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事情，他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使不上半点力气。
载漪咬牙切齿地说道，“兴甫，咱们不提那些乱.”
载漪收住话，叹息着摇摇头。
虽然载漪的话没有说完，但滕毓藻猜测，载漪后面没说出口的话，应该是“乱臣贼子”这几个字，可见载漪，甚至也包括慈禧，对这些签署“东南互保”协议的封疆大吏可谓恨之入骨，只不过因为那这些人一是没有办法，暂时也只能装聋作哑，不予理会。
载漪长出一口气后，忧心忡忡地又说道，“兴甫，按你的意思，咱们是要一直坚持打下去，等着洋人耐不住，来找咱们，咱们再和洋人谈判议和。”
“可朝臣中有许多人担心，这场仗越打越大，万一洋人占了直隶不走，哪又该如何是好？”
“不会。”
滕毓藻肯定地说道，“王爷，除了俄国人会想尽办法赖在关外不走，其余诸国最终一定都会退出直隶的，甚至他们还不会允许任何一国，企图单独占领直隶的意图得以实施，尤其是这些欧美列强会团结一致，努力阻止日本人和俄国人有这样的企图。”
滕毓藻接着又给载漪普及了一下欧美的情况，重点讲述了英、法、俄、德、奥这些欧洲列强互相之间的矛盾和利益纠葛，滕毓藻告诉载漪，这些欧洲列强国家的根本还是在欧洲，他们谁都不敢派出重兵来华夏，这样就会严重削弱他们在欧洲本土的军事力量。
滕毓藻还告诉载漪，美国人也会因为担心英、法，会借机扩大他们在长江流域以及西南的势力，进而影响到美利坚在华夏的利益，因此也一定会力阻这样的事发生。
听了滕毓藻的分析讲述，载漪的脸色好转了许多，想了想又问道。
“咱们总不能放任俄国人赖在关外吧，对于俄国人咱们又该如何？”
滕毓藻点头说道，“俄国人对于土地，一向有着强烈的欲望，这一点列强都很清楚，他们绝不会眼看着俄国人赖在关外而坐视不理，都会想办法迫使俄国人的图谋落空。”
“尤其是日本人，日本人一向觊觎大清的土地，尤其是关外，日本人更不会眼睁睁看着俄国人霸占关外。”
“王爷不会不知道二桃杀三士这个典故吧，关外就是一颗鲜美的桃子，我们只要坚决不割地，列强就有理由干涉，而且俄国人和日本人首先就会为了得到这颗桃子而大打出手，那时前锋军背靠直隶，就可以尽力施为，并在他们打得精疲力竭之时一举将这两个强盗都赶出关外。”
载漪略一思索后，点点头，赞赏地说道，“兴甫深谋远虑，远非寻常武人可比，在本王看来就是同那些封疆大吏们相比，不仅毫不逊于他们，还远远胜于他们，当真是后生可畏！”
只不过，一瞬间，载漪的好心情又被心中忧虑所破坏调，叹息着转换了话题。
“兴甫，如果洋人要和谈，你认为他们会提出那些条件？”
载漪迟疑了一下又说，“恐怕不会仅仅是割地赔款这么简单吧！”
滕毓藻清楚，载漪这是在替他儿子的皇位着想，甚至他很可能都没考虑到他自己。
只是，滕毓藻的心中话，是断然不会同载漪说的，滕毓藻稍一迟疑，语气坚决地说道。
“王爷还请安心，只要前锋军越打越强，下官还在管着前锋军，就绝不允许洋人和朝中一些宵小危及王爷，下官定会护得王爷周全。”
滕毓藻的话虽然说的信誓旦旦，可内容却很含糊，甚至也极易让载漪将滕毓藻的意思理解得偏差一些。
不过，这正是滕毓藻所要达到的效果，既能得到为了保住儿子皇位可以不惜一切的载漪对他的支持，又不会落下食言而肥的口实。
果然，滕毓藻的话让载漪顿时兴奋起来，一张有些消瘦的脸颊都瞬间变得红润起来，载漪颤声说道。
“好！兴甫不负我，我也断不会有负兴甫。”
似乎觉得这句话的分量还不足以让滕毓藻彻底倒向他，载漪又说道。
“兴甫，一旦洋人从直隶退兵，我定会一力谋划，让直隶再无掣肘兴甫之人，那时兴甫尽可以以直隶为根基，放手在关外施为，早日赶走俄国人，复我大清疆土。”
载漪的话，虽然没有说的很直白，可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会将直隶总督的位置交给他滕毓藻，这让滕毓藻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强烈的兴奋，如果真如载漪所言，完成他心目中的宏伟目标，就会指日可待了。
“还有。”
兴奋的载漪意犹未尽又说道，“兴甫，太后已经安排荣仲华回保定，准备一旦京师不保好在保定收拢守卫京师各部，庆亲王留在京师，等着洋人主动来合谈，另委你兼任京师防御大使，全权负责京师防御。”
“我已下令甘军和留在京里的义和团，统归兴甫指挥。”
载漪所说甘军，就是指董福祥的武卫后军。
