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住在陈云甫家附近的邻居知道,外旁人也就一个邵质了。
至于诸如陈新立、时溥这样的。
呵,北三甲他们住不进去。
这个时候基本没有陈云甫说话的空当了,因为整间屋子都被众人的恭贺声所淹没。
又尤属之前的丁季童最为活跃。
这家伙拎着酒壶都站到陈新立侧后去了。
“陈检校,哦不对,陈照磨。”
“老夫还只是个替,吏部的任命还没传达呢。”
“您老在咱们照磨司那就是擎天白玉柱,吴照磨丁忧回乡,照磨司上上下下都仰赖着您才能有条不紊,吏部又怎么会驳了命呢。”
丁季童躬着腰倒着酒,嘴里跟上了劲一样说个不停:“正巧了下吏的叔叔就在吏部述职,叔父大人平日里很关心下吏在照磨司的工作,不止一次的说过要让下吏以您为榜样努力自勉。”
果然,怪不得这丁季童那么嚣张,身背后的能量很足啊。
陈新立别过头,一脸的灿烂笑容:“季童言过了,老夫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罢了,吏部的上官自有考量,咱们依令听命也就是了。”
对俩人的交流陈云甫只当看不见,踏踏实实的埋头吃饭,身边一位叫高直的同僚此时捅咕了陈云甫一下。
八仙桌之所以叫八仙桌,就是因为一面可以坐两个人,四个面正好八人。
除了陈新立自己一个人独占一面之外,其他三面都是各坐两人,这高直就坐在陈云甫身侧。
“高兄?”
陈云甫疑惑扭头,便听那高直小声言道。
“云甫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陈云甫只装听不懂的反问。
那高直就呵呵一笑眯起眼来说道:“哦是吗,不过云甫你初来乍到可能不太熟悉那丁季童,他啊,可是个麻烦的主。”
陈云甫没搭话,只是默默的举起杯子放到嘴边。
高直的意思很容易分辨,就是想说丁季童不是什么好人,你陈云甫要是有能量的话可以去争取一下,不想争取最好也别让丁季童干。
不让丁季童干让谁干,你高直吗?
看来,高直身后的能量应该是比不上丁季童的,所以才想拉他陈云甫做个帮手。
想让我给你当枪,想的美。
这无趣且幼稚的办公室政治啊。
第二十六章 近墨者黑
自打陈云甫进了都察院之后,邵质就没有再过问过陈云甫,一直等了能有十几天,邵子恒才借着夜色敲开了陈云甫的家门和他说,邵质要见他。
“叔父传见,可是有所示下?”
陈云甫作揖鞠躬,问道缘由,直起腰的时候顺道偷瞄一下邵质的面色。
半个多月没见,邵质憔悴了不少,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态。
“云甫来了,坐吧。”
邵质以帕遮嘴咳了两声,招手。
“你来都察院也有些日子了,感觉怎么样。”
“托叔父的福,都好。”陈云甫给邵质添了茶后才落座,对答道:“就是太闲了一些,整日无所事事。”
邵质就笑了起来,一根手指虚点了前者几下:“你倒是实诚。
老夫要是能像你这般无所事事那就真是天下大同了。”
陈云甫屏气,谨慎言道:“观叔父神态,这段时间朝中怕是事不少吧。”
“不说这个。”邵质摆手不愿多谈,直接将话题又转回到陈云甫身上:“说说你吧,老夫听葛思道说照磨司的那个检校陈新立做了替照磨,空出一个检校的位置,是吗。”
“是。”
邵质便看向陈云甫说了句:“这次推官,是个难得的机会,进这一步就从吏摇身一变成了官,要不要老夫和那葛思道交代一声。”
“不敢劳叔父。”陈云甫连忙起身作揖:“侄儿才疏学浅又兼得初出茅庐,能入都察院学习已是蒙了圣上如天之恩、叔父照拂之情,不敢生此非分之想。”
邵质没说话,静静的看着陈云甫,片刻后才嗯出一声。
“你能不为名利所动老夫很欣慰,不错,你毕竟还小,若是真进了这一步必然太过招眼,木秀于林可是官场大忌。”
“是,侄儿谨记。”
就算没有邵质的告诫,陈云甫也没打算走这一步,诚如邵质说的那般。
木秀于林确实是官场大忌。
太招眼政敌就多,明枪暗箭也会变多,到时候还不把陈云甫整的心力交瘁。
留在邵家吃罢晚饭陈云甫才告辞离开,结果到家门口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没想到的人。
高直。
“高兄怎得寻来了?”
