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自古以来就是产盐区,在唐代就在这里设县管理盐务,这里当时产出的盐砖,还是明清两代宫廷的贡品,是国内三大盐场之一,同时也是最大的一个。
所谓的长芦盐场,其实并不是一地,它由汉沽、塘沽、大清河、南堡等大型盐场所组成,沿着海岸绵延数百里,所产食盐不仅供给直隶,还包括山东、热河、察哈尔、山西,以及河南北部和东北、蒙疆等广阔区域百姓用盐。
由于产量大,供给区域广,长芦每年盐税极其丰厚,这里的二百多万两就是盐税。
只不过,盐务署虽然权利很大,油水也很丰厚,可因为它不归直隶管辖,裕禄在忙着撤离天津时,也就把它给遗忘掉了。
以至于,在历史上,这里的二百多万两银子,在破城后,就被直扑这里的日军夺走了。
这也是滕毓藻惦记上这里的这一大笔存银的原因,与其被日军抢走,莫不如就留给他做前锋军的军费吧。
只不过,这里的巨额银子被日本人抢走不会有什么人说三道四,可如果是被他滕毓藻拿来做军费,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因此,他要从日本人这头饿狼口中抢回这笔银子,就必须做的滴水不漏。
这也是滕毓藻不仅让人散布联军要屠城的传言,甚至对无力举家出走避难的穷苦百姓给予银两资助,强迫各衙门看守官吏迁出城外,还将全城搜了两遍的原因。
这里的银子不仅有有元宝,也有银元。
滕毓藻穿越以来对银元十分感兴趣,因为百年后,较常见的银元都是袁大头和孙小头,龙洋就要稀少得多。
滕毓藻此刻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的这块银元,就是一枚后世极为罕见光绪元宝银元,这没银元后面是户平一两元宝字样,正面则是一条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
这枚银元让滕毓藻看得心潮彭拜,几乎就要热血沸腾了。
因为,滕毓藻记得很清楚,后世同样的五枚一组的这种光绪元宝银元,竟然拍出近八百万元的高价,而据说是样币的一枚光绪元宝银元,竟然还拍出了一千三百三十四万的天价。
虽然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后世,可滕毓藻该是爱不释手地将这枚光绪元宝银元在手中摩挲了半晌。
甚至最后竟没有舍得将这枚银元放回去,而是小心地踹进他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子玉,这大清的银子,看起来还是多的很呐!这么多的一大笔银子,竟然就这么轻飘飘滴扔在这里,甚至都没有任何人告诉咱们一声,要咱们帮他忙保管好!他们难道就没想过,一旦城破,这些银子不就便宜了洋人?”
滕毓藻看着眼前银光闪烁的银堆,一边感慨滴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他的银质烟盒,又从里面拿出一支香烟。
见到滕毓藻想吸烟,吴佩孚飞快地从他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只亮晶晶的银壳打火机,“咔嚓”一声,将打火机点燃,给滕毓藻点燃香烟。
然后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大清的官想正事的少,想着如何勾心斗角,如何给自己捞钱的人多,这样的大清气数也应该到头了!”
吴佩孚因小事即被人串通府县官员,革去辛辛苦苦考取的秀才功名,这让他早对大清的地方官员深恶痛绝,说出对官吏不敬言辞,也在情理之中。
可从吴佩孚这个读书人口中说出“大清气数也应该到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就有些让人诧异了。
滕毓藻好似没听到吴佩孚的话,一边吸着香烟,一边看着那些正被安全保卫处的人装入弹药箱封死的亮闪闪的银子出神。
他今天带着一直没有参与他做的这些隐秘事情的吴佩孚来这里,其实还另有深意,这是他对吴佩孚最后的考察确认。
他并不担心吴佩孚会忘恩负义,历史已经证明了吴佩孚的人品是绝对没问题的,他现在是想知道吴佩孚对于大清朝廷的态度,本想要用银子的事来试探一下吴佩孚,可没想到吴佩孚竟然一口表明了心迹,这让已经想好了的试探之语,不得不重新组织一下。
就在滕毓藻还在想着如何引出话题时,吴佩孚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老师,这些银子难道还要送回去?”
滕毓藻苦笑着说,“不送回去哪又能怎么办?我总不能一直替他们保管着大笔的银子吧!”
