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仅仅五天。
泼油漆、丢死蛇、倒大粪、寄子弹、放炸弹……
一套下三滥到了极致,却又精准无比的组合拳,将一个身家过亿的富豪,彻底打垮。
他一连五天没睡过一个好觉,闭上眼就是那颗子弹,睁开眼就是那冲天的恶臭。他甚至不敢让家人出门,生怕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
这种折磨,比杀了他还难受。
走投无路的刘继祖,终于想起了自己爷爷留下的最后一点人脉。
……
西环区警署,署长办公室。
蔡元祺,正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精神萎靡,几乎快要崩溃的男人。
“蔡sir,你一定要帮帮我!我求求你了!”刘继祖的声音带着哭腔,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我爷爷是刘福,他当年在警队,跟您父亲也是有交情的啊!”
蔡元祺的眼神深邃,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档案。
档案的封面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笑容大大咧咧,嚣张跋扈。
正是李砂。
“刘先生,这件事,不是差佬能管的。”蔡元祺的声音很平静,“泼油漆,找不到人。丢死蛇,找不到人。倒大粪,同样找不到人。至于子弹和炸弹……子弹上没有指纹,炸弹是假的,连恐吓罪都很难定性。”
他顿了顿,将档案推到刘继祖面前:“对方是个高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法律的边缘疯狂试探,但就是不越过那条线。他玩的,是心理战。”
“他……他到底是谁?我到底得罪了谁?”刘继-祖绝望地问道。
蔡元祺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李砂的照片。
“西贡,大傻。现在都叫他,砂哥。”
刘继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最近全港最火的那个“港岛先生”,就是他搞出来的!那个一夜之间,狂揽数亿的男人!
他怎么会得罪这种人?
蔡元祺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
他当然知道,法官只是李砂的一只手套。
而李砂,才是那个布局的人。
前几天的“港岛先生”总决赛,他也看了。
甚至,他还悄悄花了自己一个月薪水,三万块,投给了好友的儿子,关祖。
他亲眼见证了李砂是如何用一场秀,将全港的资本和情绪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对手。
他行事,看似粗鄙,实则每一步都踩在最关键的节点上。
对付刘继祖,他甚至懒得玩什么商业谈判,直接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暴力,摧毁你的意志。
“我……我该怎么办?蔡sir,我该怎么办啊?”刘继祖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蔡元祺沉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这件事,警队帮不了你。能帮你的人,只有他自己。”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帽子,戴在头上,径直走出了办公室,留下刘继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脸上血色尽失。
……
铜锣湾,太平馆饭店。
此刻,在二楼靠窗的一个卡座里,李砂正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前那份著名的瑞士鸡翼。
他的对面,坐着细细粒和朱婉芳。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地聊着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李砂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对于中环那边法官搞出的动静,他仿佛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气度不凡的身影,走上了二楼。
他径直来到李砂的桌前,拉开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细细粒和朱婉芳的笑声戛然而止,警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李砂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用刀叉优雅地分割着鸡翅,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
“砂哥,好大的手笔。”
蔡元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锁定在李砂的脸上。
“一场选美,搅动全港风云,一夜之间,名利双收。佩服。”
李砂终于切好了最后一块鸡翅,用叉子叉起,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然后才用餐巾擦了擦嘴,抬起头,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
“原来是蔡sir大驾光光临,有失远迎。”他笑呵呵地说道,仿佛见到老朋友一般热情,“怎么,蔡sir今天不用当差,有空来这里饮茶?”
他的语气轻松,但眼神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蔡元祺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朋友的儿子,多谢你的一百万和电影合约。”
李砂脸上的笑容不变:“关祖是个好孩子,有前途,我钟意他。”
蔡元祺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至于我另一个朋友的祖业……”
他死死地盯着李砂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力。
“砂哥,是不是也该高抬贵手了?”
砂哥,是不是也该高抬贵手了?”
