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中央供奉着两块祠牌。
一道上书‘慈悲普世,孝慈皇后仙德不泯。’
另一道写的是‘救苦救难,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换上僧衣,陈云甫跪在蒲团上开始念起佛经来,如此两遍后方才起身。
祠堂外的玲儿捧着衣服迎进来,小声说道:“公子,您上值的时间要晚了。”
“无妨。”
回又作揖道了声阿弥陀佛后,陈云甫才引着玲儿离开祠堂,门外左右把守着两个之前的宫女忙将门掩上。
“通知下去,今天家里不许吃肉,咱家门头上也要挂一层白布。”
“是。”
交代完了这些事之后,陈云甫才带着满腹心事来到都察院上值,还没等进正门呢就看到时溥带着一群皂吏在大门外忙的热火朝天。
高悬的都察院匾额也被擦的锃亮。
“这是?”
陈云甫不明就里,但左右看看大家都忙的够呛,估计也没功夫搭理自己,就只好带着疑惑走进都察院,迎面正好撞上一脸神色匆匆的陈新立。
后者看到陈云甫也没说什么,只是急声道了句:“怎么才来,走,先跟我回照磨司。”
“诶。”
陈云甫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照做,跟在那陈新立身后三步并两步就进了照磨司,路上打探了一句,陈新立便只说了句。
“老夫也不知,等葛经历来吧。”
葛思道?
陈云甫哦了一声,抬腿迈步打算回自己的办公位继续喝茶看报纸,身后被人叫住。
“陈云甫。”
回头,陈云甫一皱眉。
喊住自己的不是别人,恰是那丁季童。
此时此刻的丁季童一脸的傲然,抬着下巴仰着鼻孔,那副神态何止是志得意满,简直堪称鸡犬升天。
都不用别人说,光看丁季童这操性,陈云甫心里就跟明镜一样。
还能是啥,铁定是昨晚陈新立许他好事了呗。
“丁兄有事?”
丁季童仰着下巴,口气那叫一个盛气凌人:“丁兄也是你叫的?哦也是,你今天上值迟了两刻钟,陈照磨今天一早就宣布了任命,由我出任替检校一职。”
“知道了。
”看着丁季童小人得志的模样,陈云甫一阵倒胃口,点点头就没打算继续搭理他,结果又被丁季童喊住。
“本检校让你走了吗?”
“怎么,丁检校还有事?”
陈云甫忍着气。
“下一次,本检校不希望再看到你迟到,该几时上值就几时上值,明白吗。”
丁季童揪着陈云甫这次迟到的事做起了文章,一句不饶的说道:“这次念你岁数小,本检校大人大量也就既往不咎了。”
陈云甫气乐了,也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迟到的原因,扭头就走。
压根没有解释的必要,区区一个丁季童还不值得他搬出马皇后来搪。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陈云甫随手拿起桌上头天没有看完的一份卷宗,一旁名叫赵乾的同僚凑了半个脑袋过来。
“挨了训?”
“害,也就说了两句。”
赵乾扭头看了一眼那丁季童的位置撇嘴:“瞧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什么东西。”
陈云甫笑笑,不以为然道:“也不全是,我要不迟到,他说不得什么,不谈他了,说说看今天怎么回事,咱都察院怎得忙成这样子。”
“我也不清楚。”赵乾摇摇头,他本身在都察院就属于比较罕见的那种皂吏,即无关系、无背景、无家世的三无人员,都察院有什么大事生他自然是不清楚。
打听不到什么消息的陈云甫也就没有再问,却见陈新立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葛经历来了。”
闻听此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就看门槛处光线一暗,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穿六品官戴昂阔步的走了进来。
来人正事这都察院经历司经历葛思道。
“下吏参见经历。”
众人面朝葛思道作揖下腰,那葛思道倒是和煦,招手道了句免礼,紧跟着就直入正题。
“今天本官来是为说一件大事,明日下午未正一刻,太子殿下驾跸都察院,届时詹御史等都会来,咱们得抓紧时间把咱们这里里外外打扫出来,司务厅人手不够,内务方面就交给你们照磨所了,陈照磨。”
“下官在。”
“记住,一定要打扫的干干净净,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你给我盯住,明日要是殿下靴面上落一粒灰,本官都得罢了你的职。”
陈新立一挺胸膛打起包票来:“请经历放心,下官省得,一定不会出现纰漏。”
“好,那就这样,大家辛苦一日,今晚就留在这加加工。”
葛思道交代完差事也不多待,转身便走。
太子朱标要来,他们这都察院上下要忙的事海了去,光迎候的差事就够他葛思道头疼了。
葛思道一走,照磨所上下众人对视,无不看出彼此眼中的激动之情,除了陈云甫。
不就是太子吗,之前有半年经常见。
第二十八章 横空出世的豆腐块
知道朱标要来视察的消息后,都察院上下忙成了一团。
陈新立挑了几个人跟他去收拾卷宗档案,他们要将十几间卷宗室里的卷宗全部取出来,然后把存放卷宗的架子全给清洗擦拭一遍,工程量可谓极其浩大。
至于内务方面的工作交给那丁季童来负责。
这下好了,丁季童手里攥着安排工作的权力,腰板挺得更是直溜。
一双招子睥睨着整间屋,扫过来瞥过去,最终定在了陈云甫这。
“陈云甫。”
被点了名字,陈云甫也不好装耳聋,只能站出来应上一声。
“下吏在。”
“内务嘛就交给你了,把咱们后院屋舍的床褥都给收拾整齐,还有那个谁,赵乾是吧,你和陈云甫一起,把地扫了、桌子擦了。”
陈云甫闻言一怔,愕然的看向丁季童,身边的赵乾已是直接开了口。
“检校,后院可是足足七十多间屋舍啊,我们两个人做?”