“只是，甘军将领都颇为桀骜，兴甫还要多费心，按照董福祥所请，紫禁城和皇城东面城墙，由甘军守卫，其它各处由兴甫统领义和团守御，在兴甫认为京师不可守时，尽可自行率军退出京师.”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这让载漪脸上神色不由一僵，急忙对外面喊道。
“来人。”
随着载漪的喊声，一个戈什哈应声跑了进来。
第250章 吴佩孚的计策
随着载漪的喊声，一个戈什哈应声跑了进来，在这个戈什哈的身后，吴佩孚也快步跟了进来。
“外面何事喧哗？”
“可是洋人打进城了！”
不待那个戈什哈禀报，有些惊慌失措的载漪，就已经急着问道。
戈什哈利落地给载漪打了一个千，“回王爷，不是洋人打进城了，是西什库那里已经升起了浓烟，是那里的义和团开始动手了。”
戈什哈的回答让载漪松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戈什哈退出去。
同载漪的心思不同，滕毓藻有些担心的是，他怕刘十九为了完成任务，发动强攻，给自己造成过大的伤亡，不由将目光看向跟进来的吴佩孚。
不待滕毓藻询问，放下心来的载漪已经看着吴佩孚笑了起来。
“兴甫，你这个学生收的好啊！”
“子玉小小年纪，就堪称是一个难得的足智多谋的将才，难得啊！”
不顾滕毓藻疑惑的目光，载漪继续说道。
“虎神营和两三万义和团围攻西什库教堂整整两个多月，他们也不可谓不用心，地雷爆炸、火攻、炮轰，各种法子试了个遍，自己伤亡十分惨重，可却硬是拿里面的洋人没有办法。”
“还是子玉出了这个法子，硬是只用了将作监里存放了数十年的十几架投石机，就将这个难题解决了。”
载漪感慨地说，“子玉的这个法子，不单纯是火攻，而是火攻和烟熏并重，里面加了料。”
对于这种烟熏火烧战术，滕毓藻到没有太吃惊，以往的战例有很多，做为军史研究员的他知道的有很多，最常见的就是抗战时期，人民军队对付日本鬼子坚固堡垒。
滕毓藻笑着问道，“如果我没猜错，可是用了干辣椒？”
载漪不由奇道，“兴甫，莫非你同子玉说起过这个好法子？”
滕毓藻摇头道，“从未说起过，只是王爷说到烟熏，我就猜测应该是使用了辣椒这一类刺激性极大的东西。”
滕毓藻的回答，让载漪不由抚掌大笑起来。
“你们师徒二人，到时天造地设的一双好师徒，竟然在神机妙策上心有灵犀，难得啊！”
对于吴佩孚能想出使用投石机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攻城器具，滕毓藻即很欣慰，又有些担心。
这个办法还是很不错的，只不过有些过于歹毒了，真要将里面两三千人都熏死、烧死，事后列强不会不追究。
看出滕毓藻的心思，载漪脸上神色略微一暗，他又想到是自己纵容义和团进京围攻洋人的事情，洋人现在应该已经视他为最大仇敌，日后恐怕不会轻易和他干休。
可又想到滕毓藻的保证，载漪的神色又迅速恢复正常，笑着说道。
“兴甫放心，子玉想得很周全，这件事他只告诉了本王，由我安排绝对可靠的心腹之人，暗中去围攻西什库的义和团中散播，然后这个法子就传到了围攻西什库的义和团统领那里，找到虎神营的人讨要投石机。”
滕毓藻点点头，他知道，载漪应该也意识到了，此时对于这些洋人的杀戮，所存在的隐患了。
虽然现在西什库内的人几乎都持有武器，可洋人依然认为这些人都是平民，对于平民发动攻击杀戮，这是会让他们耿耿于怀。
载漪看看天色，见时间已经到了卯时，对滕毓藻说道，“兴甫，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这就去追赶太后了。”
知道载漪不能离开慈禧身边太久，滕毓藻点头说。
“也好，现在天已经亮了，北面很可能会有联军的骑兵出没，王爷也不必再走德胜门出京，依我看，就从广安门这里出京，我派我的卫士中队随行保护王爷的安全，同太后汇合后，再让他们回来。”
一听北面有可能会有洋人的骑兵出现，载漪脸上就有些发白，及至听说滕毓藻把他自己的卫士中队派来护卫他的安全，载漪脸上神色才又好转过来。
载漪忽然又说道，“兴甫，本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听载漪还有要求，滕毓藻忙说道，“王爷有话但请明言。”
载漪指着吴佩孚说道，“兴甫既然已经派出接应大军赶去阳坊，能否让子玉也随同本王一同去追太后，也好由子玉往来同接应护驾部队联络，等太后车驾过了怀来，再让子玉随同接应护驾大军一同回来听命。”
为了交好载漪，对于他提出的要求，滕毓藻很愿意满足。
更何况载漪应该还有些不放心，这是想要把吴佩孚带在身边，万一有事，也好让接应护驾部队多上些心。