滕毓藻又指着那些已经装到弹药箱里的银子说道,“把银子装到弹药箱里,是担心路上过于引人注意,不要说天津周围的洋人探子和哨寻的骑兵,就是咱们自己的人,也保不准见财起意,没办法,只好做些伪装再运走。”
“不可!”
滕毓藻话音一落,吴佩孚已经抢着说道,“老师,如今那些南方各省督抚已经同洋人签署了《东南互保协定》,不要说他们不会派来一兵一卒,只会做壁上观,甚至枪炮子弹不会给朝廷送过来一支一粒,至于今年的钱粮税收也自然不可能解来京师。”
“如此一来,咱们的军饷恐怕就没找落了。”
“可战事不等人,打仗就需要钱粮武器,咱们前锋军的弹药武器到还好说,只要多打几个胜仗,总会有些缴获,粮食也还好说,既然给老师的旨意上有言,相关州府总会多少给咱们支应一些,可我敢保证,那些贪官污吏最多也就是给咱们少许银两应付了事,大笔的银子他们还要留着自己贪污呢。”
吴佩孚又有些愤恨地说道,“就说这一次那个宁星普给咱们前锋军募捐,城里各衙门没有一个出面的,偌大一个天津城竟然仅仅募到二十几万两银子,还都是那些大商家捐赠,甚至老师为了百姓免遭洋人劫掠屠戮,还从中拿出数万两银子资助他们离开,也没见官府做一点事情。”
吴佩孚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老师,我想说的是,为日后咱们前锋军计,这笔银子绝对不应给他们送还回去,老师大可以留作咱们前锋军军饷。”
滕毓藻的一颗稍微有些悬起的心,终于平平稳稳落下,点点头叮嘱吴佩孚道。
“子玉,这件事再不可对人说起,我自有安排。”
“还有。”
滕毓藻觉得,既然对于吴佩孚已经可以放心,有些事情就需要向他交代一下。
“有些隐秘的事情,除了汉魂和暂时还只能对玉轩、康年、李总办和卫副参谋长、胡华章几人提及,你明白吗!”
第187章 洋鬼子有阴谋
凌晨一点,北关通商署内东墙的一间房屋屋顶。
夜风中,滕毓藻正站在屋顶上,默默看着东方黑沉沉的夜空。
他一个人,已经在这里站了小半个时辰。
只是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滕毓藻并不是有什么心事,而是李耀庭带着安全保卫处的人,亲自押运二百万两银子刚刚悄悄离开北关,在东面两里外通过浮桥越过北运河,然后折向东北方,避开已经被俄军占领的堤头镇后,再折向北方直奔香河。
虽然随行的还有刘玉枳和李显策二人的两个警卫哨,以及李显策二团的一个营随行保护,可滕毓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他实在有些担心他们会被俄军发现,导致出现不必要的损失。
滕毓藻并不很担心二百多万两银子损失了,他担心的是他的部队。
银子没了他可以再想办法,可他的这些部队损失了,短时间内,再想锻炼出这些近两千人的有战斗经验的部队,他还需要很多时间。
毕竟这支队伍太过庞大,那可是带着三百多辆装满银子和一些金银首饰、外币,以及大量军需物资的大车。
这一战,从那些被他歼灭的联军身上,英镑、法郎、美元、卢布加起来就有差不多二十万两的银子,搜到最多的,还是他们带在身上的劫掠来的金银首饰和银子,那些金银首饰中,不乏名贵品种,这些如果折合成银子,初步估算,不会低于八九十万两。
这还是滕毓藻把缴获的数千支各式步枪已经提前送走的结果,否则车队的规模会更加庞大。
上次城内外这一战,前后歼灭英、美、法、日、俄五千多人,收缴的外币和这些联军抢劫百姓的金银首饰,还有诸如武装带、军用水壶等一类的大量军需物质。
尤其是缴获的武器弹药就更多了,虽然其中的四千多支包括日军金钩步枪、法国勒贝尔1886式步枪、美式M1998步枪在内的枪支,已经在俄军占领西沽前,就运到北仓交给裕禄,由他分配给何永盛的练军以及海运使杨宗濂正在杨柳青组建的练勇使用,可滕毓藻手中还有剩余。
给裕禄送去的步枪,都是滕毓藻看不上眼的,金钩步枪精准度不佳,美式M1998步枪也存在很大问题,而且它还是侧面装弹,至于法式勒贝尔1886式步枪就更不用说了,此时这种步枪还在使用纸壳定装弹药呢。
不过,这么多武器弹药是不能浪费的,送给裕禄交给练军、练勇使用,正可物尽其用。