七十多间屋子、一百多张床,让陈云甫和赵乾两个人干,这不是坑人是什么。
听到质问,那丁季童顿时拉了脸色,不满的哼出一声。
“怎么?不愿意干?不愿意干那就别干,收拾东西滚蛋!”
这丁季童可真是没白瞎了他头上那个替检校的头衔,这吏部验封司的正式文书还没下呢,他就已经开始以官自居了。
赵乾被训斥憋了一口气,还打算再说被陈云甫伸手拉住。
吏就是吏,官就是官。
要是赵乾真敢以皂吏之身当场顶撞上司,不仅要被开除,还得掌嘴十下,犯不上。
虽然被拦了下来,可转过头去到后院,赵乾还是倒起苦水来。
“云甫,那丁季童忒不是个玩意了,这后院七十八间厢房,就让咱们两个人来做,怕是干到明天太子殿下来都做不完。”
“谁说的?”陈云甫带头迈步跨进东第一间,看着屋内不算凌乱但也谈不上整洁的摆设,轻轻笑道:“只要干就能干完,抱怨是没用的,来吧。”
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现在是那丁季童话事,照做便是。
“任何时候都别明着和领导对着干,落不得什么好。”陈云甫一边收拾一边念叨道:“咱们皂吏之身就敢跟官对着干,那等咱们当了官,岂不是更目无尊上?
大家的眼都看着呢,保不齐就有那嘴坏的到陈照磨那打咱们的小报告,到时候照磨司咱们还能待下去吗。”
赵乾眨眨眼,有些泛迷糊:“领导、小报告?这是什么意思。”
陈云甫笑笑,知是这些个新词赵乾不理解,但也顾不上解释,埋头干起活来。
不过叠被褥的时候,陈云甫停了下手。
“怎么了?”
赵乾端着一盆水,吭哧吭哧的擦着桌子,忙的一头大汗,眼见陈云甫不动便问了一句。
“这被子叠的不好看。”
陈云甫指着床上松松垮垮的被子,微微皱眉后一笑:“其实只要咱们能把手里的工作干好,你眼里的苦差事随时可能变成香饽饽。”
说着话,便在赵乾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将刚叠起来的被子重新摊开。
“你这是作甚。”
赵乾更困惑了:“这好不容易叠的被子咋还要重新叠。”
陈云甫没回他,从屋子里取了一个板凳,开始压被,一遍又一遍。
直等到被子里的棉絮压到平整后,陈云甫又跑出门,不多时取了几张桑皮纸来。
赵乾只是看着,眼
里全是困惑和不解,搞不明白陈云甫为什么要把一个叠被子整的这么复杂。
要按照陈云甫这么干,这差事啥时候能干完。
可当陈云甫第二次开始叠被子之后,赵乾惊愕的长大嘴巴。
只见原本还松松垮垮的被子此刻竟然被叠成了。
豆腐?
虽然还是有着些许蓬松,但,已经非常有型了。
“嗯,还是差点意思。”
看着眼前的豆腐块,陈云甫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自己这叠豆腐块的技能还是当年上大学军训时学的,当时自己可还拿过内务标兵的荣誉呢,十几年不干了,手艺多少有些生疏。
“熟能生巧,多干些便是。”
陈云甫扭头看向惊愕的赵乾,晃了晃手:“什么呆啊,干活。”
“不是,这,这。”赵乾指着被子表情像是见了鬼一般:“你这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