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吴佩孚的视线终于从书上移开,撩开窗纱向外看,果然见到车站栅栏外人影绰绰,依稀能看到高举的旗帜、横幅,他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凌厉的看着两个得力僚友,问道:“外面的百姓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张其锽摇头道:“卑职岂敢,车站外百姓都是自发前来。”
张方严拱手道:“玉帅,百姓受您感召而来,正是民心所向啊。”
吴佩孚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这话以后不要说了,民心向我,怕是有人要睡不着觉了。”
“哈哈!”
张其锽和张方严会心一笑。
吴佩孚戴上军帽,起身出了车厢,在他露出身形的一刻,军乐声奏响,将领们齐向他敬礼,文官纷纷脱帽致礼。
吴佩孚含笑四下拱手,一眼就看到了站台上的赵倜、赵杰两兄弟,他脸上漾起了笑容,快走上去把赵倜敬礼的手拉下来,抓着赵倜的双臂亲热地说:“周人兄,你我兄弟还搞这种虚礼做什么,这次能战胜皖军,多亏周人兄鼎力相助啊,兄弟谢谢你了。”
“子玉兄言重了,咱们是一家人,不帮你帮谁!”
赵倜脸上笑开了花,可心里却冷笑一声,你吴佩孚要真想谢谢我,怎么非得要到洛阳来练兵,河北山东哪里去不得,这会儿嘴皮上的话倒说的好听了。
两人动作说话的时候,便有记者捕捉到了这个场面,镁光灯闪作一片。
两人虚情假意的寒暄了一阵,吴佩孚把目光落在了赵倜身后的赵杰身上,笑眯眯道:“毅武兄,你好啊!”
赵杰与乃兄相貌截然不同,他身材欣长消瘦,脸上也白净的很,倒有几分儒将的气度,但熟悉他的人知道,他性子最是粗莽,此时听到吴佩孚叫自己的名字,他忙躬身道:“玉帅好。”
“毅武兄现在身居何职啊?”吴佩孚扫了眼赵杰肩头的中将军衔,问道。
赵倜抢着回话道:“子玉兄,我这个弟弟不成器,现任开封警备司令之职。”他没有说赵杰的另一个身份是宏威军总司令,这是因为宏威军打着他的私人烙印,并不是陆军部正式任命,这样私人化的军队职务,此时公众场合不便拿出来说。
“哦,前途无量!”
吴佩孚笑了笑,随后与省议会会长胡象山等官员握手言欢。
接站完毕,众人簇拥着吴佩孚与赵倜出了车站,等吴佩孚现身的时候,外面早已等候的百姓欢呼不止,大呼万岁云云。
吴佩孚笑容亲民的与百姓挥手致意,眼睛余光扫了一眼赵倜,却见赵倜脸色很不自在,显然是百姓的呼声犯了忌讳,他不想继续刺激赵倜,没有多做停留,迅速的上了车离去了。
……
一路驱车来到行辕,行辕征用的是在郑县有‘大门楼’之称的任家古宅,其祖上曾任清代二品布政司布政使,是郑县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宅邸。
汽车缓慢驶停在宅院门口,副官利落的从副驾驶位跳下车,拉开了后排车门,吴佩孚与赵倜鱼贯下车。
“子玉兄,里面请!”赵倜作为东主,走在前面为吴佩孚引路。
吴佩孚紧随其后,待走到门口台阶时仰头一看门楣,不由得驻足停下,却见宅门上挂着一幅黑底金字的“辅翼国政”的匾额,再看匾额上的提款是道光皇帝所赐,不由得啧啧称赞道:“能得皇帝赐匾,任家足以光耀门楣啊,好一个辅翼国政,不过还是有些美中不足。”
赵倜听得真切,闻言笑道:“子玉兄,现在要还是大清朝,你说凭咱俩能得到什么赐匾啊?”