剩下的莫辛纳甘和英国人使用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滕毓藻倒是留用了,因为曹福田带着跟随他的那一批义和团,在守卫天津城的战斗中还是很尽心尽力的。
滕毓藻也正需要这些人参与守城,多余的莫辛纳甘已经全部交给了他们使用。
而那些李恩菲尔德步枪,滕毓藻都给了留在城里的三营练军。
其实英国人使用的李恩菲尔德步枪不仅精度不错,还是十发弹仓,滕毓藻还是很喜欢的,只不过它的弹药特殊,是7.7毫米口径,和前锋军的武器弹药不统一,滕毓藻也只好忍痛割爱。
“老师。”
随着身后攀爬梯子的声音,吴佩孚的声音在滕毓藻身后响起。
滕毓藻回身看向身后的梯子,吴佩孚正在顺着梯子上到屋顶。
“还是回去吧,李处长他们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现在还没有什么动静,说明老毛子没有发现他们,您就放心吧。”
见滕毓藻似乎还没有动身下去的意思,吴佩孚又忙说道,“副参谋长有要事要找您,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
听到卫靖海有事找他,滕毓藻这才长出口气,默默摇摇头跟着吴佩孚下到房下。
这个通商署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房屋建筑也非常华美,不管是李鸿章的前任崇厚还是曾国藩,包括在直隶已经任职三十多年的李鸿章,他们都是把总督行辕放在这里的。
只不过,这里面的大量价格不菲的红木家具和一些装饰摆件,以及许多书籍,早已经被滕毓藻交给宁星普带去徐州变卖了。
这里在天津城破后,被八国联军占为兵营,里面的名贵家具和其它物品,都被那些洋人一扫而空,有一部分被他们运回各自的国内,剩下的,也全部被他们给买了。
滕毓藻不想白白便宜了这些入侵者,变卖成银子,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来做。
作战室内依旧设在这里最宽敞的正厅里,其实就是原直隶总督府的大堂。
滕毓藻走进作战室时,虽然房间里点着十几盏汽灯,将宽敞的作战时映照得十分明亮,可里面却显得空空当当的,除了伏在桌案上在专心致志写写画画的卫靖海,只有两个刚刚从武卫前军随营学堂学生中提拔起来的参谋在值班。
由于武卫前军已经不存在,前军的随营学堂和那几营骑兵自然也就归了滕毓藻。
武卫前军随营学堂,现在已经改为前锋军随营学堂了,滕毓藻还已经把委任张锡元为学堂总办的任命,随同申报几场大战中有功将士的请功折子一同递去朝廷。
由于这些骑兵的加入,前锋军骑兵团也终于真正成立起来,苏锡麟在骑兵团很称职,他也被滕毓藻正式任命为副团长。
见到滕毓藻和跟在后面的吴佩孚进来,两个已经有困意的年轻参谋忙振作精神起身,滕毓藻挥手示意二人落座,然后走向卫靖海。
听到脚步声,眼中布满血丝的卫靖海抬起头起头,神情有些紧张地说,“大人,我有重要发现。”
听说卫靖海有重要发现,滕毓藻心中不由微微一惊。
虽然联军应该是对于上一次从南城门突进城中,导致进入城内的部队全军覆没还心有余悸,他们似乎放弃了从城门进入,从而破城的打算。
这些天,城外的联军,只是对南城墙不断进行猛烈炮击,再就是每天都会有少量部队对南城墙发起了数次试探性进攻,然后趁着守城的练军和胡殿甲的第三团部队上城准备防御他们进攻时,再次发起猛烈突然炮击,借机杀伤守城部队之外,并没有其它大的动作。
可滕毓藻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总觉得他似乎遗忘了什么事情,可他又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遗忘了什么。
正是由于心中不安,虽然吃了几次大亏的胡殿甲几次请示他,是否可以在联军不接近城墙百米内时,不再派部队上城,都被滕毓藻坚决拒绝。
滕毓藻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走到桌案前,卫靖海指着桌案上他刚刚画好的一张标着数字的南城墙草图。
“大人,这几天洋鬼子并不发起攻城,只是一直在对南城墙进行炮击,这让咱们都感觉洋鬼子有什么阴谋?”
