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是不是太好了一些,”塞萨尔托着下巴说道,“你们并不畏惧我,若是换了一个人,譬如圣殿骑士瓦尔特,你也敢这么做吗?”
“如果您说的是那一位,我敢担保,他肯定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雅克说。
“阿马里克一世在比勒拜斯与福斯塔特绞死了不少商人,因为他们提供的情报不是错误的,就是有缺漏。”比如那两座突然出现的桥:“而国王发给你们通行证和特许状,并不单单只是为了税金——如果阿颇勒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因为你们的拖延和有意隐瞒造成了亚拉萨路的不利局势,我也不会吝啬一座绞刑架。”
“我们可没有这样的胆量,大人,”雅克急忙说:“只是我们也不能确定,不过看艾敏.阿萨米拉的反应,应该是真的。”
“是努尔丁?”
“是的,大人,”雅克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阿萨米拉的货物是一周前运到这里的,但突然之间,阿萨米拉的人就将价格提到了原先的三倍,而肥皂的质量并未变化,当我们的商人提出质疑,他们甚至说,愿意将肥皂重新运回阿颇勒……这就有点不太对了,于是,我就让一些人去查探了一番——”
“你们发现了什么?”
“努尔丁生了两次重病,据说,他派往埃及的希尔库已经成为了哈里发阿蒂德的大维奇尔,努尔丁要求他们废黜阿蒂德,改换埃及的撒拉逊人的信仰派系,但被拒绝了,他愤怒至极,想要召集军队远征福斯塔特,但……”
“我们的人被处死了好几个,”雅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阿颇勒的局势确实非常紧张——阿萨米拉的商人们不但提价,甚至愿意将货物重新运回去,或许就是因为接下来阿颇勒会因为打仗而导致橄榄歉收——橄榄每两年成熟一次,而阿萨米拉皂的制作必须用最新鲜的橄榄油,这些肥皂放在仓库里,又不会变质。
若真的开战,它们的价格肯定也是水涨船高。”
“你们能确定努尔丁的状况吗?”塞萨尔问:“如果努尔丁去世,撒拉逊人是没法隐瞒的。”
“我们会仔细观察阿颇勒的状况,大人。”
“如果你们能够给我一个确切的消息,”塞萨尔盯着雅克:“亚拉萨路的国王鲍德温四世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报偿。”
第111章 伯利恒(6)
雅克走出这座原本属于他的宅邸,回头望去的时候,高处的房间依然灯火通明——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主人,对于伯利恒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对于塞萨尔交给他的这桩工作,雅克即便不能说是胸有成竹,却也不觉得为难——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商量好的。
如果伯利恒的新主人,是一个通常认知中的骑士——粗暴、愚钝、不敏感,他们根本就不会将与撒拉逊人的纠纷摆到台面上来。但很显然,他是一个心思细腻,头脑机灵的少年人,值得他们试一试。
与骑士们不同,作为商人的他们很少会不明情由地去蔑视一个年轻人。
当然,年长的人往往因为富有经验而值得人们尊敬和信任,但年轻人同样也有着老年人所不具备的果决与敏锐。
作为商人,这种天赋相当重要——他们就像是翱翔在大海之上的鸥鸟,战争,瘟疫,饥荒就是覆盖在海面上的气旋与风暴,他们一嗅到空气中传来的不祥气息,就马上要决定是逃走、躲起来,还是趁机在狂风暴雨中掠夺权利和财富。
雅克回到了现在的家中,这座宅邸比起之前的要略小一点,但论起华美精致,舒适宜人,却丝毫不逊色于前者,他一走进大门,就有仆人们端上玫瑰水,给他擦脸,擦手,洗脚,他换了衣服,踩上拖鞋,慢吞吞的走进庭院后方的餐厅。