蔡元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队精英特有的审讯压力,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精密计算,旨在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然而,李砂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他甚至没有直接回答蔡元祺,而是对着不远处一个躬身侍立的侍应生,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阿生,给这位长官也来一份。”
“是,砂哥。”侍应生躬身退下,动作麻利。
这番举动,彻底点燃了蔡元祺压抑的怒火。
他感觉自己被无视了,被羞辱了!他堂堂西环警署署长,警队的明日之星,亲自出面调停,对方却把他当成了来蹭饭的?
“李砂!”蔡元祺的声音陡然转冷,手掌在桌子下已经悄然握紧了拳头,“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刘继祖的事情,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别以为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就可以在港岛为所欲为!这里,还有王法!”
他身体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卡座。细细粒和朱婉芳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向李砂身边靠了靠。
李砂却依旧稳如泰山,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蔡元祺紧握的拳头。
“蔡sir,稍安勿躁。”他轻描淡写地说道,“王法?我最钟意讲王法了。不过,吃饭皇帝大,天大的事,也要等填饱了肚子再说,不是吗?”
就在蔡元祺即将彻底爆发的瞬间,那个叫阿生的侍应生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快步走了回来。
“先生,您的餐。”
蔡元祺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他正要发作,斥责对方滚开,但目光扫过托盘时,却猛地一愣。
托盘里,没有散发着热气的牛排或鸡翼,只有两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安静地躺在洁白的餐布上。
李砂抬了抬下巴,示意道:“蔡sir,你的‘餐’。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蔡元祺的瞳孔微微一缩,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升起。他死死地盯着李砂那张带笑的脸,仿佛想从上面看出什么破绽。但李砂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沉默了数秒,蔡元祺终究还是伸出手,拿起了上面那个文件袋。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指尖能感受到纸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他深吸一口气,撕开了封口。
里面不是什么恐吓信,也不是什么罪证。
而是一份装订整齐的合同。
蔡元祺的目光落在合同的封面上,那几个硕大的黑体字,像重锤一样砸进了他的眼帘。
《多福金行资产及物业整体收购协议》
他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李砂,果然是为了多福金行!
他强压着心头的震动,翻开了第一页。当他的目光扫到收购价格那一栏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座位上。
紧皱的眉头,在这一刻,竟然不可思议地……舒展开了。
甚至,他的眼中,还闪过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只见价格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数字:
“贰亿伍仟万港币(HKD 250,000,000)”
两亿五千万!
现金收购!
蔡元祺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来之前,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对多福金行做过最乐观的估值。连楼带货,撑死也就两亿出头。刘继祖自己也说了,只要能拿到两个亿,他马上签字走人。
可李砂……在用尽了那些最卑劣、最省钱的手段,将刘继祖的心理防线彻底摧毁,已经能用一个亿甚至更低的价格强行拿下的时候……
他竟然开出了一个两亿五千万的天价!
这比市价,足足高出了几千万!
这已经不是收购了,这是派钱!
为什么?
蔡元祺完全无法理解李砂的逻辑。这就像一个劫匪,用枪指着你的头,逼你交出钱包后,非但没拿走一分钱,反而又往你钱包里塞了一大叠钞票。
荒诞!疯狂!
“蔡sir,这个价钱,你的朋友,应该满意了吧?”李砂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一丝戏谑,“我李砂做事,讲究一个公道。他开门做生意,我给钱买东西,天经地义。至于之前那点小误会,就当是……开胃菜咯。”
蔡元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这份合同,直接堵死了他所有的质问。他还能说什么?说李砂强买强卖?可这个价格,刘继祖做梦都会笑醒!他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家发财吧?
这份合同,给了刘继祖一个天大的里子,也给了他蔡元祺一个天大的面子。他现在回去,完全可以对刘继祖说,是我蔡元祺出马,才帮你争取到了这个远超市场价的条件。
这个李砂……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蔡元祺心神激荡之际,他的目光落在了托盘里那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文件袋上。
他的心脏,没来由地猛跳了一下。
如果说第一份合同是“交代”,那么这第二份,又是什么?
是真正的“主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