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几位上官都以他喻金闾为善,那罪下没什么好说的了。”
翁俊博惨笑一声,努力的仰起脖子说道:“来,请斩我。”
“嘭!”
邵质猛然一拍桌子,怒了:“翁俊博!”
“你知不知道,就在上月,浙江一共有十七名官员、粮长、商贾死于非命,就在去年你被抓的第二天,你的亲弟弟就被人暗害溺死在了钱塘江之中!
为什么那么多人莫名冤死,就是因为你!
你如果还是不将幕后黑手供出来,就会有更多的无辜之人继续枉死下去。”
“我招了,你们不信而已。”翁俊博不置可否的说道。
“姑且就算那喻金闾真个是枉法之辈,就凭他一个浙江右布政使,哪里有能耐在户部清吏司过数,你的背后还有谁!”
翁俊博抬抬眼皮,沉默不理。
见翁俊博铁了心是不打算交代问题,邵质终于忍无可忍,喝道。
“来人!”
几名狱卒推门走了进来。
“继续用刑!”
听到用刑两字,那翁俊博的脸上浮现几分恐惧,可他还是咬着腮帮子并未求饶。
邵质带头走了出去,陈云甫等三人连忙跟上。
用刑,想想都难以入目,还是不看的省心。
牢房外,四人碰了头。
邵质哑着嗓音道:“几位,翁俊博之言可信否?”
连续用了十几天的大刑,那翁俊博才开口,供出了浙江右布政使喻金闾,说不准真的很有可能。
翁俊博的案子到今时今日都已经快两年了,总算是在连日的大刑伺候下供出了第一条大鱼,虽然在内心中,邵质三人都相信喻金闾干不出这种事来,但也何尝不也存了查一查的想法。
万一真的是呢。
三人相望对视,正打算表态,陈云甫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三位堂官,下官有话要说。”
“嗯?”听到陈云甫开口,邵质顿时皱了一下眉头。
这是什么案子,哪里轮得到陈云甫一个小小的照磨插话。
不过邵质虽然
憋了下来,可一旁的余文新却没那么好心态,直接喝斥。
“一个小小的照磨,来此不过是行文书之责,哪里轮得到你说话,退下!”
翁俊博的案子给三人的压力实在太大,办不好可是要砍头的,所以脾气自然也都极差。
得亏还是邵质护了一句。
“说吧。”
“是。”
陈云甫瞥了那余文新一眼,开口说道:“三位堂官,刚才那翁俊博招供之时意识似醒未醒,说的原话是,浙江左参政喻金闾。”
三人愣住,邵质猛然一拍脑门。
“是矣!他说的是浙江左参政喻金闾,而喻公是去年年底才由右参政接了茹御史之位升任的左参政,而这翁俊博,是去年初就被抓进了刑部大牢,他怎么知道喻公做了左参政!”
翁俊博连日承受酷刑,意识早就模糊,昏睡之际被一盆冷水交醒,说的话哪里还来得及过脑,完全是随口之言。
他去年被抓的时候,喻金闾还在做右参政,他便是要说,也应该说的是右参政而不该是左参政。
有人一直在给翁俊博通风报信!
邵质待不住了,拔腿进入牢房,陈云甫三人连忙跟上。
“说,谁给你通风报信!”邵质将审讯堂供展开在翁俊博的面前,怒喝道:“你怎么知道喻公做了左参政。”
那翁俊博先是一愣,随后面色亦是骤变,随后强行压回平静,装傻充愣道:“有吗?罪下不记得了,啊,可能说错了吧。”
“你还敢嘴硬,说,刑部里,谁是你的同党!”
“罪下听不懂!”
翁俊博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说什么也不承认,邵质气的跺脚癫狂,抓着翁俊博的衣襟一顿狂喷:“王八蛋,你要害死多少人才满意,你为什么就是不说,为什么!”
案子迟迟不破,邵家一家老小的命就都悬着。
这就是地狱天堂一线之隔,成则升官财、败则全家遭殃。
而此时此刻的邵质根本不在乎升官财,他只想保自己一家老小的命。
“邵侍郎,冷静、冷静。”
茹太素来劝,被邵质一把甩开,歇斯底里的吼着。
“你让我如何冷静,我一家老小的命都押上了。”
看到邵质如此癫狂失态,陈云甫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拉住邵质的手腕,同时转头看向翁俊博,沉声道。
“你虽然身在大牢之中,却有人在时刻和你通风报信,所以外界的情况你了如指掌,你不说,我想也是有原因的。
你是为了你家里人才咬口不说的是吧,朝廷和浙江当局到今时今日都没找到你的家人,在谁手里?”