勒高正在餐厅中用餐。
他就是那个不久前才用三倍的价钱买下了那批肥皂的以撒商人,也是雅克的岳父。
勒高与人们对以撒商人的想象不同,他是个活跃,灵巧,有点矮小的中年人,在看到雅克的时候,他没有过多的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只是挥了挥手,叫他到自己身旁坐下,仆人们很快就给雅克端上了今天的晚餐,一道油炖鸭子,还有一些无花果和面包。
炖鸭子里加了藏红花,昂贵的香料将汤汁染成了漂亮的金黄色,汤中还加有生姜和洋葱,香气扑鼻,但雅克着实没什么胃口,他急切的想要和自己的岳父回报有关于伯利恒骑士的事情,但勒高打断了他,“等吃完了再说,不用太急切,我们还有时间。”
而后他接着说道,“虽然我的族人中有很多都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谈事,但这样既有损于食物的美味,也容易导致消化不良,而且饱足的时候,迟钝的大脑也会让他们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们应当谨遵圣人的教诲。做什么事情都要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现在让我们享用这盘鸭子吧。”
他们就这样寂默不语地吃完了整道菜,又随意的用了一些无花果和面包。
最后他们才谈起了伯利恒骑士,还有亚拉萨路的新王,阿颇勒的努尔丁,以及埃及的希尔库与萨拉丁,“旁人若是听去了我们的话语,准要发笑,以为我们都发了疯,我们只是两个卑微的商人,我还是一个以撒人,而你则是我的女婿,但世界上的事情又有多少都是从微小的根芽长成,开花,结果的呢?”
“有时候,我看着他们,也和他们看着我们一样的可笑,雅克,你要切记,你可以轻蔑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可以忽视他们,尤其是那些微小的,下贱的,容易被人遗忘的……
哪怕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会说,他们掀不起任何风浪,但有时候,一颗钉子就能损毁一匹战马,一个战马就能跌死一个骑士,一个骑士的死亡可能预示着一场战争的失利,而一场战争的失利也可能造成一个王国的覆灭……嘿!
就像是我们伟大的‘信仰之光’(努尔丁),他是苏丹,是王师,是令人敬畏的独裁者,但那又如何呢?他依然敌不过时间,天主投在他身上的光辉正在消退,他现在甚至避不开风寒的侵袭。
好了,”勒高收回了放散的思绪,说道:“他果然那样说了么?”
“是的,”雅克说:“伯利恒骑士非常敏锐,他马上就从撒拉逊人的反应读出了重要的讯息。”
“这样一个年轻人,又有着那样的出身,如今耶如撒冷的新王又是他的挚友和兄弟,承蒙上任君王的恩惠,他又有了伯利恒,你要说他没有一点野心,没有一点创出一番功业的想法,说给谁,谁也不会信。”
“不过我看他也是一个谨慎的人,”雅克说,“他并没有欣喜若狂或是马上做出任何决定,他对我说,需要更确切的消息,若是我能够拿到,说给他听——我说,努尔丁的‘确切’信息,”他加重了“确切”这两个字的发音。“他可以代国王承诺,我们可以得到一份合情合理的报偿。”
“哈。好一份慷慨的许诺,”勒高不快地说道,“但我还能不了解他们吗?他们在用你的时候,总是显得和善,大方,通情达理,好像根本不在乎你的身份和信仰似的。可一旦不需要你了,或者是需要个替死鬼,我们就会被他们拿出去丢给那些饥肠辘辘的饿狼。”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开始考虑这个承诺的真实性,他听说过鲍德温和塞萨尔,后者甚至有小圣人的称号,前者也以温和公正闻名。
问题也就在这儿了。
一个温柔可亲的少年人,是否能够压制得住底下那些桀骜不驯的大臣和将领呢?
