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心情，蔡元祺放下了手中的收购协议，拿起了第二份文件袋。
这一次，他的动作沉稳了许多。
他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的，不再是厚厚的合同，而是一张薄薄的纸。
纸上，只有寥寥数行字。
《李大福金行股权无偿转让书》
第97章 李大福金行
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几乎停滞。
李大福金行？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就是李砂即将收入囊中的多福金行！
而这份转让书，转让的是百分之十的股权。
结合上一份合同里那两亿五千万的收购天价，这百分之十的股份，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两千五百万，真金白银！
这份钱，足以让港岛任何一个富豪动容，更何况是他一个领薪水的警队高官！
蔡元祺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为极度的警惕。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军装警，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靠的是脑子，而不是一腔热血。
无功不受禄。
他今天来，只是想当个和事佬，卖刘家一个人情，顺便敲打一下这个最近风头太盛的江湖人。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给他任何敲打的机会，反而直接甩出了一座金山，一座足以将他彻底砸晕，甚至活埋的金山。
“砂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元祺的声音变得沙哑，他没有去碰那份足以改变他一生的文件，反而用两根手指，将它缓缓地推回了桌子中央。他的动作很慢，仿佛那薄薄的一张纸，有千斤之重。
他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李砂，试图从对方那张始终挂着懒散笑容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我不明白，我蔡元祺何德何能，能受砂哥如此大礼？”
李砂见他将文件推回，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
他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愚蠢的人，看到这两千五百万，恐怕早就被冲昏了头脑，感恩戴德地收下，然后等着日后被他玩死。
而蔡元祺，却在第一时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蔡 sir，你太谦虚了。”李砂端起面前的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姿态悠闲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晒太阳，“我李砂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一个道理。在港岛做生意，求的不是发财，是安稳。”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平日里隐藏在嚣张跋扈之下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多福金行，哦不，以后叫李大福金行了。它的总店，在蔡 sir你的辖区之内。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以后这盘生意，还想请蔡 sir多多关照。”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给辖区警署署长送上一份干股，求个平安，这种事在港岛商界，不算秘密。
但蔡元祺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只是求个平安，几百万的“茶钱”足矣，犯不着一出手就是两千五百万的股份！这手笔，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任何人，为他卖命！
“砂哥太客气了。”蔡元祺的后背已经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这是一个防备的姿态，“维护辖区内商户的正常经营和安全，是我警队的职责，本分而已，当不得砂哥如此厚礼。”
他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李砂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仿佛在敲打着蔡元祺的心脏。
“蔡 sir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李砂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想请蔡 sir帮一个小忙。”
“关于李大福金行周边的安保和巡逻……我希望，能稍微……调整一下。”
来了！
蔡元祺心中一凛，知道正题终于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调整？砂哥放心，我会立刻下令，让我们警署的伙计，将李大福金行列为重点巡逻目标，每天二十四小时，保证都有军装警在附近出现， PTU的冲锋车，也会增加经过的频率。保证那些烂仔悍匪，连靠近的胆子都没有！”
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无懈可击。
任何一个金行老板，听到警署署长做出这样的保证，都会感激涕零。
然而，李砂听完，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嘴角的笑意，带上了一丝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
“不。”
一个字，轻轻吐出。
“蔡 sir，你搞错了。”
李砂的目光，穿透了餐厅里的喧嚣，直刺蔡元祺的内心深处。
“我不是要你们加强巡逻。”
“恰恰相反，我希望，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不管是你们的军装巡警，还是机动部队的冲锋车……都不要出现在李大福金行门口，甚至，不要出现在那条街上。”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蔡元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一瞬间，所有的疑点，所有的不合理，全都在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
两亿五千万的天价收购！
卑劣至极的逼迫手段！
送上门的两千五百万干股！
以及这个……
荒谬到极点的要求！
不要警察巡逻的金行？
这他妈是开金行，还是开善堂，等着人去抢？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蔡元祺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左手倒右手！
保险！
这个李砂，他根本不是想正经经营什么金行！
他是要用两亿五千万的资金，撬动一个数额更加恐怖的保险赔偿金！
他先用远超市场的价格，将金行的估值强行拉高，然后买下巨额的保险。
再然后，他会安排自己的人，上演一出“惊天劫案”，将整个金行洗劫一空！
而蔡元祺的作用，就是确保这场“表演”，不会有任何“观众”，尤其是穿着制服的观众来打扰！
只要案发时，现场没有警察，事后又抓不到“劫匪”，那这场戏，就演得天衣无缝！
届时，李砂不仅能拿回自己投入的本金，还能从保险公司那里，榨取一笔天文数字的、干干净净的现金！
好狠的手段！好大的胃口！
蔡元祺感觉自己的后心，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局，环环相扣，从他逼迫刘继祖开始，就已经布下了。
而自己，从踏入这家餐厅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他计划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环。
他看着李砂那张带笑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江湖大佬，他是一个将整个港岛的规则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魔鬼！
影响？
蔡元祺的脑子飞速运转。
辖区内发生如此大的劫案，对他这个署长来说，绝对是一个污点，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他未来的升迁。
但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落在了那份股权转让书上。
两千五百万！
这笔钱，能让他少奋斗二十年！
能让他全家过上最顶级的富豪生活！
能让他未来的路，用金钱铺得平平坦坦！
至于升迁？
在港岛这个地方，鬼佬高层们，真的在乎你抓了多少贼，破了多少案子吗？
不！
他们在乎的，是利益，是钱！
只要你能给他们创造价值，一个治安问题，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过段时间，再亲手“抓获”几个替死鬼，开一场轰轰烈烈的新闻发布会，功过相抵，甚至还能变成一桩美谈！
这些念头，在蔡元祺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
他脸上的表情，从惊骇，到挣扎，再到最后的平静，前后不过几秒钟。
他抬起头，重新对上了李砂的目光。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警惕和审视，而是多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砂哥。”
蔡元祺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决断。
“这家餐厅的瑞士鸡翼确实不错，但我觉得，还是这里的 XO，更能配得上我们今天的谈话。”
他没有再提那份合同，也没有再问任何问题。
因为聪明人之间的交流，点到为止，就已经足够。
李砂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起来。
他知道，蔡元祺上船了。
“哈哈哈！说得对！”李砂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阿生！”
侍应生阿生立刻小跑了过来：“砂哥，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