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也来了兴致,要听取辽东的汇报。
陈云甫自然是侃侃而谈,将辽东时局
尽数汇报,听得朱标不住点头,最后感慨道。
“这几年辽东能展的如此之好,张紞身为辽东经略,还是有功于国朝的。”
“是啊,虽说功不抵过,但毕竟还有句话叫做瑕不掩瑜,此番也不过是地方的官员犯罪,张紞身为辽东经略负失察之罪。”
“那么,你是什么意见?”
陈云甫字斟句酌的说道:“将张紞先行撤职查办,如无其他枉法行径,暂行搁置,过两年风声过了,再复仕。”
“可辽东的大好局面不能耽误,张紞撤了职,谁可接辽东?”
当朱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同在文渊阁内的齐德瞬间抬头,目光炯炯的盯向陈云甫。
“臣暂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陈云甫蹙着眉头,谨慎道:“不如,先由燕王代为权管着,殿下觉得如何?”
这什么情况?
齐德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而后眸子中瞬间被兴奋所点燃。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陈云甫啊陈云甫,枉你聪明一世,这次这个火坑你是不跳也得跳了。
等着引火烧身吧你。
而朱标也是愣住,完全没有想到陈云甫会建议让朱棣权管辽东。
老四不是说他和陈云甫已经水火不容了吗。
说好的陈云甫有培植党羽之野心呢。
“这样啊,那...孤考虑考虑吧。”
朱标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出答复,遂言道:“云甫几个月劳苦奔波,今天先回家吧,等明日,到孤家里吃饭。”
“是,臣告退。”
看着陈云甫离开的背影,朱标偏看向齐德,蹙眉道。
“你怎么看?”
齐德压抑住心头的兴奋,拱手肃声道:“臣在想,都御史和燕王殿下的关系到底是如何?”
“什么意思?”
“会不会,两人本就相交莫逆呢。”齐德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听闻,都御史还俗之前在天界寺有一师兄叫做道衍,如今就是燕王殿下的府上门客......”
“所以说,老四之前是在孤面前演戏呢?目的就是为了能顺利的接管辽东。”
“臣不好说,但辽东有口百万、十万精锐......”
此时此刻,齐德已经看到日后陈云甫的凄惨下场和裁撤诸藩时的盛景。
笑到最后的,将会是自己!
朱标沉默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是越来越不够用了,他现在既觉得朱棣是假的,又觉得陈云甫是假的。
两人说的话,到底谁的能信,谁的不能信?
目光转向殿外碧蓝天空,朱标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扑朔迷离。
他看不清了。
“太子爷,陛下他派人送了信来,说不日就要启程回京。”
吉祥匆匆的跑到朱标耳边,递上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朱元璋,要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老朱在朱标心里就踏实
赤色的余晖撒在金陵城墙上,也为金陵城外的上千臣民各自披上了一件外衣。
当远处的一杆大纛旗探出金色的穗结,这支千人的队伍便齐齐弯下了腰。
礼乐声响,鼓声激荡。
大明朝的皇帝,回来了。
“儿(臣)等恭迎皇帝陛下归京,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齐声嘹亮的唱词中,一驾奢华宽大的九龙车缓缓停下,御前司总管太监宝祥从车中走了出来。
环视一圈,尖声喊话。
“请太子爷上车,诸臣工序归其班,明日列朝。”
百官队列之恭立着的朱标走了出来,直至登上驾辂,在他的身后,是齐刷刷恭退三步的文武群臣。
文官之的陈云甫、武将之的徐辉祖各引一班跟在朱元璋的驾辂后转道回城。
“儿臣叩见父皇圣躬金安。”
朱标伏地,恭恭敬敬的叩了一记后才起身:“父皇的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实为我大明之福。”
“标儿快来坐。”
朱元璋指了指自己的身边,待到朱标坐下后才满脸的满意笑容,拉住朱标的手不住夸耀道:“吾儿如今已有七分帝王之相矣,咱心甚慰,好的很呐。”
“都是父皇教诲的好。”
“这一年咱不在京,京中都可有什么事生啊。”朱元璋说是问,却还不等朱标开口便继续向下说着:“咱听说,老四从北平回来了,是吗?”
“是。”朱标点点头,不做隐瞒如实禀告:“四弟此番回来,是请儿臣撤其藩。”
朱元璋哦了一声,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只问道:“那你的意思呢,撤还是不撤啊。”
“北地刚刚平定没几年,暂时还是离不开老四的,儿臣打算先保留下老三、老四和老六的藩不动。”
“你能有这种考虑,确实很好。”
朱元璋点点头,表示满意:“虽说诸藩可撤可不撤,但现在咱们大明朝各处也都不平静,老三、老四、老六都是人杰,有镇守一方、开辟疆土的能力,撤藩回京也确实浪费了。
再等几年吧,等几年贵州、湖广的土司彻底平定、辽东的成绩也日趋显著之后再行撤藩吧,这样你的江山便彻底稳定了。
对,咱差点忘了,这湖贵两省带着辽东能有今日这番局面,还都是那陈云甫的功劳呢。”
说完话,朱元璋便看向朱标,见后者沉默不言,便故作好奇的问道。
“怎么?吾儿这是有心事?”