勒高听说,新王身边还有一个摄政大臣,是他父亲的堂兄,而他的姐姐和安条克的亚比该缔结了婚约。
如果这对新人能够在这一两年内就有一个健康活泼的继承人,一个男孩,那么这位新王的存在也就可有可无了。
哪怕人们都说,他得到了圣人的眷顾,圣乔治赐予他的圣矛曾经维持了三天三夜也不曾消散,他在战场上安行疾斗,百战不前——这当然能让他得到骑士们的拥护,但对于他的大臣和将领来说,这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可对于勒高和雅克,或许是个机会。
“我们所谋划的东西,也许正是这位新王亟需的。”勒高说,雅克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一个年轻人面对比他更年长,更有资历,也更被人熟悉的长辈时,要怎样证明自己胜过他们呢?当然就是成绩了。
而作为亚拉萨路的国王,十字军的统帅,难道还有比一场战争更能证明自己的吗?
他们之间的争斗越激烈,倾轧越凶猛——我们的新王对一次大胜的渴望就会越强烈,只要他能为基督徒们开辟道路,夺取领地,那些爱指手画脚的人马上就会哑口无言。
雅克的喉头稍稍蠕动了一下,他期望着那样的将来,却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紧张。
在这个宅邸里坐着的只是两个商人,他们是国王的鬣狗,是领主的钱囊,是骑士的管家,却丝毫不受尊重,尤其是他的岳父,一个以撒人,也是伯利恒骑士一向宽和,若不然他们甚至不会亲自和他说话。
即便他富有,勇敢并且充满智慧。
为此,他不得不违背以撒人的法律,将他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基督徒,也就是雅克,因为他需要一个能走到台前的代言人。
雅克虽然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但在经验和魄力上依然无法与他的岳父相比,他对他的岳父可谓心悦诚服。即便这次勒高提出的谋划简直耸人听闻,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加入了,并不去考虑万一计划泄露,他将要面对怎样的结局。
第112章 伯利恒(7)
“但朝廷上的那些大臣们,还有圣殿骑士团大团长和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都一定会阻止他的吧。”
“在他们没有看到希望的时候,当然会阻止。但如果他们看到了呢,”勒高说:“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努尔丁的病情一直在反反复复,他的三个儿子也各有心思,更不用说他的‘埃米尔’(军事将领)们了。”勒高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你知道努尔丁和埃及的希尔库,还有他的侄子萨拉丁之间的矛盾吧。”
若是努尔丁健康和强壮时候,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去针对希尔库和萨拉丁,毕竟他刚刚才和马拉什的阿尔斯兰打过仗,他的士兵还未从战争后的疲乏与兴奋中恢复过来,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毕竟他麾下的埃米尔也在看着他呢。
如果不对希尔库和萨拉丁做出惩罚,他们就会怀疑这头狮子老了,牙齿松动,利爪脱落,他将被群起而攻之。”
“他不是有儿子吗?”
“最糟糕的就是他有三个儿子,还有他的兄长以及他兄长的孩子。他们都对努尔丁的宝座和领地虎视眈眈,只等他显露出疲态,所以他才不得不摆出一副无比严厉的姿态去面对那两个库尔德人,若是可能,他或许还会用他们来做典范,以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你知道他们最近的动向吗?”
“大马士革的商人传话回来说,努尔丁曾经以发起圣战的名义召唤希尔库和萨拉丁回到大马士革或者是阿颇勒,不过那两个库尔德人虽然口头上承认了苏丹的旨意,并表示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但始终就没有动过身。
他们家将蒂玛王朝的都城从被焚毁的福斯塔特迁移到了开罗,听说他们正在召集工匠,重新为开罗建造城墙、宫殿和堡垒。现在希尔库已经是法蒂玛王朝的大维奇尔了,而他的侄子萨拉丁也是军权在握,威风赫赫,看来他们是不会再回到叙利亚了。”
“若是我,我也不会回去,”勒高说,“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苏丹努尔丁的奴隶,是他的埃米尔,不见面的时候还好说,一旦见了面,他们却依然敢去悖逆苏丹的话,努尔丁就有权利拿出长弓来将他们绞死。
只是说到现在,你觉得努尔丁是正准备发动一场圣战呢,还是只想找一个借口?”