外界的风既然可以传到翁俊博这里,那么一切都很好解释。
翁俊博的家人被抓、藏匿起来了,而且这个事翁俊博也知道,有人时刻在警告着牢里的翁俊博。
翁俊博只是惨笑一声,依旧沉默。
邵质颓然的松开手。
是啊,他在乎一家老小的命,翁俊博自然也在乎一家老小的命。
此案已是无解。
蓦然,邵质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来人,去请胡师傅来一趟。”
几名狱卒愣住,而后面露惊惧之色。
茹太素、余文新两人更是相劝道:“不可、万万不可啊。”
那刑架之上的翁俊博总算是变了脸,双目圆睁战栗不已。
陈云甫一脸的茫然,那什么胡师傅,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名字能把在场之人吓成这样。
第四十二章 陈云甫的建议
等陈云甫弄明白那位胡师傅的身份后,可算是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那么惊惧了,别说他们,就陈云甫弄明白后自己也哆嗦腿。
胡师傅的大名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很小的时候就入了刑部。
而他学的专业绝对令人毛骨悚然。
凌迟!
没错,胡师傅就是眼下大明王朝的席行刑官。
代表着大明刑罚领域的天花板,类似于正高级技术人员。
凌迟这种高难度刑罚可不是一般人想学就能学的,按照江湖武侠里的说法,这门手艺,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
这门技术不好学,这个岗位他也不好干。
什么样的人才会被皇帝定凌迟?
谋逆、罪大恶极?
无论犯的什么罪,但有一点是必然,被凌迟的这个人一定是一个能把皇帝气到好悬背过去的混账。
皇帝得把犯人恨到什么地步才会下旨凌迟。
如此说来,行刑官这个岗位哪里是好做的。
皇帝下旨五千刀,行刑官要是三千刀就把犯人弄死,那行刑官就会被皇帝迁怒砍头。
因此,别看做刑部的主刑官每天无所事事,不用工作,到月领朝廷俸禄(相当于国家特殊津贴),但真来活的时候,一不小心都容易把命搭进去。
当然这胡师傅也不是全年无所事事,偶尔他也会在刑部教一些刑罚手段,自己也钻研钻研别的一些简单刑罚。
比如剐刑、剥皮、抽筋之类。
至于挖眼、拔舌、开膛破腹什么的那就更是信手拈来了。
丝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跟折腾人体有关的刑罚,胡师傅就是一部移动的百科全书。
现在翁俊博的拒内,部/群:9.8/0'2?0"5:8'5,6不配合,已经将邵质逼到了悬崖边上,他没办法了。
既然酷刑都没用,那就让翁俊博体验一下生命不可承受之痛吧!
而茹太素和余文新之所以不同意,就是因为这样很容易将翁俊博折磨死,而一旦翁俊博死了,那这起案子也就彻底成了无头悬案,朱元璋一怒之下,他们仨同样是死路一条。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没得选了!”
邵质红着眼,死死盯着翁俊博的双眼,一字一顿的切齿道:“老夫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招还是不招,再不说,老夫便要你生不如死。”
翁俊博嘴唇开始疯狂哆嗦起来,继而亦是歇斯底里的癫狂:“我死了,你们都得死,要给我陪葬,哈哈哈哈,来吧!来吧!”
全都疯了。
邵质红着眼就要下令,陈云甫连忙将邵质拉出牢房,苦劝道:“叔父,事犹可为、事犹可为啊。”
哪能由着邵质的性子这么玩,真把翁俊博玩死了,陈云甫害怕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故而苦苦相劝。
“那翁俊博之所以不招,显然是为了其一家老小顾虑,咱们只要能把他的家人找到,还怕他翁俊博不招吗。”
找到翁俊博的家人?
邵质顿时冷笑起来:“如果能找到,便早找到了。”
“咱们可以这样。”陈云甫凑到邵质耳朵边低语一阵,直把邵质都听的愣住。
“可行?”
“哎呀,事到如今死马当做活马医吧,若这都找不到,那咱们就告诉翁俊博,他家里人早被暗害了。”
邵质思忖片刻,咬牙跺脚道:“罢,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入宫面圣,禀报此事。”
陈云甫作揖:“叔父且去。”
“若此事办妥,贤侄,你便是老夫一家子的大恩人啊。”
这话说的,陈云甫腹诽。
冲你闺女咱俩也是一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