陈云甫心里有些不满,可又不好作,随意拱了下手。
那高直一看到陈云甫眼里就冒出了神采,两步迎上热络道:“云甫兄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未敢想原来云甫兄早前是天界寺的大师,失敬失敬。”
陈云甫的身份都察院里没多少人知道,但这北三甲一条街基本都清楚,高直来这里打听自然是一问一个准。
这个现可把高直给吓住了。
大家还在议论陈云甫背后是哪家的大臣,感情人家背后站着的,是洪武皇帝这尊当世神佛!
就冲替马皇后诵经守灵半年这一件事的圣恩,就够他陈云甫吃一辈子了。
这要是让陈新立知道了,还不巴巴上赶着将那检校的位置送到陈云甫面前?
“高兄深夜来此候我,就是为了说这事?”
陈云甫皱起眉头,心中对这高直很是生厌。
“嘿嘿,云甫兄。”高直腆着脸一口一个云甫兄喊着,也不嫌磕碜:“这天降了温,咱们不如入府叙话?”
“小弟一介皂吏白身,哪里来的府?”
陈云甫挑出高直的语病,毫不客气的说道:“明日一早还要当值,高兄还是请回吧。”
被下了逐客令,那高直的脸色多少是有些难看,但
又不敢作,便自顾自将肚里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云甫兄有所不知,今天晚上,咱们那位陈新立陈照磨可是去了丁季童府上,丁季童的父亲毕竟是翰林学士,叔父又是吏部验封郎中,可以说陈新立脑袋上那个替字能不能拿掉,丁季童的家里是能使上力的。”
陈云甫越听越皱眉,干脆停下脚来斜了高直一眼。
“高兄想说什么就请直说,小弟实在是听不甚懂。”
高直算是看了出来,要么就是陈云甫确实不打算进这一步,要么就是没拿他高直当朋友所以不打算透露实情。
当下便一咬牙,左右张望几眼后打袍袖里吐出一叠宝钞来。
“高某家里不才,在这金陵城中开了几家酒楼,略有薄产,云甫兄不嫌弃的话还请笑纳。”
陈云甫猛然伸出手一把攥住高直拿钱的手,怒了。
“大明律,贪污受贿五十两以上者剥皮实草,亏得你高直还在都察院司差,若不是看在我二人同僚一场的面子,我非将你送官法办不可!”
高直亦没想到陈云甫竟然那么大恼怒,也是吓得不清,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陈云甫喝骂一声。
“滚!”
说完将高直一推,转身快步小跑入了家。
家中短工门房将大门关上后,陈云甫才长松一口气,擦去额头汗水,暗骂一声王八蛋。
这高直真不是个东西!
满脑子的蝇营狗苟,真糟践他那个名字。
直?
路子都弯到行贿上了。
“真是一入仕途,
便近墨者黑矣!”
陈云甫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二十七章 朱标要来视察工作
高直的事算得上给陈云甫提了一个醒。
“群众中间也有坏人啊。”
别看都是皂吏,能在天子脚下年纪轻轻入都察院当皂吏的,身后多多少少都有几分能量,高直算不上官宦子弟,可家里开了几家酒楼便算得上是颇有家私。
自古官商勾结之事已不新鲜,有了钱,总会有些官员架不住腐蚀下水的,所以高直才能有一身都察院皂吏的皮裹在身上。
一觉睡醒,陈云甫下床穿衣,玲儿已经备好了洗漱皂衣,不过当眼神扫过墙上挂着的年历时,陈云甫停住了。
“玲儿姐。”
玲儿推门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憔悴,眼眶红红的看似刚刚哭过一般。
“将我之前那身僧衣取来。”
“公子?”
陈云甫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念道:“今日是孝慈皇后仙逝的忌日,让我诵两遍佛经念个心安。”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的功夫,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玲儿也没想到陈云甫竟然会记得这日子,感动的扑簌簌又掉起泪珠来,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取了僧衣来。
家里有一间祠堂,上一任东主家的祖祠,陈云甫搬来后这祖祠被改成了生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