“很难说。”
无论鲍德温四世受了天主和圣人多么深重的恩惠与看顾,他也依然只有十四岁,这样年轻又缺乏根基——雅克的意思是说,这位因为得了麻风病而不得不孤身独处的王国继承人,身边并没有多少值得信任的朋友和下属。
他的两个大臣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和安条克大公博希蒙德又是他名正言顺的长辈。如果他显露出了普通孩子所有的那种——天性中对于长辈的敬畏与服从,他就是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想到这里,雅克也不免露出了几分担心的神色。从伯利恒骑士身上看,他们的新王未必是个懦弱无用之人。但参与到这种危险的政治斗争中,他们也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突如其来的漩涡吞没。
“我们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妨碍到那些大人们的利益,我们也并没有明确的鼓动新王去做些什么。但如果我们的情报能够让他更早地得回自己的权力——我不敢说能够分得多大的好处,但至少在商业领域,我们应该可以得到很大的便利和特权。”
勒高没说的是,他更想趁着这个机会在新王面前为以撒人争夺更大的发言权。这种事情,每一代以撒人都在做,有些成功了,有些没有,但就算成功了,那些人所能拿出的成绩也只能说是勉勉强强——以撒人还是大多被排除在行会之外,并被禁止拥有土地,或是成为官员。
他们依然只能从事商人、放债人或是兑换钱币之类的职业,这种职业并不受人欢迎。
他倒有个朋友曾经是个手艺精湛的金匠,但因为被行会拒绝,只能搬迁到比勒拜斯——“对了,”勒高突然说:“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住在比勒拜斯,比勒拜斯城破的时候,他从里面逃了出来。现在他要去到另一个地方,但他的女儿病了,我把他安排在了一个旅馆里,让他们待上几天,等那女孩的病痊愈了,再说之后的事情。
若是可能的话,我会安排他与你见一面,他是个……睿智而又和善的长者,我想你能和他学习到一些在我这里学不到的东西。”
雅克当然不会拒绝,他知道他的岳父把他看作了另一个儿子,他给他提出的每一个建议,都是为他好,突然让他去见那么一个人,也必然有他不能知道但足够重要的原因。
勒高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女婿,他同样感到称心如意,除了他不是个以撒人之外。
不过他如果是个以撒人,他也不会让他成为自己的女婿和继承人,毕竟要走到那些基督徒面前,一个以撒人可不行。
在勒高离开后,雅克又单独在桌前坐了一会,他反复思考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对于将来的计划和安排,既然已经决定要主动参与到撒拉逊人与基督徒间的战争中——他们就必须做的非常小心,不留痕迹,又能让新王见到他们的成绩才行。
他一直思索到手边的蜡烛只剩下了一堆烛泪,才站起身来回到寝室,他的妻子看见他,就立即站起身来。
“你在做什么?”
雅克奇怪的问道,因为他看到他的妻子打开了一个衣箱,将里面这几件衣服拿出来放在一旁的坐凳上。
“是我的一个姑母。”雅克的妻子蹙着眉头,“她今天突然来拜访我,向我诉说了她的困苦和艰难,我打算送她几件衣服,或许还有一些钱。”
“你的姑母,”雅克想了想,从记忆里找出了那么一个人:“住在亚拉萨路的那个吗?”