“啊,没。”
朱标摇头,而后接过朱元璋的话,对陈云甫一顿夸赞。
后者也是满面微笑,频频点头,随后转口问起冬至禅让大典的准备做的如何了。
“回父皇,大多都已准备妥当,儿臣正欲命礼部尚书任亨泰担任此番禅让大典的主礼官,如今既然父皇回来了,就全凭父皇做主。”
“咱做什么主,你自己拿主意吧,现在咱啊,就想着舒舒服服的颐养天年了。”
朱元璋悠然自得的说道:“等禅让典一结束,咱呐就把皇宫里所有和咱有关的人和物都带去行宫,不在这近前碍你的眼,省的你看着咱烦。”
“儿臣更希望父皇能留在金陵,您不在,儿臣这心里没有底气。”
朱元璋脸上的笑意更浓三分。
“怎么个没底气法,说来咱听听,咱虽然年龄大了,但还没老糊涂呢,什么事咱这个当爹的还算能给你把把关。”
朱标的嘴唇嚅动了好几下,终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见朱标如此,朱元璋便笑的开心,指着前者冲一边肃立的宝祥言道。
“看到没,吾儿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皇帝就应该这样,心里要能藏得住事,面上更要能沉的住气,你现在呢虽然能藏住事,但面上还是沉不住,这也不怪你,毕竟这么多年来你还没处理过如此棘手的事。”
朱标惊愕抬道:“父皇知道了?”
“这天下任何事,只要咱想知道就必然比你知道的还清楚。”
朱元璋脸上一直温和的笑意这一刻被严肃所代替,他捅破道:“老四、陈云甫还有一个齐德,你现在不知道该相信他们三个中的谁,对吗。”
朱标的眼神中浮现一丝惊悚,随后便是恍然。
“你不要怪任何人,因为咱还活着。”
朱元璋伸手拍了拍朱标的肩头,随后继续言道:“他们三个人,谁都不要信,哪怕老四是你的亲兄弟也不要信,因为你要当皇帝了,新朝将立,抢班夺权是必然之事,老四以退为进主动要求撤藩是想自保。
至于陈云甫,他应该只是想向你证明其本身并不恋权,所以才主动提出将辽东让出来给老四权管。”
“齐德怀疑,云甫和老四有暗通款曲之嫌。”
“何其无知之言。”朱元璋嗤的一声就笑了出来,对那齐德的无知和愚蠢满是不屑。
“不说陈云甫那小子和你的感情,就说一点,他现在更弦易张的去奔老四,能图什么?你登基之后,他便是新朝第一臣,将来有你在,国公之位早晚能谋到,他和老四暗通款曲,老四难不成还能有本事造你的反?
姑且他造反造成了,又能给那陈云甫封个什么?所以,陈云甫绝不可能和老四有什么交情,齐德这么说,就是用心险恶,想让你猜忌陈云甫,好给他腾个位置出来罢了。
不过,陈云甫既然主动提出来要让辽东归于老四,说明他还算有点脑子,知道把辽东攥在手里是给自己埋祸根。
这次辽东卖奴的案子咱也听说了,辽东太大官员太少,一旦监管不到位,那么无论出多恶劣的案子都不足以让人惊讶,若是陈云甫继续推荐官员去辽东上任,将来难免会有引火烧身的时候。”
有自家老爹这双洞若观火的圣目帮着分析,朱标顿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思路也马上清晰许多,而这明悟之后,便是咬牙。
“那齐德好生可恶。”
“他固然愚蠢狭隘,但却可为你得力之臂助。”
朱元璋轻飘的说了一句话:“因其无知,反而可为忠实之鹰犬,这三人你暂时不要管了,咱找他们仨聊聊。”
“是。”
有朱元璋亲自出马来为禅让之事保驾护航,朱标顿时长松一口气。
直到这个时候朱标才现,还得是自己亲爹在的时候他这心里,才是真的踏实!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朕此刻要杀你
已经在金陵城待了大半年的朱棣等到了朱元璋的召见。
那幽深的谨身殿在夜幕下像一只深渊怪兽,让朱棣在走到殿门处时就已不自觉的遍体生寒。
“燕王爷,皇爷召您进去。”
谨身殿里除了泥胎雕塑般肃立的锦衣卫,便只剩下宝祥一个内侍,和苍老的朱元璋一样,伺候御前几十年的宝祥也老了,满脸的褶子和岁月。
“祥公公......”
朱棣想开口套一句寒暄近乎,看着能不能从宝祥的嘴里探知一些自家老爹召见自己的端倪,可后者递完话之后扭头就进了皇宫,连个正脸都不给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