“完全没有问题，子玉，伱就随同王爷一同走一趟吧。”
送走载漪一行，看着北面皇城内西北方，那里已经冒起滚滚浓烟，滕毓藻知道那里就是西什库，虽然他还是很有些担心刘十九性急，不待这种辛辣刺激的烟雾产生效果，就下令让突击大队展开代价惨重的强攻。
因此，滕毓藻很想过去看一眼，可想了想，最后还是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如果历史的改变并不大，那么联军中的美军和英军、日军也会在上午陆续开始攻城，而且还先后攻入城中，所以他必须要抓紧安排。
正要派人催促卫靖海加快行军速度，城楼上已经跑下来一个突击大队的哨长。
“报告。”
哨长在滕毓藻身前立正报告，“在城楼上，已经可以看到前锋军大队的先头部队。”
滕毓藻还礼后，命令哨长继续警戒，然后对一个卫士说道。
“你去传达我的命令，要卫副参谋长命令独立大队进城后，立即接管南、西、北三面城墙及城门的防御；炮兵协进入内城，在内城东城皇城外建立炮兵阵地，做好支援东直门、齐化门防御准备；胡殿甲第三协驻守内城，随时做好接手齐化门、东直门以及城墙准备。”
崇文门城楼上，滕毓藻正指着东便门和广渠门方向向刘十九和李显策交待作战任务.
第251章 放进来再打
事实证明，滕毓藻担心刘十九会强攻西什库，从而出现较大伤亡的担忧，完全就是多余的。
因为，刘十九进城后，在得知吴佩孚的火攻计谋后，只是带着王德成等少数几人化妆成义和团，去西什库转了一圈。
待见到义和团和少数留下来的虎神营的人，将西什库围得水泄不通，就将干掉樊国梁的事情交给了王德成指挥。
刘十九的理由很简单，这个法国人根本就无法化妆成国人，从而活着逃出西什库。
现在王德成已经带着挑选出来的二百多人，全部装扮成天津撤下来的义和团的人，散布在西什库周围，一旦发现樊国梁立即干掉。
站在城墙上，虽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西什库那里冒起的滚滚浓烟，已将西什库完全笼罩起来，甚至还可以隐约看到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尖顶塔楼，可却听不到那里传来的枪声。
因为京城实在是太大了，西什库距离崇文门，直线距离也有八九里远，这么远的距离是不可能听到枪声的。
不过这里距离东交民巷和东便门都很近，崇文门进去到东交民巷的距离只有一公里左右，距离户部所在地大的户部街就更近了，距离东便门的距离也不到两千米。
甚至在崇文门这里，就能听到东便门内外还在响着密集的枪声。
对于甘军的战斗力，滕毓藻也很有些无语，虽然将急于抢功的近千俄军堵在瓮城里，可却拿里面的俄军没有办法，最终还是被爬城进来的美军解救。
京师分外城、内城和皇城，崇文门就是外城和内城间连接的最东侧的一座城门，正是由于这里距离滕毓藻所选定的战场都不是很远，滕毓藻将他的前线指挥所就设在崇文门城楼内。
而他的司令部，则设在了户部衙门内。
由于户部衙门后街不远处，就是东交民巷，所以那里原被虎神营作为围困东交民巷的据点，而此时，虎神营大部已经随着慈禧西狩而去，户部内只留下一个把总带着百十人守在衙门里。
李显策一进广安门，私下向等在那里的吴佩孚说明情况后，吴佩孚立刻就以滕毓藻要把司令部就近设在户部为由，从载漪那里讨来了户部衙门。
现在，刚刚赶到这里的卫靖海正带着参谋处和司令部直属部队，在以户部衙门为中心的户部街上安置布防呢。
“现在俄军在东直门和东便门正在发起攻击，按照康年所说，日军在不久前也展开了对齐化门的攻击，现在联军中兵力较多的美军和英军、法军虽然还没有出现。”
“可他们绝对不会绕远跑到其它地方攻城，他们的攻城位置一定还会在东面。”
滕毓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指着远处的广渠门城楼说，“他们攻城的位置，应该就在广渠门至东便门之间。”
虽然现在已经是九月上旬，在很多地方已经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可京师的气温依然还很高，阳光直射下的城墙上，到处都亮晃晃一片。
刘十九和李显策同样也都热得满头是汗，头上还缠着绷带的刘十九，更是早已解开武装带上面的军装扣子，手中不住地扇着一柄折扇。
不只是刘十九有折扇，滕毓藻和李显策手中也都拿着一把，这是李显策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