“是的,她嫁给了一个基督徒的骑士。但我听说这桩婚事并没有得到教会的认可,她的丈夫毕竟是位十字军骑士。”雅克的妻子愁眉不展地道,想起她那个可怜的姑母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以撒人在与异族通婚这件事情上一直保持着相当谨慎的态度,毕竟被他们会奉为圭臬的经书上,圣人亚伯拉罕就曾说,“不得与迦南的女子通婚。”
彼时上帝要求亚伯拉罕献祭他的独生子以撒,亚伯拉罕遵从了这个命令,但在最后关头,上帝派遣天使用一只纯洁的羊羔取代了以撒——等到以撒长大成人,要娶妻生子的时候,亚伯拉罕就找来管家,叫他去亚伯拉罕的故乡,也就是两河流域去找一个血统纯正的希伯来女子,而不是叫以撒与当地的迦南女子成婚。
所以不得与异族人通婚,就成为了以撒人的信条。
当然,所有的信条都是可以用来打破的,尤其是在亚拉萨路以及周边的国家,这里原本就是多民族杂居的地方,而这里的以撒人数量也不足以让他们坚守这条律法——他们要么离开亚拉萨路,要么就得与不同信仰的种族通婚。
不过在婚姻中,以撒女子外嫁的状况依然比以撒男子娶了基督徒或者是撒拉逊人的女子多,雅克能够与勒高的女儿结婚,在以撒人的族群中,他也是被默认为将来要改信的——现在只不过是为了与基督徒做生意方便,以撒人有时候也是很能变通的。
而雅克妻子姑母的情况有所不同。她一向是个固执的人,这桩婚事没人认为能成功。
雅克原先只是一个工匠之子,后来又只是一个商人,他娶一个以撒女人或是撒拉逊人女人,没人会太过关心。但一个十字军的骑士与一个以撒女子成婚,特别是在二十年前,就很难让人接受了。
至少教士和骑士团的骑士们是坚决认为这桩婚事是不成立的,他们只是姘居,他们的孩子也只是一个私生子,而叫人担忧的事情果然发生了,没两年那个骑士就死在了战场上,而作为他的妻子不但没办法得到他的遗产,还连同孩子一起被逐出了城堡。
如果不是那个骑士还有一个做城堡总管的兄弟,他们母子还不知道过得有多艰难。
“她的儿子是不是叫威特……之前不是已经进了城堡做仆人了吗?”
听到雅克这么问,雅克的妻子露出了一个难堪的笑容,“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含糊地说:“很不幸,他死了。”
雅克没有在意,一个失子的寡妇投奔富有的亲戚,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他甚至还走过去拿起那个钱袋,将里面的钱倒出来点了点,“这些够吗?要不要再加点?”
“够了。”雅克的妻子说,“她只是在这里落个脚,顶多几个月,我听说她想在明年的时候回去亚平宁,在那里她还有其他的亲眷可依靠。”
“确实,”雅克真心实意地说:“一个孤身的女人留在亚拉萨路,终究还是太危险了。”
————
第二天一早,雅克的妻子就去见了自己的姑母,说实话,她并不怎么喜欢对方,因为后者总是相当傲慢——虽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她虽然是个以撒人,但她年轻的时候,有着好比晨露和玫瑰的美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骑士才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她。
而她也曾说过,与其被父亲嫁给一个以撒人,生下以撒人的孩子,继续遭受轻视与折磨,她宁愿永远留在家里,而若是能嫁给一个基督徒的骑士,那就更好了,而她不顾母亲的哭泣,父亲的诅咒,坚持要嫁给他的时候——不仅教会不承认他们的婚事,在以撒人这里,她也等于死了。
在雅克妻子淡薄的记忆中,这位姑母也曾经回来过,远远地站在以撒人聚居区之外的地方,她的祖父一看见她,就马上关上了门窗,就算她的父亲嗫嚅着想要出去看一眼,也被无情地拒绝了,但要说真的就此断绝了关系,倒也未必,至少在那个骑士死去之后,祖父还曾经想把她接回来。
但她的姑母拒绝了,雅克的妻子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她隐瞒了一些事情没和丈夫说——她知道姑母的儿子威特曾经做过王子的仆人,还意外地得到了天主的赐福——这都是她的父亲勒高打探到的,后来威特成了修士,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原因,他死了。
勒高在一次酒后失言说出来的,后来他强迫当时听到的人,他的妻子女儿绝不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好像,其中关联到了某个大人物……
“夫人?”她低声问道。
在狭窄的旅店房间里,威特的母亲仍旧身着粗亚麻的黑色衣服,戴着兜帽和面巾,她转过头来的时候,眼睛就像是某种动物在黑暗中闪烁着的两个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