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 第67节

  五千人,能够走回兰阳的,不足半数

  官道两侧,一张张面孔从期盼到焦急,再从焦急到绝望。

  偶有寻到亲人的,当场瘫软在地,嚎啕大哭,叩谢周天神佛保佑。

  但更多的人,在一声声徒劳的追问中,声音渐渐嘶哑、眼神渐渐黯淡。

  直至日暮苍茫,效勇军全部入营,依旧有大群大群的百姓,口中喃喃唤着‘相公、儿子、爹爹’等不同称呼,固执地望向渐无人影的笔直官道.

  翌日。

  兰阳府四门贴出了效勇军此次南征阵亡将士名单。

  五千出,两千归.

  效勇军属京畿周边精锐厢军,正隶属此次伤亡最重的中军。

  那一日,兰阳全府悲恸,自晨至夜,哭声未绝。

  四月十七。

  丁岁安尚未收到陈翊说过的嘉奖圣旨,却先收到了调令。

  命他三日内前往殿前司报到,履任新职。

  十八日,丁岁安单人独骑返京。

  马过长街,目之所及,家家悬白,户户飘幡,一片缟素.

  四月十九日。

  丁岁安返京第二天,林大富做东,邀重阴山几人于云韶楼小聚。

  众人碰面前,林大富提前找到丁岁安,两人一起去了兴平坊

  “六弟瞧瞧,可还入眼?”

  一座东西对称的三进宅院。

  比起兰阳王府,自然是比不了,但在寸土寸金的天中城,靠丁岁安爷俩的饷银这辈子都不用想了。

  “谢过伯父.”

  丁岁安认真见礼。

  前几日,陈翊起哄老林赠宅,虽说是把老林架起来了,但这种事,一无凭二无据。

  老林认不认都在两可。

  就算认了,兑现与否,也在他一念之间。

  没成想,老林竟如此守信,倒让丁岁安刮目相看。

  “给,钥匙~”老林塞给丁岁安一串铜钥,引着他走了进去,“往后咱们兄弟就要做邻居了!哈哈,亲上加亲!”

  丁岁安总觉得‘亲上加亲’有点怪异

  宅子不算特别大,但住上几十口绰绰有余。

  “喏,此处便是后宅了,和我府上仅一墙之隔。”

  老林指着精致花园内打理得宜的花木亭台介绍罢,忽地一叹,“哎!我小女命苦,年纪轻轻便守了寡,前几日我和三弟讲了,请他求旨意,允酥娘归家守制.”

  “.”

  大哥啊,您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他确实在天中有好几处宅子,但这一处.明显是新近购置。

  府内各处收拾得干净利落,连花草都修剪得一丝不苟,分明是高价盘下后,旧主刚搬离不久。

  如此费心的安排丁小郎住在隔壁,是怕他不方便么?

  “谢伯父厚爱。”

  丁岁安作揖。

  咱还能怎样?谢呗.

  黄昏时分。

  厉百程、李美美、高干以及丁岁安和林大富五人相聚云韶楼。

  “方才出府时,朔川郡王忽被兴国殿下相招,今晚怕是来不了,郡王让我代他向诸位兄弟赔个不是。”

  “无碍~”

  “无妨。”

  甫一落座,李美美便替陈翊解释了一句。

  兴国公主丁岁安的大老板。

  也是陈翊的亲姑母。

  以丁岁安的级别,自然没见过这个权势遮天的女人。

  但数月来,正是她这只幕后黑手在兰阳府搅风搅雨。

  简单寒暄后,话题不可避免的绕回了惨烈南征.

  “.总之,左翼怀化将军秦寿坚称收到中军将令,命他后撤五里”

  高干刚从怀丰府回来不久,自然掌握了更多前线内情,但他话还没说完,厉百程便道:“不可能!夏国公乃沙场宿将,怎会在临敌之际无端自乱阵脚?”

  丁岁安忽问向高干,“五哥,镇国公可有下落?”

  高干缓缓点了点头,紧接却又摇了摇头,“夏国公殉国,夏家七子皆殁于阵.”

  高干微哽,声音沙哑道:“我回京前,南昭将国公首级悬于关前,耀武扬威.”

  众人齐齐黯然。

  一国军神,落得如此下场。

  连饮几杯闷酒后,李美美低声道:“秦寿咬死接了国公将令,现下死无对证朝廷可能要拿夏国公出来顶罪.”

  ‘铛啷~’

  一声巨响,却是高干一拳捶在了桌案之上,杯碟乱颤。

  再看他那模样,已是怒不可遏。

  起身便朝李美美低吼道:“放你娘的屁!国公为了保朱雀、玄龟二军种子,亲率七子断后,力战殉国!朝廷不褒奖已算凉薄,如今竟还要将战败罪责推给死人!天理何在!”

  “.”李美美望着吹鼻子瞪眼的高三郎,也恼了,“此事又不是我能左右,我只是听家父私下讲起朝廷动向,你朝我吼个卵!”

  “莫恼,莫恼,都是忧心国事,别伤了自家兄弟和气.”

  老好人林大富连忙起身打圆场。

  就在这时,楼下大厅内骤然爆出一阵喧哗,紧接便是哄堂大笑。

  林大富有意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连忙推开窗,招呼几人道:“楼下发生了何事,这般热闹,来看看。”

  但他往楼下厅堂内只看一眼,白胖面庞瞬间涨成猪肝色。

  几人好奇,齐齐起身走过去,林大富却一改方才态度,张膊拦住众人,只道:“莫看,莫看,看了又生气”

  感谢:十二层五楼,的打赏~

第71章 大吴一卒子

  PS:这一章被审核删的很严重,可能会影响阅读体验。

  林大富越是这般阻拦,越激起众人好奇。

  他自是拦不住。

  几人挤到雕花木窗前,探头往下方看去

  大厅阔五丈余,正中四张大桌被十余名文院学子及其相陪的歌妓占据,此时显然已酒过数巡,个个面红耳赤,放浪形骸。

  其中一身着襕衫的学子,立于一张靠墙圆桌上,一手持笔、一手持杯。

  正对着粉白的墙壁挥毫泼墨。

  《娇娘怯》

  ‘南天裂!’

  ‘雄兵十万娇娘怯。’

  ‘娇娘怯,’

  ‘罗襦未解,香躯先卸!’

  ‘鼙鼓乍响恩客至,’

  ‘霜矛雪刃皆虚设!’

  写到此处,那人左手持杯,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高喝一声,“妓儿,斟酒!”

  一派狂生名士风范。

  当即有五六名衣着清凉的歌姬凑上前,争抢着为他斟酒。

  好似是桩极为荣耀之事。

  酒满,再饮。

  襕衫学子提笔再写:

  ‘皆虚设。’

  “好!”

  “哈哈哈”

  “妙啊!居寒兄这首次做的妙啊!”

  “南国裂!

  有人重新大声吟哦一番。

  楼下,哄笑四起,恣意刻薄。

  “欺人太甚!”

  高干攥着的拳头,关节皆白。

  桓阳王高识真所部多为邺州本地子弟,此战,折损儿郎千余。

  就连高三郎的长兄也血洒叩剑关下。

  如今亲族袍泽英魂未远,他如何受得了。

  “五弟!”

  “三郎,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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