“昨天我就安排参谋到南城墙去观察洋鬼子炮击情况,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情况,这些洋鬼子,对南城的炮击是有重点的,大人你看。”
卫靖海将手指指在南城墙东南角附近的一段城墙,“洋鬼子虽然对整个南城墙都在不停炮击,可落在这里的炮弹明显是最多的”
你们的支持,就是醉马的动力!
第188章 紧急应对
卫靖海有些疑惑地继续说道,“我把这两天参谋记录的数据归拢了一下,在东南角这一段城墙上,以及附近落下的炮弹超过两千发,远远多于落在其余那一段城墙上的炮弹。”
“这说明,洋鬼子在重点炮击东南角这一段城墙,似乎想要用炮弹将城墙炸塌,只是.”
“轰隆”一声,卫靖海的话,瞬间让滕毓藻脑中轰响起一声惊雷,这让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因为卫靖海的话终于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记起来,他一直在担心可能被他遗忘的问题了。
滕毓藻想起,历史上,就是因为京师美以美教会,一个来向联军通报京师被围困使馆区情况的姓郑的教徒,告诉城外的联军,天津城有一段城墙早年被水泡塌过,联军便安排日军将炸药桶堆到那一段城墙下,最终炸塌了城墙,导致天津城被攻破。
现在看来,联军这是要用炮击的方式来将城墙炸塌。
甚至也有可能,是联军想要用猛烈炮火,迫使那一段城上的防守部队下城,然后依然使用炸药将城墙炸塌。
一想到城墙下还有大批战士在那里避炮,城墙一旦坍塌,不仅会有很多人被活埋在城下,还会炸死炸伤很多人,滕毓藻的心就好似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似地传来一阵剧痛。
滕毓藻甚至来不及解释,伸手就抓起桌案上摆放着的一排电话机中的一台,飞快地摇动手柄。
滕毓藻突变的神色和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卫靖海和一旁的吴佩孚一跳,都想要询问缘由,可看到滕毓藻的额头上甚至都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珠,两人又都不约而同地闭住嘴,屏住呼吸,紧张地注意倾听和观察着滕毓藻的举止话语,而没敢开口说话。
电话只响了几声就被对方拿起,刚一接通,滕毓藻就急吼吼地对着话筒喊道,“我是滕毓藻,要胡选青立即接电话。”
好在没让滕毓藻久等,很快胡殿甲就接过电话。
“选青,情况紧急,你听好了,一,立即命令南城墙,城上城下三百米范围内的所有人员马上撤离;二,在南城墙上,距离东南角四百米外,东西两侧都要用沙袋建立面向东南角城上的重机枪工事,每处设置两挺马克沁,再在工事后放置一排兵力,准备防止敌人沿着城墙冲过去;三,城墙下同城上做相同重机枪工事布置;四,东南角城内,在距离城墙三百米外,在街巷内,立刻利用房屋建立一道弧形防线,一旦敌军从那里破城,这道防线要死死挡住联军的冲锋,我会立刻派二团部队去接替你们;五,其余城上部队,在没有撤退命令下,擅自后退者,杀无赦!”
滕毓藻最后一句话,几乎就是嘶声喊出来的。
甚至都引来胡大裘和几个卫兵,不过在看到滕毓藻是在通过电话下达命令,胡大裘又迅速带着他的人退回到院子里的暗影中。
下达完命令,滕毓藻紧接着语气严厉地补充道,“选青,上述所有命令立即执行,越快越好!贻误战机,我拿你是问!”
滕毓藻说完,也不管胡殿甲是否感觉一头雾水,而是扔下电话,又抓起另一部电话机的话筒。
由于这个时候还没有交换机,同不同地方通话就得需要不同的电话机,否则就是群聊。
所以,滕毓藻的作战室里摆放的电话有一部电话机,分别通往三个团和刘长发炮兵团、刘十九突击大队、潘金山独立支队,还有曹福田的义和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