼丹术沾点修仙的边,没有什么奇妙阵法之类的,不然我高低也给它安排上。”
摇了摇手里的湘妃竹扇,朱七牛越看越陶醉:“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哈哈哈!”
让守在门外的张冰洋去把孔十七喊了过来,朱七牛将图递给了他。
“孔大人,京城里面的区域照此修建吧,京城以外的区域嘛,估计得一两年后才会动工。”
孔十七好奇的打开图一瞧,整个人差点原地跳起来。
“这……这……这……天纵奇才啊朱大人,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下官自愧不如。”
朱七牛笑了笑:“还好啦,孔大人也很厉害的,不要妄自菲薄。对了,这幅图可别流传出去了,不然怕是要有些刁民坐地起价。”
“明白。”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时辰后,这幅图便出现在了皇帝的龙案上。
朱标认真的一寸一寸看着,眼中含着泪花,双手都有些颤抖。
“好,好图啊!”
“应天府若真能修成这个样子,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七牛这小子可真行,看来以后还得多多逼他,不然这小子还不肯露相呢。”
再然后,这幅图的复印本就被送去了沿海练兵的朱元璋手里。
这天,远航练兵归来的朱元璋刚一下船,锦衣卫指挥使毛镶便拿着一沓密信过来了。
虽然在海上练兵漂了快两个月,老朱却并无半点消瘦或难受,反而照样龙精虎猛。
接过密信一一认真的翻了翻,老朱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好啊,咱果然没有看错标儿,治国有方啊,把大明料理的头头是道。”
“嗯,让黄育才去当了河南布政使吗?”
“这老小子怕是早就想去了,估计他心里挺感谢标儿器重的吧。”
“万三重升任工部尚书,这都是咱早就定好的,标儿还蛮听话嘛。”
“……。”
“咦,居然有这么多人看不过去小牛犊子整天游手好闲?”
“这些家伙自己还不是整天敷衍了事,凭什么说他,他好歹还经常去永乐殿以太子的名义给穷人看病呢。哼,恨人有笑人无,一帮缺德玩意。”
看到最后时,朱元璋便看到了朱七牛画的那幅图。
“好家伙,又一个八卦,这小子不愧是修道的。”
“这图画的是真好啊,比以前重建城北的那张图还要详细和考虑周到。”
“咱原先还有点担心这小牛犊子当不好府尹,如今看来,他这是心有乾坤,深藏不露啊!”
“好,标儿比咱敢用人!这图上的区域若都能建成,大明国运最少增加一百年,惠及后代儿孙啊!”
朱元璋高兴的将这幅图折起来塞进了怀里,又把其它密信递给了毛镶:“把这些收起来吧,这幅图咱留着收藏。”
“是,太上皇。”
收好密信,毛镶又道:“对了,太上皇,臣这里还有一份情报。”
“怎么不一起呈上来?”
“事关皇上,不宜宣示于纸张。”
“行,那你口述吧。”
“是。”
“去年年尾的时候,皇上不是派忠义伯去了北平嘛,前不久忠义伯和魏国公一起回京了。”
朱元璋愣了一下:“徐达回京了?那咱的朱棣怎么办?朱棣才就藩没几年,那么大一个北平防线,他一个人哪料理的明白,谁让徐达回来的?”
“说是魏国公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因此忠义伯建议他回京疗养。”
“这怎么行,他就是死,也得给咱死在北方。咱得给标儿写封信,让他……。”
“太上皇,臣还没说完。”
朱元璋皱了皱眉:“那你继续说。”
“魏国公回京后不久,便传出皇家与徐家结亲的消息了,说是等魏国公第三女徐妙锦到年纪后,便配于太子做太子妃。”
朱元璋何其老辣,一听这话,立刻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这才是徐达回京的原因啊,标儿这是想给咱的大孙找个靠山,顺便削弱一下朱棣?他不会是想削藩吧?”
毛镶吓了一跳,不敢接话。
直到朱元璋催促,毛镶这才说道:“应该不至于吧,诸位就藩的藩王都没在地方上闹出什么事来,皇上跟他们手足情深,不至于这么狠才对。”
“那可难说,若大明内部安稳,要向外部扩张,削藩自是不必,但若情势有变,恐怕标儿也不会心慈手软。”
琢磨了好一会儿,朱元璋又欣慰又不忍的叹了口气:“算了,这事儿咱就懒得插手了,由得他们兄弟去闹吧。”
毛镶弱弱不敢言。
“琉球国那边有消息传来吗?”朱元璋忽然又问道。
说起这个毛镶可就话多了:“前几天才来了消息,说是大明使臣到了琉球国后,受到了琉球国上下的一致欢迎,琉球国王更是对我大明使臣十分尊崇,动辄行礼,感恩太上皇与皇上、太子,就是一些大明官员,都没这么尊崇过皇室呢。
琉球国王还说将来如果太上皇和皇上同意,他一定请旨觐见,亲自来大明叩拜大明太上皇、皇上及太子,表达感恩与尊崇。
我大明使团在琉球时,琉球国王每逢大事要务,必先行请见使臣,共同商讨处理方法,然后方与其臣子商议,使团官员评价其谦逊有礼,事不敢擅专,有王礼仪。”
老朱听的乐呵呵的:“好,这个琉球国王是个识时务的家伙,咱喜欢他。”
毛镶森然一笑:“按照时间计算,应该就是今天,大明使团该返程了。”
老朱会意:“使团终于要意外进入倭奴国了吗?”
“太上皇竟然在今天就预测到我大明使团会意外进入倭奴国,真是圣明烛照,臣这就下去安排船队在海上寻找大明使团失踪的船只。”
老朱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