吴佩孚抚须笑道:“周人兄放在前清,那就是正二品的巡抚大人,皇帝要赐匾,当得上功资拯济四字。”
赵倜琢磨着这四个字,不禁连忙摆手道:“子玉兄说笑了,我哪能与刘公作比,这四个字不敢当啊。”
吴佩孚笑道:“周人兄谦虚了,直皖大战事关国运,若不是豫军鼎力支持我直军北上作战,我岂能战胜惋惜,这不是功资拯济是什么。”
赵倜脸上有光,笑问道:“那子玉兄,你的匾额又是什么?”
吴佩孚笑而不语,赵倜道:“既然子玉兄不说,那我就献丑给你提一个了。”说罢他沉吟了许久,一拍额头道:“有了,就勋高柱石如何?”
吴佩孚默念这四个字,眼中精光一闪,以他的才识,自然清楚这四个字是同治皇帝赐给曾国藩的匾额,这已经是人臣的最高评价了。刚才他用刘铭传比赵倜,现在赵倜用曾国藩来比自己,虽有互相吹捧之嫌,但这正是他的理想抱负。
“周人兄抬爱了,吴某岂敢与曾文正公相提并论,折煞了,折煞了。”吴佩孚道。
进了行辕中,吴佩孚稍事休息,沐浴洗漱换洗了衣服出来,便有副官走上前道:“玉帅,赵督军已经摆好大宴,就等您赴宴开席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岌岌可危
第一百八十七章 岌岌可危
吴佩孚嗯了声,精神焕发的出了住所外,与一众僚佐部下前去赴宴。
宴席设在任家祠堂,摆开了二十几桌丰盛的宴席,屋里摆不下,又在院子里摆满,由郑县的绅商名流出席作陪,众人依次而坐,济济一堂,气氛显得非常隆重。
待宾主落座,赵倜作为东道主,起立致词道:“诸位,今日略备薄酒为玉帅接风洗尘,玉帅此次开府洛阳,是我们河南的荣幸,我衷心的表示欢迎与拥护,现在请大家共同举杯,敬玉帅!”
满堂宾客纷纷起立,举杯敬酒。吴佩孚满面春风的站起身,举杯遥敬众人,仰脖干了杯中酒,笑道:“周人兄说的我心理热乎啊,我也说几句吧。”
“此来洛阳开府,有叨扰周人兄的地方,还请海涵。”吴佩孚冲赵倜抱拳说。
赵倜忙道:“哪里的话,不叨扰,不叨扰。”
吴佩孚微笑道:“周人兄度量深厚,我岂能不识好歹,我在此表个态,请在座诸位做个见证,我此来洛阳只想为国练就精兵,一不会干涉河南省军政事务,二不会安插委任私人,三不会扰乱地方百姓,这三点如有哪一点日后有所违背,人人皆可驱我吴佩孚离开河南。”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赵倜万万想不到吴佩孚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心知吴佩孚说这番话的目的是给自己吃定心丸,当下心头也十分感动,霍然站起道:“玉帅,当着大家的面,我也表个态,今后我一切惟玉帅命令是听,绝无二心。”
“周人兄!”吴佩孚很是动容,与赵倜重重的把手握在一起。
宴席上有了刚才的一幕,气氛更加融洽,宾客们四处走动着敬酒,吴佩孚只与几个头面人物喝了酒,其余都由幕僚挡下,他则和赵倜单独宴饮,一边作纵横谈论。
正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酒酣耳热之际,忽然一个军官神色紧急的闯入了宴会,来到赵杰耳边低语了一番,赵杰脸色陡变,忙来到赵倜耳边说了几句话。
吴佩孚瞄了一眼赵倜的脸色,却见赵倜脸上泛起了一层怒色,重重的把酒杯放下,转过脸对吴佩孚说道:“子玉兄,有紧急军务需要处理,暂且失陪一会。”
吴佩孚道:“周人兄请便。”
赵倜与赵杰匆匆离席走了,引得宾客一阵侧目。
“玉帅!”张其锽凑了过来,低声道:“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吴佩孚轻轻摇头:“他没这么大胆子。”
……
宴厅外的一间客房里,赵倜正在跳脚怒骂:“宝德全是蠢猪吗,一个师的省军败在了土匪手里,传出去我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令他立刻重整兵力,三日内必须收复县城,要不然提头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